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大姬怅然又愤懑道,“这世上哪还有比少商哥哥更英勇俊美之人,这样好的人偏生让那个该死的小贱人迷惑了,真是暴遣天物!”
她嘴上虽如此说,轻咳了几声看向围场,又压低声音问,“方才你可都看清楚了?今日是谁胜出了,还有,那个朔方王子模样到底如何,朔方男人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皮肤粗糙,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
苏叶一笑,“奴婢只瞧见好像是宣武侯爷的猎物比较多,朔方那些勇士长的,跟咱们大赢男子没什么两样啊,王子身形挺拔不输侯爷,只是太远了,看不清到底如何容貌。”
她忙推着苏叶往睿帝方向去,“那你快去台前瞧瞧清楚,王子到底是何模样,与少商哥哥相较如何,回来与我细说!”
“是!”
苏叶听命小跑向主台处,换了几处地方,终于看清了朔方王子的正脸,果然如她方才瞧见背影时所想象的一样,小麦色的肌肤,鼻梁英武挺拔,眉目如苍山翠岭,一派王者之气。
这位王子与武侯是截然不同的英雄人物,见之不凡,苏叶直为自己主子感到高兴。
李进忠带着几名内侍奉命清点勇士们带回的猎物,两国勇士数额相当,宣武侯所带回的多是珍稀活物,睿帝为顾全朔方王子颜面,还是宣布双方持平,各赏黄金千两。
萧烈阳心有不甘地看向宣武候,只见武侯谢恩后即回到夫人身边就着铺陈在地的软垫坐下,装作无意将小松鼠从阔袖中悄悄放出来,在桌案之下戳着它的小屁股,将小家伙推向夫人。溶月浑然不知,因对一早之事心存芥蒂,见少商回来,也是淡淡。
直到置于广袖之下的手似乎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的作痒,她低头看向桌下,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身旁侍女叫道,“诶呀,好小的松鼠!”
溶月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捧到怀中,轻轻抚摸,“它的脚上有血,好像受伤了,奇怪,那它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就不怕人么。”
宣武侯在妻子身后向两旁侍女做出噤声的手势,两名侍女都忍俊不禁。溶月冷不丁回头,正好瞧见,睨了少商一眼。
“哼,当我是傻子么,这小东西生长于山林,若非有人将它带回来,它脚受伤了还能长翅膀飞过来不成。威风八面的宣武侯爷方才为何不在圣驾面前将这小东西拿出来,这也能算上一件小猎物,没准还能胜出呢。”
少商来捉她的手,被她巧劲躲开,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也未再纠缠。
“你们在这里陪夫人看歌舞,本侯去去就来。”
一早头脑发热与萧烈阳动了手,事后想来,莽撞的很。他为博自家夫人一笑,在林中被箭射伤之处都未及上药包扎,就送了小松鼠来,此刻伤处被汗水濡湿,有些痛痒。
卫风特意取了些上好的金疮药送到围场台前,见武侯不在,正要走,被溶月唤住。
“卫风,你手上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
溶月见他吞吞吐吐,更加好奇,“你分明拿着药瓶
,是什么药?”
“金……金疮药。”
卫风原以为她要追问,还在担心自己兜不住,谁知溶月摸了摸怀中的小松鼠道,“那正好,你把药留下,我给这小家伙上点药。”
“夫人,这不成,我这药还有急用。”
溶月逗弄着小松鼠,不甚在意地一问,“有什么急用,你再去军医那拿一瓶不就是了。”
卫风见她对小松鼠都尚且这样关心,忍不住脱口而出,“侯爷晌午就受伤了,到现在还没上药,我得赶紧给他送过去!”
溶月听闻,手边一滞,小松鼠就顺着她的襦裙滑到了脚边,“侯爷受伤了,可他刚才还在这里……伤的重不重?”
她一面问,一面走下台阶,拿过卫风手中的金疮药就往营帐去。
源少商此刻独自在帐中,卸下铠甲清理伤口,那箭虽只是从臂上擦过,箭体轻,射出的伤口倒是不浅,刚好又在一处他使不上力道的地方,上起药来十分不便。
忽听闻帐外脚步声渐近,他忙拉过一件玄青色缎袍披上,以衣物盖住铜盆中的血水。等溶月进来,他已坐在桌前喝起了茶。
“听闻今晚的歌舞有朔方舞娘,夫人怎么不在台前回味故国舞乐,这么早就回来了?”
溶月也不急于拆穿他,“刚才我不是捡了一只小松鼠吗,我见它独自一个悄悄地舔舐自己的伤口,舔又舔不到,模样可怜,就带它回来上药噜。夫君可有药么?”
