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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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鬼子的一个小队被抗联消灭,古贺非常恼火,他把小川和裘春海狠狠训斥一顿,斥责情报工作的无能。小川和裘春海又在研究对策了。裘春海说:“古贺不是说抗联已经被他剿得没有战斗力了吗?”小川不满地盯着裘春海“不要管他怎么说,你该完成你的任务。那双眼睛很机敏,必须弄瞎!马上去秀水屯,找那个钻庄稼地的女人。”裘春海站起身说:“是!”小川说:“别忘了,我还等着给你提级呢!”裘春海说:“我一定把那只眼睛弄瞎!”

大柳树下说笑声一片,化装成货郎的裘春海在卖货,周围有不少女人和孩子,刘二嫂也在。天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遇见刘二嫂。刘二嫂说:“天好,张卖货的又来了,你不去买点儿啥呀?”天好把锄头扔进院墙里,急忙赶去。

大柳树下货车前,裘春海仍在叫卖。裘春海摇着货郎鼓,唱咧咧的:“我的货呀,装满了车,听我唱段没影儿的嗑:一出门看见牛下蛋,一拐弯看见了马抱窝,炕洞里泥鳅吱哇哇叫,哈巴狗下了个噘嘴骡……”围着的女人和孩子们在笑。天好走来,看着裘春海。裘春海也看见天好,止住了唱,故意压低帽沿。

天好猛地把裘春海的帽子掀下来,还没等裘春海抬起头,天好“啪啪”两个耳光扇过去。围着的女人和孩子们看呆了。天好一脚踹翻货车,抓住裘春海的手拖着便走。天好推搡着裘春海,一边哭,一边骂:“裘春海你这个王八蛋!你害我等你这么多年!你为啥不找我?为啥偷偷摸摸躲着我?你还叫个爷们儿吗?你还叫啥张卖货,你真是卖货呀,你一下子把我卖了多少年呀……”裘春海不停地抹眼泪,任凭天好推搡,一句话也不说。

二人来到青纱帐外,裘春海站住,转过身,望着天好,满眼泪水地说:“别骂了,我想把你背回家,你敢不敢?怕不怕全村人笑话?”没等天好答应,裘春海背起天好,朝青纱帐走去。

天好一边捶打着裘春海,一边骂着:“你说这些年你都到哪去了,现在你来献殷勤了,晚了!我怕什么?我怕谁笑话?人家笑话你这个负心汉,把媳妇一扔就是这么些年……我的眼泪都就着饭吃了……你知道吗?”她哽咽了。

裘春海突然把天好从后背甩到胸前,抱起天好朝青纱帐深处走去。天好挣扎着,骂着:“你想干什么?你别想好事儿,我恨你!我要把你吃了……”

无边无际的稻田里,一片碧绿,裘春海抱着天好走进稻田,他把天好扔进稻浪里,俯下身子,两人被稻浪淹没了,宽广无垠的稻浪,静静的。忽然,天好在稻浪里站起来,裘春海伸出一只手把天好拽进稻浪里,天好又仰面倒进稻浪里。裘春海在稻浪里站起来,天好伸出一只手,把裘春海拽进稻浪里。稻浪静静地在摇曳膨胀,传来天好隐隐的哭声。许久,二人从稻田里站起,一前一后走到路上。

天好把裘春海带到下屋门口,轻声说:“进家吧!”

裘春海刚迈进小下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牌位:亡夫裘春海之灵位,他呆呆地看着。天好一脚把他踹跪在灵位前:“你哭吧!你哭你自己吧!”此情此景唤回了裘春海灵魂深处抿灭的良知,他站起来,一下子抱住天好,放声大哭:“天好,我对不住你呀……”天月跑进来一看,马上回身招手说:“二姐

,是真的!真是大姐夫!”天星也跑进来,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天好和裘春海团圆后的第一顿饭,姐仨都看着裘春海。裘春海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说着:“……我哪是跑了啊?别急,你们听我说。知道宋营长是怎么死的吗?他是在沈阳被一个手下出卖了,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那人叫张大个子。饭太干了,再来碗汤!”天星随手盛了碗汤,放在裘春海面前问:“这个张大个子现在在哪儿?”“当年就投靠了日本人,现在在哪儿说不详细。”天月问:“俺爹叫日本人杀了,你上哪儿了?”裘春海说:“我想尽了办法要救宋营长,可是单枪匹马哪行啊?那天,我为宋营长守灵,心里撕撕拉拉地难受。天蒙蒙亮,我想换换心情,到街上走走,没想到,一伙人把我绑了,送到了日本警察局。原来,那个张大个子把我也出卖了!小鬼子把我折磨了个半死,又把我下了大狱。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进了深山老林。我想找抗联呐,就是没找着。先是打猎为生,后来贩皮货,卖小百货……我一直想找你们,可又怕连累你们……”

天星猛地问道:“你成家没?”裘春海一愣,发起火来:“你说哪儿去了!和你大姐的亲事是宋营长活着的时候敲定的,我能反悔吗?反悔了,我还叫人吗?”他又转向天好,“天好,这些年只装着你啊……”说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天星说:“那好,你心里有我姐,我姐也一直想着你,你们俩就把这个梦圆了吧。”裘春海点点头,三姐妹都开心地笑了。

地里的庄稼已是绿油油一片。魏德民拄着锄头,天星站在他身边,递上毛巾。天星已把裘春海的事向魏德民说完,魏德民擦着脸上的汗,沉思了一会儿:“真是千古奇事呀……”天星也说:“人的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是。”

在绸缎庄后屋,天月向周和光和周老太太讲了裘春海的事,周老太太说:“这是好事儿呀!月儿,你大姐的事儿这下有着落了,你跟俺和光的事儿也该……”天月不好意思地看周和光。周和光在思索:“这事儿也太巧了……”他对天月说,“既然大姐夫回来了,我总得会会他。”周和光同天月一起去秀水屯。

周和光见了裘春海,两人寒暄一阵后,随意聊着。“大姐夫,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不走了。过些天,我回去和我们老掌柜的说一声,把活儿辞了,回来安安稳稳种地过日子。我要对得起天好!”

