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会觉得,这么重的铁块被你推了这么远,你好狠啊!你微微一笑,回复:这叫惯性的力量。
没错,习惯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够与热爱和发狠相抗衡媲美。习惯的精髓部分正蕴含在我们上面所提出的光滑铁块模型当中,它能够减小你做事情的心理乃至生理阻力。
一个长久不运动的人几年以来第一次跑了3000米,肺部与心脏会陷入剧烈的痛苦中,腿部肌肉酸麻,后背也变得僵硬。他或许在跑了500时已经想要放弃了,能够坚持跑完3000,绝对是靠着一股狠劲撑下来的。这股狠劲是心理层面的,当他的身体层面经受的痛苦越大,他的心理层面对狠劲的需求就越高。
但是情况会逐渐改变。连续一周3000米跑步后,这个人的痛苦会逐渐降低,他的身体会逐渐适应。
假设最初他的身体心理痛苦程度是100分,要靠100分的心理狠劲撑下来,此时他的肉体痛苦程度已经减小到50分了,只需要50分的心理狠劲就能完成任务。
一个月过去了,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痛苦程度很小,只有5分了--几乎不值一提。此时,他也只需要5分的心理狠劲就能完成任务。而5分的狠劲,已经不足以称为狠劲了,仅仅是个日常的普通状态而已。
你也可以想象,这个男人在26岁的时候感到精力下滑,上班时脑子不那么清醒,明显处于亚健康状态,于是他想应该锻炼一下摆脱亚健康。但也仅仅是有点亚健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身体也没有特别的痛苦。这点亚健康状态下的不爽,完全比不上跑步初期的痛苦,也许坚持跑步3天以后他的狠劲就用完了,坠入曾经的命运轨迹当中。
只有当单身狗几百次、几千次看见其他情侣的恩爱与浪漫,反复受到刺激,体验了无数刻骨铭心的孤独以后。
那种摆脱孤独的欲望累积得足够强烈了,他才会最终有足够的狠劲去冲破命运的枷锁,开始新的生活方式;只有医生判定他
死刑,用死亡的威胁让他陷入足够的惊恐当中,求生的本能才会给他足够的很劲,去克服锻炼初期的痛苦。
引导你去发狠克服各类痛苦的,只有欲望。能克服多大的痛苦,对应的,背后就有多大的欲望。
这些最初的星火,或是出于天赋,或是出于运气,或是出于父母老师的引导--而由于这种初期轻微的优势,你的兴趣慢慢地扩大,快速地扩大。
终于,蝴蝶的翅膀制造出了飓风,四散的裂变中子燃遍了整块装药,指数爆发的力量横扫了你所有的懒惰和困难,这种早期优势的扩大,就制造出了人们惊叹的天才。
而这时神挡杀神的你,忽然碰上了更艰巨的目标,找到了更刺激的挑战,遇到了更困难的条件,于是你不得不废寝忘食,抛弃社交和恋爱,去投入那昏天黑地的苦战。于是就有了一个个对自己狠的人。
按照某种奋斗逼洗脑的思路,睡着的奴隶远比清醒却无力打破黑暗铁屋的人幸福,黑暗屋子里的人即使醒来了也应该装睡,毕竟人总要生活啊,不装睡就可能招来铁拳制裁啊。
然而,即使你不反抗,认真遵守996,也无法成为资本家的兄弟,工人的996是资本家的福报,而不是工人的福报。
即使你不反抗,安心当奴隶,也不会给你带来幸福,更可能是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今天你赞同996,明天资本家就开始鼓吹007才是福报,不007就不是兄弟了。
资本家贪得无厌的逼迫你,压榨你的剩余价值,你不断地退让,自己的权益不断被侵犯,最后发现退无可退,很多人一开始也是只想当岁月静好的良民,甚至对那些反抗者冷嘲热讽,当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家园被毁,退无可退,想要奋起抗争时,却发现求告无门,只能独自一人去对抗邪恶,为自己之前的嘲讽行为而后悔。
难道真有人认为八小时工作制不是无数先辈抗争得来的,而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仅仅是无产阶级,女权
主义议题里也有类似的观点,有人认为我们知道男女平权是好的,但是我们又不经济独立,没资格没能力反抗,相比于冒险反抗,顺从男权规则,保持处女之身待价而沽,为成为贤妻良母而努力,更为幸福。
反抗的确需要很大的风险,顺从既有规则看起来有益而无害,在服从既有秩序规则的人看来,那些反抗者看起来多傻啊,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去当不听话的刺头分子。
在各种社会运动中,人们大多倾向于“搭便车”,让别人冲前头流血牺牲,自己在后面闷声发大财最为保险。在有浓烈的集体主义传统的中国更是如此,所以鲁迅说“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
不过,在改善劳动者的劳动条件,提高薪资待遇方面,各种强调市场正义的理论很难为工人争取到实际的好处,无论马列名著是否是真理,目前它们的确是无产阶级为数不多的,可以依赖的抗争武器之一。
无论马列名著所主张的宏观愿景是否靠谱,至少相比于其它政治派别,马克思主义也更为关心工人阶级底层穷人的利益,这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存在甚至流行的现实基础。
马克思主义的诞生与兴盛,离不开资本主义制度的兴起,以及工人阶级的产生和壮大。只要资本主义存在一天,马克思主义理论就是对资本主义批判派别,无论你是否同意其主张,你都很难彻底绕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