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来到前厅的时候,薛流岚已经带着小丁子随郭尚忠进宫了。不知道这一次皇上召见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凝碧。”慕容瑾回身唤了站在身边的侍女。这个侍女本来是跟着薛流岚的,从慕容瑾入府了之后,薛流岚就派了她来侍候慕容瑾。
“奴婢在。”凝碧应了一声。
“出去向何侍卫说一声,着人去宫门外守着,若是五皇子有什么消息即刻回报来。”
“是。”
看着凝碧退了出去,慕容瑾的心稍微的安了一些,缓缓的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出神。转过头来,却发现泼在地上的茶叶。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瑾指了指地上的茶叶。
“回皇子妃,是早上爷自己泼在地上的。”
“自己泼的?”慕容瑾皱了皱眉,好好的泼了茶水做什么?“是谁招惹了五皇子生气吗?”
“不是。哦,这茶原本是奉给郭公公的,后来爷来了,就说什么这茶辱没了郭公公,还特地让小丁子把新得的豫毛峰给郭公公包上些,说是好茶要给会品的人喝。”
哦?慕容瑾扬了扬眉头,挥手吩咐答话的人去做自己的事情,而她自己依旧坐在大厅中。思忖半晌,慕容瑾蓦然冷笑了一声,原来仍旧是不信任慕容家这个功高震主的外戚。
下了轿子,薛流岚让小丁子留在宫门外,自己则跟着郭尚忠一路步行向皇上的御书房走去。
忽然,郭尚忠顿住脚步,叫了走在前面的薛流岚一声:“五皇子且先留步。”
“嗯?公公有事?”薛流岚转过身来笑着问。
郭尚忠笑了一声,道:“老奴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觉得还是让五皇子知道比较好。”
“公公费心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郭尚忠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今儿可是龙颜大怒,五皇子还是小心些得好。”
薛流岚嘴角微微弯起,后退一步拱手道:“多谢公公指点。以后若是有事,还要烦请公公指点。”
“哎呦,五皇子这话可说哪儿去了,老奴是跟在皇上身边看着五皇子长大的,哪有个不帮亲的道理呢?”
薛流岚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在前面走着。
郭尚忠是皇上身边的黄门卫,历朝历代宦官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如今且先拉拢着,向后的事情再慢慢的筹划。
“回皇上,五皇子到了。”郭尚忠进去跪在地上禀报道。
“让他进来。”
门外,薛流岚愣了一下。听父皇这声音分明是着了很大的怒火,却不知道是谁惹了他,恐怕要报应在我身上啦!
“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薛流岚跪在桌前道。然而叩头下去却始终没有听见皇上让他起来。薛流岚心里有些疑惑。
“抬头。”皇上冷哼了一声。
薛流岚抬起头,才直起身子猛然觉得眼前一阵黑,一摞奏章劈头盖脸砸下来。薛流岚也不敢动,直直的跪在当地忍着他父皇扔下来的奏章。
“父皇息怒。”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骤然起身指着薛流岚吼道。“你暗中鼓动那些大臣上奏章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当朕是你的父皇?”
什么?薛流岚愣了一下,旋即叩头道:“父皇息怒,只是儿臣并没有鼓动大臣上奏章,请父皇明察。”
“明察?哼,你看看这些奏章。”皇上气呼呼的坐在龙椅上,抬手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奏章。
薛流岚捡起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翻开大略看了一看,脸色渐渐的有些难看。这些上奏章的大臣有的位列三公九卿,有的则是京畿之地的地方官吏,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在奏章中说储君之位悬空不利于王朝稳定,并且一致推举五皇子薛流岚接掌太子之位。
这些奏章,对于刚刚失去长子的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薛流岚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父皇,这些奏章不是儿臣鼓动他们上的。”薛流岚恭敬的跪在地上道。
“不是你鼓动的?呵,难道你是想说你五皇子贤名远播,所以众臣才都向朕保举你的吗?”皇上冷哼了一声。“你大哥才过世,尸骨未寒,你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你……咳咳。”
“皇上,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站在一旁的郭尚忠连忙给皇上捶背顺气。
“请父皇保重龙体。”薛流岚拱手道。
“只怕朕此时驾崩才顺了你的心吧。”
薛流岚语塞,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索性安静的跪在地上不说话,等着皇上渐渐平复方才的雷霆震怒。
好一会儿,皇上才冷声道:“郭尚忠拟旨。”
“是。”
“五皇子生性顽劣,对皇后出言不逊在先,觊觎太子之位在后,责令宗正府重罚五十杖脊,禁足三个月,从此若非传召不得入宫。”
郭尚忠恭敬的落笔写好,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流岚。他只是平静的跪着,并没有因为这场飞来横祸多做抗争。倒是个心思敏捷的人,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解释都只是火上浇油。郭尚忠赞赏的点了点头。
“郭尚忠,你带他下去吧。”皇上嫌恶的挥了挥手。
“是。”
“父皇保重,儿臣告退。”薛流岚恭敬的向皇上叩头后退下。
皇上看着郭尚忠将薛流岚带出书房,颓然的靠在龙椅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一生贤惠,只开口求过朕这两件事,如今,朕已经了了你的心愿了。”
消息传回五皇子府的时候,慕容瑾手中茶碗几乎脱手。
“你说什么?被皇上责打五十杖脊?”慕容瑾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前来回报的侍卫何承简。
“回皇子妃,宫中传出的消息是这样的。如今爷已经往宗正府领罚去了。”
“这无缘无故的,可知道为什么?”