“我哪来的什么药。”
“是吗?那帐子里怎么有股怪味。”她故意起身四下走动,闻了闻,最后闻到了他身上,双手自背后轻抚上他的肩。
“好像是夫君身上的味道。”她一面说,一面从肩头往下摸向他的手臂。
少商忙抓住她摸向伤处的那只手,“这么久了,为夫身上的味道,夫人还不清楚么。在林子里跑了一天,夫人还是别闻了。”
“哦……夫君都卸甲了,可是累了么?不如月儿替夫君宽衣沐浴,松松筋骨可好?”
未等他答应,溶月便抓住他胸前衣襟两边一扯,将玄青缎袍半褪下来,露出健壮结实的身体。手臂上的伤处刚刚被擦洗过,此时又渗出不少血来。她看着心疼不已,“都受伤了,要不是卫风告诉我,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又是卫风那小子,从前怎么没看出他嘴这么碎!”
“别说他了,源少商,我是你的妻子,夫妻之间应当没有秘密,为什么你连受伤都不告诉我!”
少商轻描淡写道,“只是些皮肉伤,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伤口这么深,这是小伤吗!”溶月嘴上虽不饶他,手里边却已在为他擦洗伤口,“被箭矢射伤,若不及时处理会感染的,你知不知道。我不管,反正以后你什么事都不许瞒我!”
“那夫人呢?夫人为何总喜欢瞒着为夫。”
溶月知道他是在说昨晚她悄悄去萧烈阳营帐的事,“我那不是怕你瞎想嘛。”
少商伸出右臂将她抱住,搂
到自己腿上,“你若不说,为夫才会多想。”
“你干什么,还没上金疮药呢,你就乱动,是不是不想好了!”
“月儿,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坦诚相待,不欺骗对方,好吗?”
溶月停下手边的动作,“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吗?”
“不行。”
他神色凝重,说话时还皱着眉,溶月在他眉毛上轻抚了几下,“少商,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看见你皱眉,我也会很难过。我们以后不要再为这样的小事置气了。”
少商面色稍霁,“只要夫人以后不再做让为夫生气的事,为夫自然不会在夫人面前皱眉了。”
溶月垂首将头埋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听着他胸膛有力的心跳,感觉分外踏实。
半晌,忽然想起什么般问道,“少商,你们去林中狩猎,你为何会中箭,是谁伤的你?难道你又和烈阳哥哥动手了吗?”
听她叫烈阳哥哥,源少商心中是很不高兴的,可瞧见她惊地忽然抬起的头,他发自内心的宠溺一笑,想起那一箭,随即又黯了神色,“箭虽是从萧烈阳队伍的方向射过来的,但他不像是那样奸诈的小人,当不是他。恐怕是我源阀在朝中树大招风,惹了谁的眼了。”
今日暗箭之事,源少商疑心最重的便是禁军统领苏阿赞,冯氏虽与源阀结怨,可冯氏的势力一向在朝堂,而非军中,此次冬狩的护卫军又是由他亲自部署的,冯氏贸然想安插人进来,根本不可能。
溶月听了,很是心惊,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原来他的处境这样危险艰难,却一直将她护在安稳的羽翼之下,让她过的快乐。
“少商,以后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气了,我会做个好妻子。”
源少商轻抚妻子一头乌黑柔亮的缎发,“等朝中局势稳定,皇上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带着夫人归隐山林去,做一对神仙眷侣。”
“嗯,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远离朝堂,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一间竹舍,儿女绕膝,过天下最寻常夫妻的小日子。”
“可至今月余了,夫人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为夫日后如何儿女绕膝,难道是为夫还不够努力的缘故吗?”
见他眼神迷离,溶月忙以小手推开他靠近的脸,“昨夜你那样,我今日身子还酸痛的很,再说你胳膊还受着伤呢,在你伤好前,都不许动坏心思!”
源少商单手环上她的腰际,“夫人也太小看为夫了,就算这只手不动,为夫也一样能好好疼惜夫人。”
武侯面前,只要是夫人说的,万事都好商量,只这一件,武侯痴迷,只对夫人没商量。
冬狩之后,圣驾回銮,宫中众人奉睿帝之命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和亲之事。皇后身为国母,挺着肚子发愁,先帝子嗣单薄,留下的帝姬本就不多,适龄的早已出嫁,如今宫中只剩下已过双十年华,生性挑剔,性格又刁钻的庆熹大姬,朔方王子能否相中她暂且不提,偏她又端着公主的架子不肯给她答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