飞机沿地中海沿岸飞行,经过西班牙,穿过法国内陆,快要接近阿尔卑斯山脉了。
众人的眼睛还在直勾勾的盯着,那颗像根长长火柴一样的军绿色核弹,没人知道应该将这么危险的物品存放到哪,手机没有信号,他们联系不上布莱恩。
于是,雷格只好决定先将它带回克莱斯特堡。
这玩意也只是看着吓人,如果不引爆,辐射不外漏,其实也不过是一堆废铁。
面对核弹,机舱里的气氛异常沉闷,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气流带来的抖动外,一片死寂......
“滴——”
一声清晰的蜂鸣后,是滴滴答答的时钟声,刚才还木讷的众人,一窝蜂地扑向声音来源处——那颗绿色的核弹!
长长火柴棍尾部有一块小铁片不知何时,悄悄弹开,里面有一块小小泛着蓝光的显示屏,闪耀着夺人心弦的猩红数字:01:53;01:52;01:51...
恐惧像一把冰冷的爪子,扣住了每个人的脑门,极度的震惊让众人的大脑停止运转,人们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身边人的砰砰心跳。
五秒钟过去,没人说话;十秒钟过去,还是没人说话...
终于,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寂静,发出令人不寒而栗地叫声:“还等什么?快把这鬼东西扔下去!”安德烈惨白的面部扭曲狰狞的,如同爱德华·蒙克《尖叫》中的骷髅。
人们面面相觑,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
“快!快!打开舱门!”连雷格低粗的嗓子,发出的叫声也像钉子刮蹭玻璃一样刺耳。
“不可以!”伊恩死死按住雷格抓住核弹的手,声音同样恐惧和颤抖。
“那你想怎样?!我们瞬移不出安全距离!”雷格疯狂地叫吼道:“快松手!难道要我们抱着核弹一起死吗?这颗核弹无论我们扔不扔下去,结果都一样!下面的人一样会死!你要我们给他们陪葬吗?!”
此时,那地狱般的数字已经是01:28...
“打开舱门!”雷格再次对驾驶舱狂吼,脸部肌肉抽搐、痉挛。
伊恩看向科伦娜,科伦娜脸色惨白而六神无主,他又瞟向菲阳方向,却没敢看她的脸。伊恩闭上了眼睛,手终于还是松开了。
后舱门轰鸣地打开,飞机在强烈气压差下,剧烈地左右摇晃。
众人拉紧安全带,捂着心口,柯尔斯廷、博妮塔甚至发出凄厉的哭声。
飞机拉伸,机身倾斜,雷格顺势将那枚死亡之弹,推向已经泛起曙光的雾蒙蒙大地...
绿色长影被推出机舱的瞬间,安德烈也闭上了眼睛。
让菲阳和众人上同一架飞机,以截获核弹行为作掩护,他安德烈从基地取得早就替他准备好的麻醉弹和防毒面罩,然后,触发核弹!
这颗核弹是拉尔夫和安德烈见面后,迅速赶往基地,瞒着那些愚蠢的大胡子,快速装好****的。
只要触发核弹,没有办法的众人一定会将这颗核弹推出机舱,一旦核弹爆炸,所有人的目光将集中在飞机下的蘑菇云上。那时,他将绝对有机会戴上面罩、拉开麻醉弹的扣环,那么这架飞机、飞机上的人都将控制在他的手里。
而核弹爆炸后的世界将一片混乱,没人再有精力来追踪他,他将驾驶这辆飞机前往拉尔夫为他们准备的大飞机,驶向他们的新天地...
“不要!——”一声震人心弦的叫声,让手指已经伸进麻醉弹扣环的安德烈睁开眼:随着核弹绿色的长影,一个黑色身影飞蛾扑火般地从大开的机舱门一跃而出。
“菲阳!”伊恩奔向机舱门,不假思索地腾空而起,跟随着菲阳跃出机舱。
两人瞬间消失在茫茫的白雾里。
众人愣了一秒,科伦娜尖叫一声,也冲向舱门,被眼疾手快的雷格一把抱住,科伦娜瘫在雷格的怀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
安德烈紧紧拽着麻醉弹扣环的手,完全僵住了。
‘圣母婊’你要干什么?!就算你去陪葬,也改变不了核弹即将爆炸的事实!好好的计划,多么完美的计划全给这个愚蠢的女人、傻瓜女人打乱!可是,没有这个愚蠢的女人最后环节就失去了意义!傻瓜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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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阳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向那枚长长的火柴,她根本没有想清楚应该怎么做,距离核弹越来越近,几乎伸手可触。
之前空白的脑袋突然变得清晰:在中国公园里虫洞打开的那一幕快速闪过,只要虫洞打开,核弹爆炸的冲击波就会迅速被吸收。
只有生命才能打开虫洞,只有死亡才能打开虫洞,也只有死亡才能关闭虫洞。
如何打开虫洞,却是个难题,之前每次看到虫洞就意味着死亡降临。可在这疾风狂卷、白茫茫的空中,她自己是唯一的生命!
