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傍晚时分,日头还未落山,郭顺旺和癞子几个老弟兄就被余挺、余愁两兄弟带兵从俘虏归化营中提了出来,让原本放下心来准备安稳度过俘虏归化生活的几人彻底陷入了绝望。
余挺双手像是铁钩子一般扼住郭顺旺的咽喉,四肢被捆绑在前面扎紧,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一般,在窒息中,四肢不停地抖动抽搐,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紧闭,脖颈用力抗拒着挤压力,用鼻子艰难地呼吸这臆想中的空气。
“俺要死了吗?俺这么死在这里太窝囊了,俺生为英雄,死亦强梁。”郭顺旺口不能言,但心中百转千回,整个人生经历特别是跟随刘泽之后的经历都在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般过了一遍,像是又经历了一遍,那自己之前似乎遗忘的豪言壮语都记了起来,死在他刀下的无辜民众和他的好兄弟孙长先的面庞,都是那么的历历在目。
扼住咽喉的手指突然放松了,猛然进入气管的空气激得郭顺旺嘴巴长得老大,喉咙干咳了阵,几乎把肺都咳了出来,嘴角流出的口水粘液在夕阳的光线中也变得斑斓起来。
郭顺旺俯着身子,看着那五彩斑斓的光线走进了自己的眼睛,像是领着自己进入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一般。
两个民兵夹着一个人,把这几人全部如同猪一般用木杆杠子抬走,很快就穿过了归化营的大门,离开打扫得一干二净的路面,踏上满是积雪的原野上,然后“砰”的一声被扔在了洛川河的冰面上。
斜着头才看到周围的环境,后背紧贴的冰面传来一阵阵寒气,冻得身穿单衣的郭顺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最终嘴巴张大得如同蛤蟆一般喘着粗气。
“解开他们的脚上的绳子,让他们跪着。”余挺身后不知从哪里搬来个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身边站着已经被升职为连长转入作战部队的余愁,虽然还只是民兵队伍。
听到余挺的发话,押送的民兵都转头看着余愁,这些是余愁连队里的民兵,被调过来执行命令的。
余愁点了点头,那些民兵便纷纷照做,郭顺旺几人这才被摆正,双手仍被绑在前面,癞子反而最为倔强,硬撑着站起身来,后面的民兵对准他腿弯处上去就是一脚,“啪嗒”一声,双膝跪地,听得让人发颤,可癞子却一声不吭,被绑住的双手按着地面保持身体不倒,撑了一会子后,才将右腿盘着,被重击的左腿直挺着不管,用个奇怪的姿势反抗着。
“呦,挺倔强呀。”余挺笑了笑,这两个多月在官军大营之中,过得越是提心吊胆,就越是恨透了这几人,特别是后来知晓了正是郭顺旺传递澄城县虚实,才让刘应遇大军如此快地奇袭,致使自己被抓,就连二哥之死和这也深有关系,不然按照他们的计划早就去投奔府谷的王嘉胤了。
“给我打。”
随着余愁一声令下,民兵们纷纷放开手脚,用木棍和刀鞘劈头盖脸地围殴这几人,全部朝要害位置招呼,他们被绑着,丝毫无法隔挡,被打得牙齿脱落,头破血流,只能左右翻滚才能躲避好受些。
“余大爷,别打了,别打了,饶了俺的狗命,以后必然给您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大恩大德一辈子不敢忘却。”
郭顺旺听到身边兄弟求饶,也是无可奈何,他自身都难保,只好也腆着脸求饶道:“余大爷,冤有头债有主,是俺得罪了你,你要打要杀都随你,只求放过俺这几位兄弟吧,他们也只是穷苦人出身,饿怕了才跟着俺的。”
听到郭顺旺说出这么义气的话,余挺好奇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问道:“要让咱不杀伱们也行,可咱这口恶气得出,不出可不中。”
“你要咋办都行,俺都应着。”郭顺旺自知必死,也倒是坦荡。
“要不你把这几个兄弟一刀一个都给宰了,要不我给你来个千刀万剐,如何?”余挺露出玩味的笑容,右手中“噌”地一声拔出把一寸刃长的小刀,如同饿狼一般看着郭顺旺。
郭顺旺听到这话,转头看着他的几个兄弟,他们那想活的眼神闪着光,再也不像刚刚的死鱼眼了。
轻轻点点头,郭顺旺没有多余的思考,立马就答应道:“余大哥,你说话当真?真肯放了我那几个弟兄?”
