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绯云城中飞雪如絮,冬木上结了层冰渣子,在了晨曦的照耀下,闪着璀亮光芒。
齐傲世白衣如雪,百里焰漪红火胜梅,白红两件毛披落在了扫净的宫道上。烈明痕此时正是轮了夜值,正好迎面撞见了两人,冷眼看着,也不招呼一声,只是看着两人进了宫中,脸上闪过阵笑意。身旁旁边几名交好的世家子弟很是奇怪,也为他鸣不平,他却得意道:“我先前对他还有忌讳,只是这次的远山大捷,齐堡也是锋芒太露了些。”
见身旁几人都是不懂,烈明痕也不说明,心中知道这群人果然是不成事的,他也并没有真心和这些人相处,这几月他在帝都里头也是日日在了炎帝面前转悠着,费尽心思讨好着。
炎帝的心思,他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炎帝心胸狭窄,对了臣子间的利害关系看得极重,又怎么会让齐堡再讨得百里门的好处,玉阕国中的几股势力重在平衡,算起来几家中,茅洛天并无子嗣,那几个弟子也都是个粗人,章博渊一直是孤家寡人,百里焰漪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想到这里,更是不放在心上。
百里焰漪在了宫中行走,平日想让她来找云后,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来,她也是和炎舞不甚多话,两母女间夜疏离了许多,对这云后两母女的敌意也少了些。
云宫原本该在帝释宫旁,只是她这些年心喜清静,才将云宫搬到了燎宫的最北向。夏日时还有几分阴凉,但这个时节住着,却有些不合适了。冬季的绯云城,满城北风,阳光不煦,这北边的宫落住着更显冷极。
通报之后,就见里头走出一名宫衣小婢,带着两人往了云宫深处行去。天冷连着宫里的拾阶都结了层冰,有些滑脚,宫婢搀着百里焰漪,嘴里殷勤提醒着。
傲世见着有些奇怪“路面的冰为何不除?”宫婢笑道:“云后说过,冬冷夏凉,都是天地赏赐之物,又何必用了人力去叨唠。”
这名小婢看着也是云后的身边之人,调教的很是伶俐,她偷瞧这两名帝都里风头正盛的男女,心里暗赞了句:“当真是一对璧人。”两人在了群楼宇楼里行走,看着也确实相衬,红梅吐艳,皑雪风华,好似这冬日里最好的景色都在了两人。
回廊八曲,三绕一折,云宫深处只见孤房几座,栋木匾牌,上头写着四字“云水禅心”。
两人一进房门,扑面就见满屋热气,玉阕的冬日风寒且冷,又是干燥,而云后的这房里却是暖融如春。
原来这房里头置放着一口暖炉,炭火之上蒸了口铜盅,水气正是从里头冒了出来,里头正不断地冒出热起来,熏得几人都跟着暖和了不少。
房中翠木白梅盆栽小巧,三两梨木座椅,骨玉瓷瓶。墙壁之上,挂着个大字“禅”,云后的声音从了力间传来。“今日倒是来了两名稀罕客。”
傲世和百里焰漪忙鞠躬行礼,只觉手上一暖,云后在了眼前,将两人扶了起来,云鬓青丝,眼带柔光,云后一身素色棉衫,看着很是亲切,连百里焰漪都挑不出半点刺来了。
云后牵着两人坐下:“平日宫中等级深严,我倒是个山野性格,在了这里久了,也是疲乏了,所以在这房里,就少些规矩,称呼我为夫人好了。”
见两人各是打量着墙上的“禅”字,再看看云后的案上还奉着香炉木鱼,只是上头供奉的却空无一物,她又笑道:“心中有佛,这一切就不需要虚设神明了,不知两位今日前来,为了何事?”随手取过案上的青玉佛链,缓缓念了起来。
傲世心里有些异样往前走去,也不避讳,取出那根玉管,云后看罢手中的佛珠漏数了一颗,声音里多了些激色,“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傲世将玉管奉上:“玉管的主人托傲世问一句,故人安在否?”
云后接过玉管,在了手中摩挲,眼里升起了茫雾:“他的珍爱之物,抑是我的心头之好,这些年人心飘零,却是一切安好。”
说道这里,云后更觉得心中酸涩,哽道,“我只道他已经...”
絮雪已经成了鹅毛般大小,云后送出玉管后,辞了云后,正待离开,云后却道:“百里姑娘,姻缘乃是天定,莫要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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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云城这场雪,接连下个不停,寒冷异常,南边的花溪城,却是城中花簇,怒放满目。
看着分来的六千粮钱,若儿依旧是碎碎念叨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省吃俭用,还要养着秋膘那条的蛀虫,眼见归期将近,怎么都还差上个不少,算上自己借出去的那两千枚赊欠账,也还缺个千余枚。
眼前似乎有个现成的赚钱买卖-百花楼。曾经的百花楼少了花溪酒,生意清冷的可不止那么一点。避暑城里的扶摇楼却恰恰相反,生意和口碑都是两头叫好,百楼主的一门心思全到了那边去了,这边更是没了心思打理。真是只见新楼人满楼,不见酒楼风满楼。
百楼主见千原有心落户在了花溪城,就半卖半送,将楼托付给了商头等人。原本以为商头还会帮一把,哪知他却当起了甩手掌柜,完全不理事了,顺手推给了为钱穷发愁的若儿手里头。接手的第一天,商头提点了几句:“这经商其实很简单,你只用记得左手进,右手出,不亏本也就是了。”
若儿无奈之下,只好将满楼干吃饭的人全都召唤到了眼前,这才发现原本经营简单的酒楼,里里外外,却是有了好些人,分了跑堂,酒娘,酿造师,厨师,掌柜,且都是些要花钱的人,这会儿酒楼清闲,当然要去掉些人手。
她才刚提出要精简些人手,就东家叫穷西家叫苦,她连一个都解雇不得,若儿这时也是发现了这其中的道理,只得去请教商头。商头只是说道:“这用人之道,本来就有些学问,你连这般的恶人都不会做,又谈什么经商。”
若儿听到这里,心里也是焦急,再去问秋膘,秋膘则笑道:“这有何难,商头那样的脾气你是断然学不会得。我看你还不如学另外一门心思更合适些。”
见若儿很是不明白,秋膘笑道:“我说了你又要不信了,我最先和你说的可是忘记了,这也不怨这些人,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跟着百花楼讨饭吃的,你要换掉一个,那些上了年岁的,又要到哪里求口饭吃?”
