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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风光极了,在国军的嘉奖大会上,他身披绶带上台受奖。嘉奖令称:“宋天虎在这次与共军的决战中,表现异常勇敢,击毙共军团长一名,特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一枚!赏金条两根,晋升为上尉连长!”
为庆祝虎子得奖晋升,胡营长做东,请虎子、老驴子、成子及两三个连、排长在饭馆吃饭喝酒庆贺。虎子在酒宴上说:“要是没有老驴子领我,我能进国军?要是没有胡营长照应,我能立功?我宋天虎啥都能忘,就是忘不了弟兄情谊。”说得胡营长、老驴子心花怒放,连连叫好,把酒一杯杯往嘴里倒。
吃喝直至夜色渐浓,几个人都有些醉意。他们路过一家妓院,几个花枝招展的妓女见过来一群当兵的,立即上来拉客。老驴子看看胡营长傻笑,胡营长笑着点点头。老驴子立刻说:“今儿个兄弟们都乐呵乐呵!把我兄弟虎子扶进去!”虎子浑身发软嘟哝着:“我要睡觉……”他被扶进了妓院。
虎子和衣而卧,在一个妓女的床上死睡一夜,第二天早晨,他迷迷瞪瞪四下看了看,发现身边睡着个女人,忙坐起。那妓女也醒了,张开双臂向虎子抱去,虎子一把推开她说:“我咋在这儿?”妓女说:“你一进来就像滩泥似的,也不理人家……”虎子忙下床跑出屋去。妓女喊:“哎!给钱呐……”
虎子一头闯进自己连部,见老驴子的床空空的。他坐到自己床上,连连喘粗气。老驴子进来诡笑着:“你可太不讲究,睡完了不给人家钱。我替你给啦!”虎子吼:“你混蛋!”老驴子笑道:“你得便宜卖乖!人生在世嘛,酒色财气,一样也不能少,少了,就白他妈活了!”
李团长和王政委跟天星和小任谈工作,王政委说:“经组织研究决定,宋天星同志、小任同志留在团部当参谋。”小任立正道:“服从组织决定!”天星说:“我请求下连队带兵打仗!”王政委说:“组织已经决定了,要服从命令!”天星说:“我这个人不适合当参谋,也没那个脑子!”李团长说:“你以为带兵打仗就不用脑子?什么逻辑!要知道,这是组织照顾你们!”天星说:“我不需要组织照顾!于团长牺牲了,我答应过他,要为他报仇!”
李团长对天星有了好感:“好!我答应你!回去等命令吧!”王政委说:“老李,让她当参谋是你提的……”李团长说:“那是我想照顾她。我需要带兵打仗的人!宋天星,果然名不虚传,让她去一营当副营长!”
操场上,八路军战士们在训练。天星从操场边走过,小任赶上来:“宋大姐,你为什么偏要下连队呀?”天星说:“我这人野惯了,爱打仗!”小任说:“连队太危险了,枪里炮里的,说不定……”天星毫不客气地说:“你!你也算男人?白托生了个男人身子!”她指操场上的战士,“难道就该他们冒着危险去冲锋陷阵?就该他们去死?我的战友死去的多了,如果我只想活命,我对不起他们,我感到可耻!”说完,天星扭身走了。小任呆站在那里。
天好在天月家住了些日子,等不来天星和虎子,她决定回秀水屯去,万一天星和虎子回秀水屯,正好都能见上。天月苦留留不住,只好送她娘俩出来。
天好领道儿走,走几步又回身说:“天月,你也要回去看看呐,秀水屯是你的家……”天月捂着嘴哽咽,泪流满面。路边,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瞎老人在乞讨。老人拉着胡琴,小女孩在唱:(东北民歌曲调)喊一声姐姐泪花流啊,/没娘的孩儿跟你走啊。/五冬六夏我长大呀,/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呀……
周和光到飞机场欢迎国民党来沈阳的接收大员,其中有国民党督察处林处长。林处长见了周和光十分热情:“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党国会重用你的。”
天月在家打毛衣等周和光,墙上的钟响了十一下,周和光还没回来,天月坐不住了,走出屋子,来到院门口焦虑地张望。静静的夜,昏暗的街灯照着飘扬的小雪,街上空无一人。等了一会儿,天月感到冷,往屋里走去,她刚要开门,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忙走回院门口去看,果然是周和光的身影。她高兴,又突然转为恼怒,转身进了屋子。
周和光穿一身警察服走进屋来:“我回来了。”天月没应声,也不回身。周和光走到天月身后,手搭在她肩上。天月生气地扭动一下肩膀。周和光问:“咋的?生气了?”
