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任叫来援军,花子队作鸟兽散,天星又回到了土改工作队。经过那一夜的折腾,院子里一片狼藉,天星、小任和几个工作队员、农会干部收拾院子。小任悄声对天星说:“你弟弟可真够混的。”天星说:“他从小就调皮捣蛋,可是没想到混到这个地步。”
天星说:“他不认我这个姐姐,我也不认他那个弟弟。两个山头碰不到一块,两个人总有相见的时候。”“怎么,见面了你还能崩了他?”天星恨恨地说:“不崩,留着他祸害这个家,给国民党当炮灰祸害老百姓!”“到时候,你就下不去手了,终归是自己的弟弟。”天星说:“到时候你把眼珠子瞪圆了,看我能不能下去手!”
一位农会干部过来,拿着一枚衣扣给天星看:“我咋看这像是天好的扣子。”天星接过衣扣,看了看:“对,是我姐的。”小任叹一声:“咳,也不知你大姐和道儿去哪了?”一农会干部:“肯定没在咱这周围,农会的人都找好几天了。”天星说:“她是叫虎子气疯了,连家都找不着了啊。”小任说“这冰天雪地的,叫大姐和道儿可怎么办呢?”天星黯然神伤:“怎么办?听天由命吧。”
一位解放军战士骑着马飞奔而来:“宋营长,你的信。”天星接过战士手中的信,看完信朝小任:“任参谋,团部命令你我马上归队,有新的任务。”“那这村里的事咋办?”天星朝几名农会干部说“走,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天星安排好了村里的工作,立即和小任返回了部队。
虎子所在的国民党军在雪原上行进,一个士兵说:“当官的全他妈的抽疯,刚刚摸着南满共军的尾巴,又叫往北满开。”另一个士兵说:“没听当官的说吗,这次去北满,是和共军的主力决战,这场仗打完了,弟兄们就可以回家搂老婆抱孩子喽。”虎子板着脸说:“把嘴闭上,还嫌道走得少是不是?”
一辆吉普车从后面上来,胡团长带着成子坐在上面。胡团长说:“宋老弟,辛苦啊!上车,老哥带你一程。”虎子不搭理,继续走着。成子说:“宋连长,团长喊你呢。”虎子仍不搭腔。老驴子说:“谱儿不小啊,非得团长下来请你吗?”
虎子说:“不用他请,他招下手,就有人替他上来绑我了。”胡团长一笑,跳下吉普车来到虎子身边:“宋老弟,气大伤身哪,上车,咱们弟兄好好聊聊。”他连拉带拽把虎子弄上吉普车。
胡团长递给虎子一支烟,又为他点燃:“宋老弟,那天下令绑你也是老哥不得已而为之。咱们刚刚撤走,共军就杀到了,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大姐呀。”“宋老弟,当兵的最忌讳肠子软。”虎子说:“这我明白,心肠软我就不当兵了,就不跟你胡团长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了。知道吗,俺爹、俺娘走得早,全都是俺大姐把我拉扯大的。”
胡团长掏出一沓钱来:“宋老弟,家里的事,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是老哥的一点意思,一千块钱,找个空寄给你大姐,给她压压惊,补补身子。”虎子不接。“怎么,还得叫我亲自上门给你大姐送去?你别忘了,你我军命在身,我手下还带着两、三千号的弟兄!”虎子接过钱:“别甩大的了,替俺大姐谢你了。”
胡团长说:“不过,你那个二姐可不叫物啊——铁杆共匪。”虎子说:“能不能不提她?一提她,我脑仁儿气得都乱蹦。”“不提,不提,只要宋连长脑仁不乱蹦比什么都强。”
胡团长身边的步话机响了,胡团长抓起话筒:“喂,是我,大点声听不清楚……明白,兄弟明白。”虎子问:“怎么了?”“又改令了,叫按原路返回。”南满的共匪又窜出来找死了!”胡团长朝身边的成子说,“传我的命令,全团向后转,后队变前队,按原路搜索返回。”
夕阳照耀着白雪皑皑的山林,山林披上了一层金光。山半腰,天星带着队伍匆匆地往山上走。小任说:“宋营长,蒋匪军真听话呀,咱们往哪儿领,他们就往哪儿奔。”天星说:“跟吧,不跟到鬼门关,他们不能歇脚。”
山底下,虎子带着国军正往山上爬,后面传来口令:“往前传,原地休息,团长有话说。”口令由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口耳相传,最后传给了走在队伍前面的虎子。老驴子骂了一句:“奶奶的,眼看追上共军了,团长又闹什么新花样。”
山半腰,小任望着山下说:“宋营长,蒋匪军怎么停下来了?”天星停住脚步,向山下望着说:“是他们跑熊了吧!”
