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越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图凤至变脸,他也无所畏惧,一眼的似笑非笑:“胡闹?皇祖母怎么能说孙儿胡闹呢?这事儿,明明就是皇祖母闹的,若非祖母胁迫,越儿何至于此?再说了,花桐在文府惨死,皇祖母当真没有参与过吗?皇祖母若真把越儿当做亲孙儿,怎么会连越儿喜欢的人都不让娶?”
说起这些,虽在笑,眼中却有痛。
如今当真翻脸了,说的倒是爽快,可是多年亲情一旦撕开,还是会很痛苦的,何况当年,他是真心依赖敬仰他的祖母啊……
有些事情,几年前是猜测,多少还是有些希翼,总想着,皇祖母不至于此吧?
如今猜测被证实,痛心的是自己当年曾经的信任,而现在,他对图家,仅有的一丝感情也被掐断了!
太皇太后要的是权谋利益,如果挡着了她谋算的路,就连亲孙子都可以利用,何况杀一个平民女子!
当年,太皇太后把九岁的他从北方接来,不是要保存武帝唯一的血脉,还是要保存她图家的荣耀,她图家要靠着他才能延续她想要的尊贵!
图凤至冷冷的看着长孙无越,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听长孙无越这话的口气,难道说九年前的事情做得不够利索,他知道了?
可是当时在场的只有她,金玉,还有娅慧啊,谁会泄密呢?
如今这样子,像是跟她翻脸了,图凤至微微眯眼,她就知道,这孩子一旦翅膀硬了,就会翻脸,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原本想着,待娅慧怀了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就找个由头废了宣帝,将其余不相干的人该废的废,该杀的杀,然后软/禁长孙无越,让娅慧的孩子来做皇帝,这样的话,整个兰襄,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的,她图家,还是当年武帝在时,那个尊贵的家族了!
……可如今,计划不成,筹划无用,长孙无越还提前跟她翻脸了!
若是要硬拼,她图家就真的要造/反了!
可是……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图凤至的眼神便柔和了一些,声音也稍稍软了一些,她还是不想失去长孙无越的支持,毕竟她图家,不想走谋/反这条路:“越儿,哀家怎么会不把你当亲孙儿呢?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呀?而且,哀家说句不好听的,当年花桐是在文府死的,与哀家有什么关系?你不能因为今日是花桐的忌日就迁怒到哀家身上呀?哀家——”
图凤至忽然一顿,她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讪讪一笑,刚要继续说,却被长孙无越打断了。
“从何说起?”长孙无越冷冷一笑,丝毫不为图太后软下来的声音所动容,“从太皇太后不给本王母亲册封说起,从太皇太后胁迫本王娶图氏说起,从太皇太后对本王的女人处处刁难说起,从太皇太后利用本王谋取权力说起!——太皇太后明明记得今日是花桐忌日,何以还要给图氏过生辰?只怕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一声太皇太后,就彻底的断了他跟图凤至之间的情分了。
长孙无越说完,根本不等图凤至再说话,扯着印舒桐就出了寿成殿,扬长而去。
剩下的在殿中的人,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摄政王拂袖而去,这是跟太皇太后闹翻了吗?
太皇太妃蓝氏与文宜君对视一眼,又见图凤至气的不轻,当下抿唇道:“图姐姐,越儿这孩子只怕心情有些不好,姐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文宜君淡声道:“本宫还有事,皇上也要歇息了,太皇太妃,太皇太后,王妃,臣妾告退了。”
长孙无越前脚刚走,文宜君后脚就走了,图凤至这会儿正生气抑郁呢,也没工夫搭理她,就让她这么走了,文宜君出的寿成殿外,跟宣帝长孙洵耳语几句,就让自个儿的宫女带着长孙洵去永宁宫就寝去了,她则一个人赶着来追长孙无越。
“摄政王请留步!——摄政王请留步!!”
长孙无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甩开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印舒桐吃得很饱,被他扯着跟在后头几乎是小跑,很辛苦的,好容易跟上了一些,走这么快,撑的饱饱的肚子却难受的紧,而且他抓着她的手腕也很用力,弄的她很疼。
印舒桐刚要说话,却听见后头好像有呼喊声,侧耳听了听,好像是在叫摄政王。
拉拉长孙无越的衣袖:“喂,好像有人叫你!”