“哎呀,你喝酒了……”天月一回身,看见周和光穿着警察服,大吃一惊,“你咋穿这身儿衣裳啊?”“上峰任命我为沈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天月由吃惊转为惊喜,这可是不小的官呢,不由得眉开眼笑:“这可太好了!你总算没白熬!”周和光说:“你小点儿声,别惊醒了那屋的大姐和孩子。”“人家走了,回秀水屯儿了。”“她一个人多难啊,你咋不留下她?”天月说:“我留不下呀,大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强着呢。”
当了副局长,林处长开始为周和光安排住处了。一辆美式吉普车缓缓驶在一条有许多小洋楼的街面上,车上坐着周和光、天月,还有林处长。林处长说:“周太太,今天就听你的。你看看路两边,哪座小洋楼漂亮,可以任选一座。”天月向路两边看,一座座小洋楼缓缓移过。天月指一座小洋楼说:“哎,林处长,你看这座!”林处长看看小洋楼,点点头让司机停车:“林太太的眼光不错嘛!走,咱进去看看。”三人下了车,林处长去按门铃。一个中国女仆打开院门,问:“先生有事吗?”林处长不理女仆,冲门外的周和光和天月一摆头:“进来呀!”进了楼里,林处长无所顾忌地四处看。中国女仆跟着,不停地鞠躬,她怯生生地问:“先生,你们是哪儿的呀?”林处长说:“我是保安司令部督察室的,这位是公安局的。请你的主人过来。”一对白俄夫妇从楼梯上走下来。
男白俄来到林处长面前问:“先生,有何贵干?”林处长说:“你们一直为日本人效劳吧?”男白俄回避着:“不,只是做些生意……”林处长威严而又直截了当地说:“跟日本人做生意,那不就是为日本人效劳吗?能住这样的楼房,说明你跟日本人的关系还很不一般。这楼房是逆产,政府没收了!限你们两天之内搬出去!”男白俄如雷轰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先生,我们……”林处长斩钉截铁地说:“不搬吗?那好,查封你的一切财产。有话到我们督察室去说!”男白俄诚惶诚恐:“我们搬,我们搬……”女白俄抱住男白俄,哭着说:“亲爱的阿辽
沙,我们怎么办……”林处长、周和光、天月不理他们,大步走出楼房。
三人从楼房里走出来,林处长驻足环看院子里的树,积雪的花坛和草坪:“春暖花开时,这里一定很美。和光,林太太,这就是你们的新居了。”周和光似有内疚:“这样不好吧?林处长。”天月说:“是啊,把别人撵走了,咱住,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林处长说:“你该心安理得,周太太,和光出生入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从南到北,兄弟我接收的多了。咱是政府的有功之臣,不管啥,只要咱看上了,就是咱的!”
国军行军,走在乡村大道上,队伍中,虎子和老驴子并肩前进。老驴子说:“这么再往北走下去,可就离你家不远了。“是啊。我这心跳得厉害,真想回家看看。”老驴子说:“又来了,就是离不开你那姐姐!”
胡营长和成子骑马赶上来。胡营长说:“虎子,前边是严家窝棚,部队到那里住下,休息五天,过年!”虎子说:“严家窝棚?离我家就七、八十里呀!”“营长,我想回家看看我姐。”胡营长问:“你家?哪儿呀?”“三江镇秀水屯儿。”胡营长说:“唉呀,那地方离共军可近呐。”
虎子说:“大哥,我有三个姐姐,没爹没娘,是三个姐姐带着我……我被抓了劳工以后,一直没看见她们,我真想他们……尤其我大姐,她肯是在等我……”说着,眼睛发酸了。胡营长说:“大老爷们儿,咋还哭叽尿腚的。好吧,这马归你了!”胡营长把马缰绳丢给虎子:“按时归队!换身便服!”
团部设在一个普通农家的正房里,李团长和王政委正在谈工作,参谋手拿电文进来说:“总部来电。”李团长接过电文,看完,交到王政委手里。李团长对参谋说:“把一营宋副营长找来。”李团长走到墙上的地图前边寻找边说:“秀水屯……这儿,在咱们驻地的东南方——不到三十里嘛。这丫头,从来没提过。”王政委着电文说:“总部要是不说,咱也不知道啊。”李团长说:“没想到,她和沈阳的国民党上层还有这种关系。”王政委说:“正好,让她回家过年。”
天星进来向团长、政委敬礼。李团长问:“你家是哪儿的?”“三江镇,秀水屯儿。”李团长问:“离咱驻地多远?”天星说:“二十七里。”李团长说:“二十七里?挺精确呀!”王政委问:“想不想回家看看?”“当然想了!”李团长问:“那为什么不说?”天星说:“我刚到营里,咋能就提回家呀?这又赶上过年,哪个战士没有家?影响不好。”李团长说:“我给你假,回去吧!”天星惊喜地问:“真的?!”“不过,有个任务你要完成,这是总部敌工部的指示。”王政委说着把电文递给天星,天星看完电文,她想了一下,十分干脆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小洋楼里,周和光在书房翻阅文件,天月走进来说:“快过年了,我想我大姐……”“那就写封信叫她来。”天月说:“信到那儿,年都过去了,我想回去看看。”周和光想了一下说:“也好,你大姐在那边儿也挺孤单的。”天月说:“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呗。”周和光说:“不行,我可没有功夫。唉,真该回去看看……哎,给大姐多买点儿东西,多带点儿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