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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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轮流转,一眨眼就又到了冬天。部队决定让天星带一个土改工作队到秀水屯一带搞土地改革。王政委还特别要求天星把小任带上,说是人家主动要求下去锻炼。天星本来不乐意带小任,可是经不住政委连批评带数道的,还是把小任带上了。

三挂爬犁车在雪原上奔跑,上面坐满民主联军的干部战士。天星和小任坐在头一挂爬犁车上。赶爬犁的老板子问天星:“你是老宋家的二丫头吧?”“你认识我?”“刚一打照儿,我就看你面熟。”“你也是秀水屯儿的?”“你忘了?我给你家趟过地。有一回,你还抢我的马骑。”天星高兴地说:“哎哟!孙大哥呀!”

小任说:“她现在是营长,是我们土改工作队的队长!”老板子说:“你这脾性,是当八路的料!”天星问:“为啥呀?”“当年,你就敢跟日本人斗嘛!”

到了秀水屯,天星决定把工作队队部就放在自己家里。她和小任带领干部战士进了院子,众人列队听天星讲话:“这是我家,从现在开始,也就是我们土改工作队的驻地。我住小下屋,你们住正房,不够住就搭个北炕。从今晚开始,都下去访贫问苦,宣传我们党的土改政策。”一个战士说:“营长,门锁着呢。”天星说:“那就撬开呗!”

战士刚要撬门,刘二嫂跑进院来喊:“哎!哎!八路同志,人家没人,你们怎么撬门啊!”天星一下认出了来人:“刘二嫂!”刘二嫂,定睛一看,一拍大腿说:“哟!是天星啊!我说嘛,八路哪能随便撬老百姓的门呢。”掏出几把钥匙,“天好临走交给我的,让我隔三叉五的过来看看,给你吧。”天星问:“刘二嫂,乡亲们知道土改不?”“哎呀!早哄哄开了,都等着这一天呐!”

天星一到秀水屯,马上率领工作队开展工作。访贫问苦,发动群众,斗地主,分田地,分房屋,分浮财和骡马牲口,土改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如火如茶的土改工作遭到反动势的激烈反对,他们组成花子队向土改工作队发起疯狂的反扑。这天凌晨,趁工作队大多数人下去没回来的机会,有一百多人的花子队包围了工作队队部。天星命令小任骑马突围出去找部队,自己掩护他冲出去。小任冲出包围去了,天星寡不敌众,被花子队抓住。

天星被五花大绑地押着从街上走过,一群“花子队”土匪持枪跟着。花子队是由一群日伪时期的军人、警察和逃亡地主们组成的政治土匪。他们专门袭击我土改工作队和农会。因其服装混乱,甚至像要饭花子,故老百姓称其为“花子队”,又因其像疯狂得红眼的饿狼,又称为“红眼队”。街两旁站着不少乡亲,其中有刘二嫂、孙大哥。花子队头目对围观的乡亲喊:“你们听着,共产党成不了势!你们闹共产,闹翻身,没个好!”天星以更大的声音喊着:“乡亲们!我是老宋家的二丫头,你们要相信我,国民党反动派长不了啦!天下最后是咱们的!”花子队头目气急败坏:“把这个女共党活埋了!”

天好在自己饭店里听食客讲乡下土改的事,就把想回秀水屯看看的意思对王老先生讲了。王老先

生不仅同意帮忙打理几天,还说:“以后我想把这个家全给你。”天好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天好领着道儿回秀水屯,她刚一进村,就碰上刘二嫂。

刘二嫂看见他们娘俩,忙迎上去说:“你咋回来啦?快上俺家去!”她边说边拽天好走。天好望着前边闹哄哄的人群问:“那边儿咋的啦?”刘二嫂说:“没咋的,国民党抓人呢。”天好有点怀疑:“我咋听着像俺家天星的动静?”刘二嫂害怕天好知道了,极力掩饰着:“哪有她呀!快走吧!”

空场上,挖好一个大土坑。天星被花子队押到坑边。花子队头目推天星:“下去!”天星横眉怒目:“别碰我!”花子队头目说“哎,你这个共党娘们儿,死到临头还这么横,我……”这时,人群后有人一声喊:“干什么的?”人们转身看,是虎子和老驴子率一连国民党兵来了。国民党兵把花子队围上了。

花子队头目一看是国军,赶忙奔向虎子说:“报告长官,抓住个女八路,正准备活埋呢。”虎子走到天星身边,扯过来一看,不禁惊愕。天星看到虎子,更是吃惊。虎子略一沉思,扭头喊一声:“带走!”两个国民党兵上来拖天星。花子队头目说:“长官,她……”虎子十分威严地说:“怎么能不审问就活埋呀?押村公所去!”队伍押天星去村公所。老驴子走到虎子身边,低声问:“这个女共党你认识吧?”虎子没吱声。

天好心神不宁地跟着刘二嫂到她家,进了院子,刘二嫂领着道儿要进屋,天好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把随身背的包袱塞给刘二嫂,“替我照看一下道儿。”说着回身就走,刘二嫂喊也喊不回来。