“嗯。”脚步不停,继续迈步走。
印舒桐眨眨眼,使劲拽衣袖:“喂!人家叫摄政王请留步!”
“……哼。”
叫了又怎样?他为什么要停下来?他生气,没工夫理人!
印舒桐猛地一顿,她不走了!
“好啦!闹什么别扭!有人追过来了,你好歹看看是谁,听听人家说什么啊!”
长孙无越在宫道上一顿,走是不走了,但是没回头没转身,就静静背对着印舒桐,印舒桐一叹,也懒得理他,自己转头去看究竟是谁在喊,这一看,倒是有些纳闷,低声道:“怎么是她来了?”
转头,扯扯长孙无越的衣袖,低声道:“不是太皇太后的人,也不是图娅慧的人,是竹太妃,是文宜君一个人过来了。”
长孙无越挑眉,返身去看,果然看见文宜君一个人赶了过来,文宜君赶的有些气喘,看到他们的时候眸光一亮,才稍稍慢了一些,走近之后,又如同之前一样一身娴雅了。
长孙无越一身怒气未敛,挑眉站在那里,一身邪魅倾覆而出,眯眼看着文宜君。
“太妃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文宜君温声一笑:“王爷不必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宫前来,不过是要说一些琐事,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只是今儿既然提起了,本宫也好将这层事情说开,毕竟有些事儿,摄政王早该知道的,只是本宫说了,王爷不要怪本宫说的太晚了才好,毕竟这事儿,本宫也是方才才把这其中的关联想的通透了。”
“太妃请说。”
长孙无越这会儿有些不耐,只想快些结束谈话,印舒桐倒是很好奇,很认真的瞅着文宜君,她很想知道,太皇太后和长孙无越翻脸,这竹太妃究竟是打算隔岸观火呢,还是选阵营呢?
文宜君不疾不徐的道:“九年前,花桐是被本宫父亲抓到府中的,这事本宫略有耳闻,当时还以为,是父亲又要做什么不检点的事情,可是以本宫对父亲的了解,父亲是不会做这等事情的,文家世代书香,就算父亲喜欢美色,也无须去抢夺民女,何况是王爷心爱之人?何况当时,府中有继母为大,不让父亲纳妾,父亲又怎会去做这样的事?后来花桐惨死文府,本宫也知道,后来本宫生了洵儿,父亲按例进宫探视,本宫再三逼问父亲,父亲不得已,才跟本宫说,大年初一花桐死的那天晚上,太皇太后曾秘密去过文府,之后本宫再问,父亲便不肯再多说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与本王说?”
长孙无越挑眉,他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查不出来,不是线索断了,是知道的人,也会选择守口如瓶。
听了这话,文宜君浅浅一笑,眸光浅淡,掠过旁边印舒桐的脸,落在远方:“如若当时王爷换做是我,会选择那个时机去说吗?王爷是聪明人,无须本宫多言。本宫言尽于此,摄政王走好。”
文宜君再不多话,分花拂柳而去。
长孙无语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道:“太妃好走,或许不久之后,你会看到你想要的结果,也算……对得起你今日的如实相告了。”
文宜君说得对,这事儿换了谁,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都不会去说的。
当时文郑康还在,而太皇太后明显占据主要优势,文宜君即便告诉了他,也占不到什么好处,她何苦给自己在宫中树敌?
而那时候的长孙无越,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对付太皇太后,甚至连翻脸可能都是以卵击石。
文宜君这个女人很聪明,懂得把情报利用到最大化,她现在说,算是卖给了长孙无越一个人情好处,加上文郑康已死,而这懿旨是图凤至下的,她对太皇太后岂有不恨的道理?
她跟长孙无越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样一来,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绊倒太皇太后替她父亲报仇。
她对长孙无越的反应也是十拿九稳,摄政王是不会拒绝给她一个顺水人情的。
长孙无越在一瞬间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这个女人所图非浅。”
印舒桐想透了一些,还有一些还在想,听了这话,接口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没撒谎?她这么聪明,说不定是从刚才的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来的,故意来给我们卖乖的!”
“她没必要这么做,不卖乖,难道咱们就不动手了吗?”长孙无越一眼的狂肆,“桐儿,你瞧,咱们还没动手呢,这蠢蠢欲动的人,可真多啊!”
---
万更毕~~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