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越人歌,溶月是知道的,描写划桨的越人偶遇鄂君子皙,唱了一首歌谣对他表达越人的真挚爱恋之情,后世之人引用此诗,多为女子向倾慕的男子表达爱慕之意。溶月在书架前站了一会儿,还是抽出那本说苑,坐到床边,柔声念与他听。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源少商趴在床头,看着她扑闪如小扇的睫毛,明艳娇俏的眉眼,听诗歌由她一字一句念出来,声音悦耳动听,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享受,多希望这一刻不要停。
溶月合上书卷,也趴在他的床前,与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两人第一次离的这样近,几乎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那一刻源少商呼吸急促,莫名有些想入非非,以为溶月要对他做什么,他还暗自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闭上眼睛。
结果溶月真的对他做了件他想都想不到的事,她将书卷唰地一下盖在他脸上,“源少商,你以为我真的是留下来照顾你这个祖宗的吗?”
“源少商,你要是再继续装下去,不帮我想办法让老人家说出当年的真相,我明天还是给你喂药,给你喂泻药,应该一样能排毒吧。”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截杀金匠不成的人回宫禀报冯妃,冯妃得知人已被弄进源氏府邸,愁眉不展,“你们怎么办事的,你手中那么一大群人,竟奈何不了一个源少商?如今人进了那世代武将传家的门阀,只要他不出来,外面的人,这辈子都奈何不了他了。”
“娘娘,纵然粉身碎骨,臣等也愿意一试。”
在外把风的采桑匆忙近来,“娘娘,九王殿下已到女枢宫外了。”
冯妃向那名家臣摆了摆手,“多说无益,你先到屏风后去避一避。”
九王李衍进殿来,恭敬地向冯妃行
了个大礼,“儿子多日未来向母亲请安,今日特来谢母亲为儿子操持婚事。”
看着自己日渐出息的儿子,冯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可是刚从宫外回来么?”
“儿子刚从源氏府邸回来,少商遇刺中毒,正好被儿子撞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得很。”
冯妃不由叹了口气,“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母亲好不容易要熬到衍儿成家立业了,从前那些业障偏生又来滋扰本宫,若是惊扰了你的婚事,如何是好。”
“是谁扰了母妃清净,儿子替母亲去办了。”
冯妃似难以启齿,只是唉声叹气,采桑道,“娘娘已好几日没睡好觉了,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贵妃过世,娘娘那时奉旨整治后宫,贵妃宫中一名宫女来求娘娘放她出宫嫁人,娘娘心思仁厚即刻便答应到了时候就放她出去,还赐了大婚用的金饰给她,谁知后来竟查出那宫女秽乱宫帷,娘娘按宫规给她送了杯鸩酒去赐她自裁。
可那宫女拼死顽抗,还欲行刺娘娘,内侍为保护娘娘,失手将其刺死,谁知那宫女的姘头知其死因,来勒索娘娘,娘娘为了息事宁人,赐了那金匠五百金,逐出宫去了,听闻那金匠如今过的潦倒,又向朔方王女提起旧事,企图合谋进宫诬告娘娘。”
听了采桑半真半假的说辞,李衍已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溶月恐怕已经知道了她幼时被害的真相,以及冯妃为除去大皇子而将韩美人置之死地的事,此事一旦让赢帝知道,以赢帝多疑的性子,必然牵扯出从前许多不可见人的事来。
“母妃想让儿子如何做?”
冯妃抓着他的衣袖,“衍儿,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帮母妃这次,也是帮你自己啊。”
李衍站起身,“儿子明白该怎么做了,母亲放心。”
“果然是本宫的好儿子。”冯妃轻击双掌,方才那名暗卫从屏风后出来,“这样的事不宜脏了我儿的手,衍儿只消将此人带进源阀即可。”
带着那名暗卫走在赢宫的甬道上,李衍只觉儿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与小云姜初识的情景是再也回不去了,人一旦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了坏事,就必须做更多的恶事来掩盖,如今皇位近在咫尺,他绝不能因为区区儿女私情而功亏一篑,等到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之时,又何愁不能将她留在身边。
毕竟,权利的诱惑永远胜过香醇的美酒,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脚下广亵的河山更能俘获人心呢。
当夜,少商与溶月正在赌气,九王李衍以为少商送药为名带了名眼生的内侍再次来到源氏府邸,与湘子花厅小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府中便传来老工匠上吊自缢的消息。
饮茶的湘子手边一滞,想到坐在对面的人,背底一阵寒意。李衍体贴地握住她的手,“湘儿的手怎么这么凉,走,我们也去看看。”
听闻噩耗的众人赶到偏苑,工匠的尸体高悬在横梁下,尚有余温。溶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怎么会这样,老人家刚才还好好的,他若是不愿意帮我,为什么会跟我们回来呢!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
湘子紧握住李衍的手,告诉自己,他们才是一体的,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月儿不要妄自揣测,坏我源阀声名,此事绝不可能。
从古至今,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在我源阀府邸杀人,我源氏武将传家,府中下人皆是家生,不可能做出此事,若是外人进来所为,府中三千府兵更不可能毫无察觉!”
病体未愈,再次杵拐的少商出言转圜,“阿姐,月儿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老人家自缢的事实,留下处置后事的,你们都先回去吧,此事不宜声张,以免引起慌乱。”
府中仆从将尸身从梁上取下,溶月跪在石槛之上,向其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去找您,就不会害死您了!”
少商拥着她,“或许老人家是因为今日之事受了惊吓,不要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会很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