“听说是为了什么奏章,传出来的信儿也不是很准。”
“知道了,你们去宗正府接五皇子回来。”
“皇子妃,要不要去御医院请御医回来。五十杖脊,定然是伤的不轻啊。”凝碧在慕容瑾的耳边小声提醒道。她是跟着薛流岚十年的侍女了,薛流岚挨打便是这位皇子妃不心疼,她可也是心疼的。
“不必。”慕容瑾摇头。“你去到城中请一位大夫过来。”
“啊?”凝碧愣住。城中的大夫?那医术怎么和御医院的御医们比啊?皇子妃,您这是着急得发昏了吗?
“愣着做什么?”慕容瑾偏过头看着凝碧。目光锐利得让凝碧不由得身上一冷。这样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杀伐决断的神色,让人觉得稍有不从将令,即刻就会脑袋搬家。
阖府的人都在为了迎接重伤的五皇子回府而做着准备,慕容瑾站在大厅的门口出神的看着大门口,眼眸中泛着浓浓的担忧。
薛流岚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趴在自己的床上了。微微动了动身,后背虽然还是疼,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火烧一样了。不远处,慕容瑾用手撑着头倚在桌子旁小憩,看样子大约是一夜没睡。
猛地低头落空,慕容静惊醒,正对上薛流岚看着自己的眼眸。
“醒了?”慕容瑾连忙起身到床边。“感觉如何?”
“好多了。”薛流岚笑着回答。说完又打量了一下慕容瑾的面庞,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这眼睛是困的还是哭的啊,红得跟兔子似的。”
“当然是困的。”慕容瑾揉了揉眼睛。“你昏迷三天,始终都高烧不退,阖府上下谁还敢闭眼睛休息啊。”
“辛苦你了。”薛流岚伸手要去拉慕容瑾垂在身侧的手。
慕容瑾闪身躲开薛流岚的手,转身走到桌子旁,将上面的几个瓷瓶依次摆好道:“这是我从边关带回来的金疮药,医治杖脊之伤是上等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嗯?”薛流岚一时间没有明白慕容瑾话中的意思,转眼就看见隔着屏风,门口站着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
“蝶曼?”薛流岚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蝶曼姑娘请进吧。”慕容瑾扬声道。
话音才落,蝶曼身影移动,转过屏风来径自走到薛流岚的床前,一双眼睛早已经哭得桃子一般。
“你总算醒了。”
薛流岚拍了拍她握着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有些疑惑的看着慕容瑾。
“你昏迷之中一直叫着蝶曼姑娘的名字,我就遣小丁子悄悄将她接了来。”慕容瑾避开薛流岚的眼神,转过身背对着床,平静的说道。“左右你这三个月是禁足的,有蝶曼姑娘陪着,想来也不至于寂寞。”
薛流岚眉头一蹙,依稀听出慕容瑾话中的不对来。
“有两位美人陪着,这三个月自然不会寂寞。”薛流岚紧紧的盯着慕容瑾的背影,口气却是完全不符合的慵懒散漫。
慕容瑾唇角轻弯,笑道:“薛流岚,我倒是很好奇,既然结交了郭尚忠,这一场灾他就不曾给你半点暗示吗?”
“若是一包茶叶就能买下,未免太便宜了些吧?”
“倒也是。”慕容瑾挑眉笑了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
薛流岚眼眸一紧:“你打算去哪里?”
“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