天月拎只鸡进来说:“鸡抓来了!”天星打开锅盖,锅里的水开了,水花翻卷,天星说:“正好,水开了,褪鸡!”

裘春海突然从屋里闯进来,看看天月手中的鸡,又看看锅里翻开的水,一脸惊恐地喊:“不!不……”天星解释道:“这有个讲究,姑爷子进门儿。小鸡子丟魂儿,招待姑爷子都得杀鸡,”裘春海面色如土:“我不吃鸡,我不吃鸡……”天星、天月有些发愣,魏德民也莫名其妙地看了裘春海一眼。天好和周和光从里屋出来,见裘春海的样子,天好说:“咋的?几年不见还长毛病了?你不吃鸡,旁人还不吃呀?”周和光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裘春海,心中疑窦顿生。

晚饭之后,魏德民回到东屋里坐着想心事,天星和天月走进来。天月说:“魏大哥,大姐夫回来了,正屋得让给他们,我和二姐住这屋,你得挪地

方了。”魏德民说:“好,我这就走。”他果真要走。天星眉毛一扬:“谁让你走了?小下屋都给你收拾好了。”说着去抱魏德民的行李。天月逗着天星:“光棍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碰不得的。”天星不理天月的话茬,把行李塞给魏德民:“你以后少提走的事儿!”天月笑道:“二姐,要不,我去住小下屋,你和他住这屋算了。”天星说:“死丫头,闭上你的嘴!”

天星和天月抱着被褥从屋里出来,天好紧跟着出来:“你俩整的啥景儿呀?让裘春海和魏德民住一块儿不就得了。”天星说:“姐,你才整景儿呢。你俩的亲事早就定了,就差拜堂,住一块又咋了?”天好说:“咋也得正经八摆地办一下呀,要不秀水屯的乡亲们还不得讲究死我呀?”天星说:“这还不好办,哪天咱就热热闹闹地办一下呗。”

魏德民躺在下屋小炕上思索着,裘春海推门走进来:“我这一回来,委屈你了,不好意思。”魏德民说:“没啥,这屋挺好的。”两人开始各怀心腹地在交谈。

裘春海说:“魏老弟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一定见过世面。”魏德民说:“我就是扛‘年到’,能填饱肚子就烧高香了。不像你,生生死死闯世界。”

裘春海说:“宋营长——就是天好他爹,是我的长官,我跟他一块儿干义勇军、打鬼子,活得也有劲儿。队伍被打散了,我就想找抗联,唉,满山林子转,就是找不着。”魏德民说:“你是大英雄。像我这样的人,只好做良民。”

裘春海说:“要说英雄,抗联才是真英雄呢,跟鬼子那可是玩命地干呐。你听说没,乌斯浑河那边,抗联跟鬼子打仗,最后剩下八个女的,就是不投降,宁可跳河死了;还有,在南满,有个叫杨靖宇的,那才蝎虎呢。就咱们这左近,抗联也常来。年前,三江镇他们打下来过,刚发给开拓团的枪支弹药他们也收去了。就头些日子,他们还消灭了鬼子的一个小队。这些,你没听说过?”

魏德民说:“没。除了填饱肚子,我啥也不琢磨。”

裘春海说了不少,放出鱼饵,可是魏德民来个一问三不知。他辞别魏德民,回到天好屋里。天好挑着油灯捻儿等裘春海。裘春海一进屋,就对天好说:“时辰不早了,睡吧。”说着上炕吹灭了油灯,去搂天好。天好挣开裘春海,又把油灯点着说:“这算咋回事儿呀?”“咱俩不是两口子吗?”“传出去,乡亲们还以为我招了野汉子呢。咱俩得办一下,请请乡亲们。”“好,挑个日子咱就办。”说着抱着天好倒在炕上。

早晨,裘春海起个大早,把饭做好,坐在灶坑前抽着烟。天好进来,很惊讶:“哟,你把饭做好了?”裘春海笑了笑:“也不知做的合不合你的口味。”天好笑着到门口向外喊:“吃饭啦!”

天月进来说:“大姐,今天这饭挺早啊!”天好面带喜气:“是你大姐夫做的。”天星故做惊讶:“哟!行啊,姐夫!”裘春海说:“你大姐守了我这么些年,不管咋地,我也得给她点热乎气,这才像个家呀。我就是死一百个死,也报答不了你大姐对我的一片情义。”天好听了这热心热肺的话,激动得流下了泪,扭过身去擦眼睛。这时魏德民走进屋来,天星问他:“哎,你会做饭不?”没头没脑的一句,把魏德民说愣了。姐三个都开心地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