天好匆匆往前走,迎面碰见孙大哥。天好问:“孙大哥,刚才是不是天星啊?”“是啊,花子队抓了她,要活埋,又被虎子领的国军带村公所去了……”天好如五雷轰顶,飞也似地向村公所跑去。

天星被五花大绑地关在村公所的一间草料棚里,门外,有一个国民党兵把守。虎子进来盯着天星:“你说咋办吧?我已经救过你一回了。我让你投降,你也不能,投降,就不是你宋天星了。”“你还算了解你二姐。”虎子绝情地说:“别提二姐。现在讲不得姐弟情份了!”天星说:“你动手吧。但有一条,你的枪子儿不要打我的脸,照胸口打,照我的心脏打,能给我留下一张干净的脸,就算姐姐没白叫你小弟一场。”虎子听天星这么一说,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咋办,只好一转身走出草料棚。

虎子愁得在村公所里来回转。老驴子悠闲地吐了一个烟圈儿:“你转悠啥?有啥愁事儿不能说呀?”虎子夺下老驴子的烟,抽了一口,压着嗓子说:“你知道吗?她是我二姐!”老驴子笑起来:“我猜嘛!正正的!”

这时,天好闯了进来。虎子惊异地叫道:“大姐……”天好问:“是你抓住了你二姐?”虎子说:“大姐,这是公务。”天好脸色发白,瞪着虎子说:“公务?你想把你二姐咋的?”虎子硬硬地甩出一句话:“她不投降,只能枪毙!”天好要上前打虎子,却感到一阵头晕,摔倒了。

虎子

忙惊慌地去扶天好,老驴子喊:“掐人中!”虎子掐天好人中,天好醒了。她愣愣怔怔,目光呆滞:“这是咋啦……”她看虎子,“你是谁呀?……”又看四周,“我咋在这儿呀?……”天好糊涂了!虎子惊恐地喊:“大姐!”老驴子想了一下,走出屋去。

老驴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哼着小调走到关天星的草料棚门口,对看守兵说:“这儿没你的事了,走吧!”国民党兵问:“这个女共党……”老驴子两眼一瞪:“废什么话呀?”那看守兵离去。老驴子四处看看,打开门锁。

老驴子进来为天星松绑:“快走!”天星愣了一下,不知咋回事。老驴子说:“愣啥呀!往东边走!”天星问:“是我弟弟?”“还有你姐!”“我姐?”天星不知道天好怎么也来了。“别磨叽啦!快跟我走!”老驴子出门,四下看看,冲天星一摆手,天星走出去。

虎子扶着天好回到自己家里,天好呆坐在炕上,虎子和道儿守在她身边。道儿喊:“娘……”天好连道儿都不认识了,问“这是谁家的孩子?”道儿大哭:“娘啊……”虎子也哭了:“大姐……”

这时,一个国民党兵跑进来:“报告连长,共军一个团正向这里开进。胡团长命令马上撤退!”虎子气哼哼地说:“去他妈的吧!老子不干了!”胡营长已经升为团长,带着老驴子和几个国民党兵进来。

胡团长说:“宋连长!马上带队伍撤退!”“我姐都这样了,我能走吗?我要留下来照看我姐!”胡团长说:“不行,你得服从命令!”虎子说:“你他妈才升团长几天,就闹这个长官脸!”胡团长说:“放肆!这不是论哥们弟兄的时候!”对几个士兵下命令,“把他给我绑了!”几个兵上前抓虎子,虎子挣扎着:“我不能扔下我姐……我姐这样咋活呀……”

胡团长和国民党兵都走了,老驴子看着天好。天好说:“你认识我吗?看我干啥?”老驴子狠狠扇了天好一耳光。天好激凌一下打个愣怔。老驴子说:“你妹妹逃走了!”天好缓过来了:“天星没事了?”“她好好的!”老驴子看天好已经好了,这才出去急忙赶队伍。道儿扑到天好怀里哭:“娘……”天好搂着道儿:“咱不哭,你二姨她好好的……”

风雪漫天,天好领着道儿踽踽而行。道儿问:“娘,咱这是往哪儿走呀?”天好说:“走吧,哪有亮儿,咱就往哪儿走。”道儿说:“娘,我累了。”天好背起道儿又朝前走。没走几步,道儿趴在天好的肩头睡了。天好问:“道儿,冷吗?”道儿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娘,我看见亮了……”“在哪儿呢?”道儿没有应声,他睡着了。

天好背着道儿朝风雪中走去,她自言自语:“娘说的亮儿,你哪懂啊!娘也是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世上还有一条亮堂堂的道儿。你大舅,你二姨都走在这条道上,娘也跟着走了几步,可是,娘没出息,又折回来了……可折回来,娘觉着丢人,这不成了光为自个儿活的人了吗?娘还得奔那条亮堂堂的道儿走啊……”天好既没有疯,也没有迷,她正是往那条有亮的道儿上走,雪地上,留下她深深的脚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