山底下,胡团长气喘吁吁地赶到虎子和老驴子身旁说:“炮队还没上来,咱们先陪共军玩一会儿。”虎子问:“咋玩?人家和你玩呀?”胡团长举起手中一个洋铁皮做的喊话筒说:“和共军聊会儿天。看老哥的。”他拿起喊话筒,朝山上喊,“共军弟兄们,跑这几天累了吧?停下来歇一会儿,敝人和你们说几句话。不认识敝人吧?敝人姓胡,是国军的上校团长,你们听见了吗?”
山半腰,天星说:“哟嗬,猖狂的,他还喊起话来了,任参谋回他的。”任参谋把双手拢到嘴边,朝山下喊:“听见了,有啥话你就说吧!”
山底下,胡团长朝山上喊:“都是些好话,共军弟兄们,共产党就像这西边的太阳,眼瞅着要落山了,你们跟着共产党跑,只能钻到山后的黑夜里去,投降吧!你们也累了,也饿了,投降了,国军款待你们。别的好东西没有,美国面包、罐头,管你们吃个够儿!”
山半腰,天星朝山下喊:“你们认美国洋爹,我们不认,我们只认自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山底下,老驴子朝虎子说:“这不你二姐的动静吗?”“我没那个二姐。”又小声地说,“当初你就不该放了她。”老
驴子也是小声说:“我是看你大姐可怜!”胡团长朝山上喊:“共军这位妹妹不要嘴硬了,你们跟着共产党,整天钻山沟,吃糠咽菜,有什么奔头,图些什么?敝人我实在是不明白呀!”
山半腰,天星轻蔑地一笑:“他不明白,任参谋领大伙唱个歌,就是你教给大伙的——《我们是红色的战士》。”天星朝山下喊,“山下那个敝人,还有国军的弟兄们好好听着,这就告诉你们!”小任朝着战士们,唱着起了个头:“为土地又为着自由——预备唱。”
战士们高声唱起来:“为土地又为着自由,同志们勇敢地向前进,红色的队伍给人们带来了一切自由。劳动的人民宣誓,进行最后的斗争,在激烈的战斗里,高举起自己的旗帜。”
山底下,老驴子说:“奶奶的,死到临头你们还有心思唱歌。”说着他拿过喊话筒,朝山上也唱起来:“共军兄弟你听真,今天是吉日又是良辰,金童送你向西去,玉女为你断红尘。别怨爷爷下手狠,来生转世再为人。”
山半腰,天星大声问战士们:“唱的好不好?”战士们高声回答:“不好!”,天星又问战士们:“唱的妙不妙?”战士们高声回答:“不妙!”天星又问战士们:“再来一个要不要?”战士们高声回答:“拉倒吧,回家哭他爹爹去吧!”
山底下,胡团长问:“老驴子,你唱的什么调?”老驴子说:“这叫《辞灵歌》,老百姓出殡唱的,我改了几个词,骂骂他们。”虎子说:“太难听了,再换一个。”胡团长说:“老驴子你也就会这样东西,咱们新六军能唱这个吗?虎子起个头,唱国民革命军陆军军歌。拖住他们,炮队马上到了。”
虎子答应着,起了个头:“风云起,山河动——预备唱。”士兵们跟着唱起来:“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山半腰,天星听着山下的歌声,皱起眉头:“怪了,这些王八蛋今天咋想起来对歌了?”小任说:“宋营长咱们也唱。”天星说“唱。”说完她举起望远镜,向山下观望。小任起了个头,战士们唱《人民解放军军歌》。战士们唱得坚定有力,歌声嘹亮,山底下却唱得有气无力,参差不齐。
天星在望远镜里发现山下敌人的炮队上来了,她放下望远镜说:“同志们,别唱了!敌人的炮队上来了,往山后撤!”战士们收住歌声,迅速跑向山后。
山底下,老驴子发现山上的歌声停了:“团长,共军咋不唱了?”胡团长骂道:“妈的,八成是发现咱们的炮队了。传我的命令,赶紧开炮!”虎子说:“玩花样吧!叫共军跑了!有这功夫,早干掉他们了。”炮声响了,炮弹在山半腰炸响。可是,天星的队伍已经翻过山坡,山后,又传来《人民解放军军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