若儿嘀咕道:“百楼主和商头铁定是知道了这里头的难处,才叫我这生人来做这个恶人?”
秋膘笑道:“先不论他是什么心思,你可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先前和你说的,要想赚钱就要先学会花钱。开源节流,你若是不能节流,那就开源,这是很简单的理。”秋膘看着若儿一脸的茫然,笑道:“说起这事来,只怕你们芳菲坞做的比任何一家都要好些,你倒是可以去城中看看,她们到底是怎么个买卖法。”
若儿见要再去寻芳菲坞,心里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这会儿自己到了自家外坞里,反倒是要和做贼一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也是有些纳闷,芳菲坞除了做些花木生意,还能有什么其他买卖不成。花溪城中,气候舒宜,四处花木,看着就是满城春色,只是这里里外外来买花草树木的人却不是很多。若儿连着来了几天,都是如此。
花还是一样的花,人还是一样的人,为何其他城里人满为患的芳菲坞,在这里却开不了销路若儿心里很是纳闷,外坞在这里竟然还能经营下去。自己以前在了芳菲里从来不知道外头的事,这会儿看来想来姥姥她们也是经营的很辛苦。
她这来回的几天,总算发现了其中有些不同的地方,花溪城中本就是有了各色的娇花,每家每户都是自己栽种了些,自然无需额外买卖花草装饰。
她再一留心,也发现这花溪里头的芳菲外坞,只是一间不大门面,后头却额外租用了间大宅院,才发现这里头走着的却是一些花匠,这些人经常是被些大户人家的马车接走,然后又是被人恭敬的送了回来。
若儿有心问了起来,先前店里头招呼的花娘才知道她是城中最大的百花楼的新掌事,也就热心招呼了起来:“你可是要买些人工盆栽装饰里头。”
见若儿还是不明,就引了她往里头走去。这里头的情况和外头就很是不一样,卖得也不是一般的花草,而是满目的绿树盆栽。
花匠们则在了一旁修剪着。花娘边走边说道:“这里的都是些北边送来的高大树木,花溪城里到处都是些花草植被,虽然看着也是不错,只是长久下来,就要腻味了。我听说你们楼里这会儿也是整修着,若是可以,更可以买上一些回去。”
若儿听得一愣,再看看那些树木被修剪的很是精致,结巴道:“这些手艺,只怕不好打理。”
花娘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笑道:“姑娘可是担心难打理,这也不用愁,我们这些师父都是在了这城里,这先前是会给您们打理一段时间,适应这边的水土,以后真再做打理,就是再收些费用了。”
若儿听得心里一愣,这些才是芳菲真正赚钱的门道,自己以前却从来不知。她喃喃问道:“原来送到外坞的人也是有了另外一门手艺,还真是不错。”心中有些微热。
这算算日子,再过些时候,自己就该满十四了,若儿想起了多年不见的碧色,心里唏嘘不已。花娘又说道:“我看着姑娘年纪也是不小了,这里头还有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姑娘可是要看上一眼。”
再往里头几步,果然是见了各色的水粉,只是这颜色香气都很不一样,果然不是外头那样的粗制花粉。若儿看了几盒,最后选了一盒。这价钱也是着实贵了些,一盒就要十枚母币。临走之前,那位花娘还说道,姑娘可是好独特的喜好,这苕华花是中偏冷的花,寻常姑娘家都喜欢味道浓烈些的。
若儿出了芳菲坞,然后回头看去,摸着手中的粉盒,想着:“也该是回去看看了。”她笑了起来,这连日来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她先是拉过了商头,请他草拟一封全城乃至邻近的城里的所有大家闺秀的名单。
百花楼里原来野点的地方摆放上了些芳菲坞的绿木盆栽,装扮一新,城中女眷被请到了楼里,跟着学起了品茶冲茶。若儿又从外头请来了芳菲坞的手艺师父,教导那些一些简单的整治花草,摆弄花物的手法。
这些小姐们平日在了家中,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清幽雅致的场所,学起了茶艺和花木的裁剪手法,也是乐此不疲,百花楼里依旧没有花溪酒,却又再兴旺了起来。
三月之后,她看着收回来的三千枚赊欠钱,再看看这几月来的茶水花艺钱三千枚,加上那六千枚战争财,拍了拍腰包,该是回冰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