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若儿还不是正式弟子,但普通弟子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除了每日要到原里长老那里报备每日的巡检情况,不外乎是今日碰见了几只影兔,雪雀的鸡毛小事,还要给新入原的弟子讲解冰原的规矩,日子实在是过得有些枯燥。
尽管如此,她也不想再遇到眼前这样的刺激。虎月很是不满的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女,听说这不中用的南原拖油瓶被发配出去了一年,自己还想,这眼中钉总算是可以除去了,只是这阵子听说又回来了,还完成了任务,就要升做了弟子。
她心里暗恨,这几年,自己这么的卖力完成师长们的命令,依旧还是在原地踏步。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冷古儿师长也不肯再为自己出头,数落自己心眼小,气量窄。
只是一名小小的备用弟子,她自己难不成还收拾不了。她盯了好一阵子的梢,早些日子,那名叫斐妄的弟子总是会陪在左右,这阵子,总算是轮到她一人了。
若儿带着几分不耐:“有何贵干。”
那虎月恨声说道:“你可是记得那只惨死的驯兽。”
哪能不记得,她强忍着胸口的那阵倒胃感,哼了句:“无心之失。”她那时却是没有多少意识,虎月真要算账,只怕还要惹怒了黑玉,到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掉的。
虎月却丝毫不肯退开,若儿左挪右挪,就是不见她让开前路。虎月身上突然显露出了两颗灵珠,身后显出了虎头印记。
若儿看了,心里暗道:“我连那么真正的赤铁虎都不惧了,还怕你这么只虎犊不成。”看着人形虎灵的虎月,她突然又想起了冰原之内,同门不可随意斗阵的规定,只得往后退去。
虎月灵图已开,只见她虎躯弓起,那口力道不小的虎拳就往若儿面门打来,若儿心里不悦,脚下一滑,身如轻风,避了开去。
虎月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她的身形步伐皆是快了几分,她多年苦修,六灵甚是灵敏。
哪知半柱香时间下来,虎月已经微喘了起来,前头的那名预备弟子却是看着轻巧,自己连她的一衣服角都没摸到。
若儿的衣裳飘袂,腰肢摆动,连头上的发都不见乱掉,虎月比她年长许多,又是黄原的人,这时看着只差连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先前分明就听说这丫头学艺不精,并无多少灵元,胡三无也是随意教导了些防身的法子,自己原先也只是要她挨上些轻伤,免得别人说她是以大欺小,随意欺负一个道术白板。
这时看来,自己反而是被她忽悠了,虎月想到这里更是怒火腾腾,只见她拳掌之上,突然生出了十道利爪,往若儿身上抓去。
爪风如刃,一记下来,登时扯破了若儿的原服,再深几分,就要见肉,若儿也有些恼火,这人竟这般不知退让,她往了身后一站,千叶子带突然而出,一气幻化出了数十根子带,将虎月团团围在了中间。
若儿在外骂道:“好你个虎月,我有心让你,你却毫不顾忌同门情谊,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让你在这里冻上一夜。”
“住手,”若儿还没将子带收拢,回头一看,就看见慎言脸带不信,看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元,“你身上带着灵元,还是花阴之元。”
若儿听罢,子带一收,有些疑惑地看着慎言,只见这平日并无多少动容的古板长老,叹气道:“你跟我来。”
他并没有将若儿带回南原而是径直带到了天原,面见天机长老。天机堂里,红衣冰山在内的几原原长都赶了过来,也都是些自己不认得的严肃面孔,看着自己的神色都有些不善。
地原的原长怒斥道:“傅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顾原内的训诫收了这样的人进来。”
傅瑶盯着若儿,头一回眼里带着些奇色:“你身上当真有带了花阴灵元,不是慎言弄错了。”
黄原原长也是趁机上前寻事:“还能有假,你这弟子藏拙不说,那灵元还有几分邪气。我原的弟子好心帮忙她巡原,她居然出手相衅,将她囚在笼里,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虎月的灵元也损了不少,小小年纪,居然就如此阴险。”
听了这般虎头蛇尾的胡话,若儿正要辩解,傅瑶却突然上前,拉起了若儿的手来,端详了一番,叹道:“当真是和师长有几分相似。”
天机冷眼看来:“两名弃徒,韩红窈更是犯下大错,虽然雪圣不曾怪罪,但我原早有规定,只可原外教导,绝不可以再收花阴之体的弟子入原,这训诫,你可是忘了?”