耶!小爷你真厉害,这么难的题目都被你一下解开了!
兴奋的反射弧从右脑闪电般发出,她举起了手掌——
等等——小爷!
理性的左脑在拼命嘶叫,可是,就像在故事开始时,她扑向那只小猫一样。在左脑反应过来前,右脑已经:是的!小爷!好的!小爷!你真了不起!真酷!真牛掰!疯狂的右脑已经断然决然地将手掌送向胸口——
小爷!——要关黑房子了!!!
左脑垂死地哭喊。一瞬间,母亲、父亲、外婆、南熠、伊恩、霞霞、云煜...众人的面容从她脑海里飞速闪过;美丽的城堡、小山丘、小溪、酒窖迅速地冲击着她的心房。可云雾下,曙光已经洒向肉眼可见的翠绿清新大地,一旦爆炸,翠绿的清新大地将和那几万、甚至十几万生命一起消失...
错就错吧!反正迟早也要拉清单!只是苦了妈妈、爸爸、外婆还有南熠、伊恩...原来自身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活着面对死亡留下的悲哀!“让我自私一次吧!”她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苍茫大地,火焰在她的眼中点燃,伸在空中的手掌没有停留,毅然而然拍向了自己的胸口...
伊恩同样是不假思索地跟随菲阳跳出机舱,高空中寒冷的疾风拍打着他的身躯和大脑,突然他问自己:真的有那么爱这个女孩吗?愿意为她冒核辐射的危险,甚至牺牲生命?
一瞬间,他降低了速度,可看见那个逐渐消失的黑点,他咬咬牙再次加速俯冲向那个傻丫头。“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论飞行,伊恩灵巧性可能不如菲阳,但速度和力量绝对远在菲阳之上。
很快,他就越来越清晰地看到那个身影:狂风将她的头盔吹掉,齐腰的秀发如疾劲的墨笔在空中书写的感叹号,原来越嫌宽大的作战服被狂风吹拂的紧贴腰身,透露出完美的曲线,那曲线纤细柔弱得简直让人心疼。
就这样的柔弱还企图撼动天地,书写出一笔感叹号,简直是自不量力!
可是,他看见那个柔弱女孩竟挥手拍向自己的胸口。
“就算你死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怒叫着,使尽全身力量冲向菲阳。
可惜,狂风淹没了他的声音,就在他要接近那只手的时候,那只柔弱纤细的小手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并不宽阔的柔软胸膛上。
他抱住了菲阳迅速松软下来的身体,一缕鲜血从冻得苍白的嘴角溢出,飞舞的血珠和他们共同失重地漂浮在云雾弥漫的空中。狂风吹拂的头发淹没了菲阳的脸,可从她瘫软的脖子可以嗅出生命的气息正在迅速消散。
“菲阳!”伊恩仍不甘心,他抱紧怀里的女孩,企图瞬移回飞机进行急救。
可是——
一个带着刺目光辉的白球,让伊恩身边迅速成为空无一片的白纸,一切都静谧了,只有他和他怀中的女孩。一声恐惧的弦音突然扰乱了这种静谧,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白球中喷射而出,他被弹射向远方,怀中的菲阳却被猛力吸引向白球中心...
一声巨响,核弹炙热猛烈的火光从白球中心四溢而出,如滔天洪水般地扑向他和大地,伊恩以为这是他和他的女孩共同的结局。
但是,就在火光要接近他的一瞬间,火光突然似被一道无形屏障包裹,并迅速往中间回收。那飞速膨胀又飞速收拢的巨大火球,如上苍向人类吹的一个气泡、开的一个玩笑,那么虚幻而又荒诞。
伊恩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可笑的梦!
可是他看见,在白球中心的上方,菲阳如受难的天使,在她身下,核弹炙热的气体形成一个吸积盘式的漩涡,漩涡中乳胶状的气体夹杂着火光旋转、凝聚,而菲阳的身体也在被吸积盘吸食,从脚部逐渐气化、消散。
“菲阳——”伊恩叫喊着,竭尽全力对抗冲击力扑向菲阳,却突然被身后一股莫名力量,弹射向后方的空中...
“砰!”的一声,伊恩重重跌落在冰冷的铁板上,看见扑过来的科伦娜、博妮塔和雷格,才知道自己已经被瞬移回机舱。
他奋力推开围着他哭泣的众人,扑向仍开着的舱门。
这次,科伦娜终于牢牢的抱住了她的弟弟。伊恩绝望地趴在机舱门口,看着火焰、刺目的白光,迅速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吸积盘里。
他闭上了眼睛,一串泪珠顺着他小麦色的光洁脸颊滑落。
拉着科伦娜的雷格不敢置信地问:“结束呢?!核爆被控制呢?这怎么可能?这不是人类的力量,不可能是!”
柯尔斯廷也趴在舱门口,喃喃道:“明明已经核爆了,怎么收回去的?是菲阳吗?菲阳呢?”
伊恩闭目仰天,任眼泪疯狂地滴落:“没有菲阳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菲阳这个人了!”
“圣母婊!干嘛要做圣母婊?”博妮塔站在他们身后呓语似地问道,可眼泪却在她眼眶中凝聚。
科伦娜猛地站起来,给了她一个耳光:“圣母婊!?有本事你做给我看!”
当她看到博妮塔的泪珠时,忍不住再次瘫软地跪下,抱着她的弟弟失声痛哭。
一串眼泪同时也在安德烈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干什么?!‘圣母婊’!这样的能力明明可以掌控整个世界,却伪装的好像一只笨鸟,一朵雏菊。可!就算你将自己粉身碎骨也无法将阳光射进,这个世界的每一个阴暗角落!可惜!可惜这么好的计划!可惜了这么珍贵的资源...
安德烈快速擦掉了那串眼泪,将已无用的装有麻醉弹和防毒面罩的背包,趁大伙不注意,扔出了机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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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特带领雅各比娜、柏特莱姆从某港出发,直奔欧洲。
自从和菲阳、雷格、科伦娜失联后,他和布莱恩就知道形式不妙,他们紧急联系了南熠,众人迅速分头寻找。
拉尔夫布置在机场里的十几颗炸弹,被神奇的中国安检快速查出,除了金家妍莫名其妙地遇刺外,并没有造成其它恐慌。
可是等到桑贾伊破解了拉尔夫冒名发出的假信息时,他们已经和那七人失联已久。他们通知欧盟部队,赶到沙漠时,已只剩一片废墟,七人的飞机和那颗核弹已不知所踪。
核弹爆炸时,科尔特他们的飞机也在法国内陆,快要接近阿尔卑斯山脉的地区。
巨大的冲击波和带着刺目光辉的白球让科尔特闭上了眼睛。
显然一切都无法挽回,无论是他或者奥斯顿都无法向世界掩盖核弹爆炸的真相,别说所谓的理想,他和奥斯顿将荣誉扫地,成为时代的罪人,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那一刻他无比愤怒,达摩克利斯之剑怎么能交给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这个所谓的上帝的女儿根本就是打开魔盒的潘多拉!作为军人,他选择了忠诚,却将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飞机仅颠簸了一下,就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睛,等待接受那惨淡的结局。
可是,飞机外的天空在曙光下散发着清晨的朝气,透过淡淡的云彩,脚下的大地一片祥和。
他惊讶地问身边的柏特莱姆,这个绅士般的男人摇着他牧羊犬式的头发,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它...它变成了一朵美丽的烟花...”
美丽的烟花?
科尔特在原有的位置寻找,那片天空除了淡淡的七彩光环,已经没有一丝异样。
他拨通了各监测点的电话,得到的回复都一样:没有任何辐射超标迹象,地面的人只听到一声巨响,看到一道亮光,以为不过是黎明的一声惊雷而已。
这个意志坚定、头脑清晰的男人第一次感到茫然,第一次无所适从。他头脑一片空白,直到飞机在克莱斯特堡狭小的停机坪里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