“红衣冰山”的脸上也带着几分迟疑,若儿在旁说道:“这不怪原长,是我有心相瞒,她并不知情。”
傅瑶一愣,她对这小孩从来就不轻善,她为何又要帮自己说话,她似回忆起了什么,说道,“现在看来,你还是像你爹爹多些。”
听完这话,天机沉吟着。傅瑶盈盈拜下说道:“长老,这孩子正是他二人之子,上一代的恩怨却不该算到小辈身上。”
天机叹道:“话虽如此,她却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当年的祸事,可不能再发生一次。”
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儿听了心里一震,自己分明已经是完成了这次的历练,只不过是刚才的一番打斗,就要将自己赶出去。她很是不服气,却不敢再私自说话。
最后傅瑶只得求道:“这孩子还是名学徒,我原本想将她升为弟子,这会儿看来,要么就发到北原去,我看她这次历练,完成的也是很好。北原和原内事务联系甚少,也不算坏了规矩。”
其他几原原长也是没有多少异议,若儿听得浑浑噩噩,只是跟着傅瑶出了天机堂。
傅瑶领着她,往北原寻去:“算来,你也该和是划拨在了秋师长手下做事,见了他,替我问声好。”
若儿听罢,心里一沉,“秋师长,”原来秋膘竟和傅瑶和娘亲几人都是师兄长,这冰原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得再次寻到了秋膘,只是他这时却忙着--收拾东西,若儿有气无力的问道:“秋师长,早知道要这般折腾,我当初就直接加入北原了。”
秋膘看着她满脸愁容,有些好笑:“你也回去整整,北原可容不得闲人,我们明日就出原。”
若儿听罢愣在当场,又出原,她想想五十的生死不明,心里有些犹豫:“这不会又是要万枚母币吧,冰原简直就是个吞钱的无底洞,还让不让人停歇了。”
秋膘哼道:“我原本以为你该欢喜才对,我们这次落脚的地方是中帝都-绯云城。”
若儿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了这几字,再说到:“你的意思是,回玉阕。”
秋膘塞好那千枚母币,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你要去玉阕,或是回家探亲都可以,我可没有闲功夫看着你,说白了,每个到了北原的人,也就成了冰原外放的自由人,和冰原里脱了干系。”
听了这话,若儿有些愣了,他的意思可是说,自己不再是冰原的人了。秋膘再刻意说道:“再过上一年半载,算起来你也是到了婚嫁年龄,就算嫁人也是可以的。”
若儿可没听进去,一路走了出来,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秋师长的意思可是说,自己可以回芳菲坞了。
她心里多了阵茫然,只得往前走去,明日要走,那自己要去的地方似乎很多,她先是跑到了胡三无那里,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说她被发配去了北原,胡三无的神情也很是奇怪,她是花阴之体的事情,自己也才刚知道。难怪学了武斗起来,总是刚猛不足,见了眼前这个缘分浅的弟子,胡三无感叹了几句,突然用力将自己的那个老旧护手腕拉了下来,交给了她。
若儿这时也是不敢接,她知道,这东西可是藏拙师公留给她的,胡三无却说道:“这东西你先收着,以后如果遇见了一个叫精控的人,再取出来,威胁他教导你几分保命的功夫,他可比你师父我厉害多了。”
若儿只得收下了这半旧的护腕,她连忙再往暴雪的冰洞赶去。上次归原之后,她也是寻了过来,却无论发问,里头的暴雪也再也没有回话。
她盘问过云驰之后,才知道暴雪在半年前就闭关修炼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
若儿照旧在了雪洞外头一阵徘徊,勉强算道了个别,然后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
雪洞里头,涌出了阵阵寒气,几缕寒风从里头泄了出来。
她这时心情也是复杂,只能是先回了狐洞,狐洞里头,狐狸和可爱窝在了一起。自己这次回来发现大耳狐狸已经长大了许多,若儿伸手要去拉拽它的耳朵,那狐狸却是往后退去,似是有心避让,眼里也是多了一丝红色。
两只小兽这段时间也是亲密了不少,却独独冷落了她一人。若儿正是要骂,却听得一阵声响:“不要乱摸,我是男的。”
若儿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信地指着狐狸:“你该是雄的才对。”
那狐狸白了她一眼,再看着可爱,说道:“你这不中用的东西,我都已经能口吐人言了,你还是那副不中用的模样,都说了你要留在这里,跟着我修炼,才能更快些。”
若儿听罢,将离原的事情说了一通。
瘸狗哼唧着,往若儿怀里蹭了蹭,最后还是爬到了狐狸的身旁。
狐狸见瘸狗要留在洞里,眼里带着几分得意:“你这只笨狗总算是开窍了,她这一趟出门,可是前途堪忧。”
黑玉立时显出了形来,横了狐狸一眼,它连忙噤声,缩成了一团。
黑玉看着两只小兽:“瘸狗留下来也好,它俩都是冰原灵兽,离了这里反倒不好。狐狸,我当年看你还是有几分灵气,只是灵兽大多雌雄不分,只是我原本还以为你要修炼为女身,毕竟这女狐狸修炼起来比男身要了方便不少。”
金眼狐狸看了那瘸狗一眼,说道:“我就是要生为男身,才不要学这些娘们扭扭捏捏。”
这句话同时惹怒了那人那狗,也不顾雌雄有别,上去就是一阵围殴,只把狐狸毛都拉下了几撮这才解了气。
回冰原才是几日,若儿却又要离开,这会跟着离原的人又多了些,连陆竹轩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身后雪原白莽,她不禁心生感慨,初来之时,自己还只是八岁的懵懂小儿,离开这时却是二七年华,六年光阴,辗转而过。
后头的斐妄,景冉和云空、廖井都还在,却独独少了五十,自己这一离开,又是何时才能再见五十那个空置着的衣冠冢。
离原越远,她走得越犹豫,前头等着自己的可是记忆中的玉阕国,她一走一回头,眼底泛红。
前方的秋膘停了下来,说道:“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后头的若儿往后看了最后一眼,看着那几色的原服消失在了视线里头,摇头道:“自打我睁开眼,能看见的那一刻,就曾对自己说过,这双眼是不能用来盛泪的。姥姥自小教导,芳菲的女子,要笑着活,而非哭着过。所以,若儿绝不会胡乱哭闹。”
景冉几人正要回头,却看着斐妄往了冰原的高处跑去。云空正要叫回他,却听得廖井说道:“你还当真是和若儿一样不开窍。”
云空怔愣片刻,只得跟着那两人先行离去。
斐妄在了高处,看着带着凄迷的冰原冷风,前方的队伍早就化成道细线,喃喃说道:“若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