“当然,只要你自己想受那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余挺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那好,几位弟兄。”郭顺旺一脸大义凛然,准备赴死的表情,看得癞子几人着实感动,泪水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听到郭顺旺有话说,癞子几人纷纷跪行几步,皆磕头道:“顺旺哥,您有啥遗言就说,俺们一定拼死给你办成。”
“好。”郭顺旺连忙答应,“哥哥和你们这几个弟兄相识一场,也不枉费了,那,你们可是说的,要拼死给我办成的。”
癞子几人纷纷头磕着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道:“顺旺哥,你说,咱们一定办成。”
“那你们就去死吧,让俺替你们好好活着,听说归化营里再有几个月就释放俘虏嘞,到时候俺一定给你们日日烧香,多烧些纸钱,让你们在下面吃好喝好玩好!”郭顺旺一秃噜地说个不停,彻底让癞子几个人僵住了表情,那满脸的泪水和着血,像是个花脸般甚是可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周围围着的民兵们纷纷狂笑,那余挺和余愁也是相视止不住笑意,之前余挺亲口对刘泽说要宰了郭顺旺,可若是将他一刀杀了,着实解不了心头只恨,区区一刀可偿还不了那死去的王二和众多兄弟的性命,而要是将其折磨致死,又太不体面,因为刘泽治下已经废除了各种以折磨为目的的肉刑,违法判处死刑的也仅仅是绞刑、斩首或者枪决。
特别是余挺这种,本来就在官军那面不遗余力献力献策的投降者来说,须知道人言可畏,若想在刘泽的阵营中取得更高的地位就要注意各种细节方面,连刘泽曾经的好兄弟余愁都仅仅只任职民兵连长之职,在这个十几万人的大营中,所有男人都被编组成民兵的情况下,地位着实不高。
余挺这种俘虏就更别说了,到现在还没有个差事职位,眼瞅着就要变成边缘人物了,这是在刘应遇属下经过多次历练的余挺所不能接受的,他非常想融入刘泽的队伍,又想报仇雪恨出气,那就不能留下把柄,也就有了这次恐吓。
果然不出所料,郭顺旺中套了。
“那就杀吧,杀了他们,你就能活。”余挺满面笑容地将手中的小刀扔到郭顺旺身前,那刀刃仅仅3.3cm,全长也只有七厘米的短刀在冰面弹跳了几下,如条刚钓上来的银鱼一般,反射着夕阳的光芒。
郭顺旺往前一扑,双手虽然绑着,手指却还能动,双手紧握着这短小的刀柄,转身看向几位曾经的弟兄,满是求生的渴望,“几位弟兄,你们一路好走。”
说着就朝着癞子的胸口捅去,癞子认命般闭上双眼道:“下辈子别让俺再做人。”
砰的一声,随着是一声惊呼,癞子等了半饷才睁开眼,发觉自己未死,而刚刚要杀自己的郭顺旺被余愁右脚踩着,在那挣扎着,小刀也甩的老远,
终于,郭顺旺不再挣扎了,作为个聪明人,他刹那间就明白了这是余挺余愁兄弟的计策,自己上钩了。
“哈哈,刚刚只是戏言,不必当真。”余愁看着刚刚面如死灰的癞子几人道:“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你们的兄弟郭顺旺,你们还信他吗?”
未曾想,郭顺旺转过弯来后,在余愁脚下硬生生转过脸来喊道:“癞子兄弟,刚刚俺是想割开你的绳子,让俺一死来抵你们的命嘞,可千万别误会。”
“俺刚刚说的就是看着你们闷,逗个乐子罢了。”郭顺旺连忙往回圆刚刚的话语。
“呵呵,你们信吗?”余挺还是满面笑容,指着癞子几人道:“解开他们的绳索。”
民兵们纷纷上前照做,等到癞子几人的绳索都解开后,仅剩的郭顺旺瞬间陷入了恐惧,他清楚的明白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嘴巴有些腥甜,那是刚刚被余愁踹倒摔伤了嘴,还是忍着那一波一波而来的疼痛道:“咱们这些日子出生入死的,在一口锅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俺真没坏心思,拿你们当俺的亲兄弟,可别受了外人的挑拨”
“你们想想,以前那刘泽咋说的,叫优待俘虏,你们不杀了俺,那余挺敢杀?俺从刚开始就跟着刘泽,那余挺对刘泽啥样俺最是清楚,相信俺,咱们兄弟不自相残杀就都能活。”
郭顺旺的嘴如同机关枪般喷洒着血水和话语,将心中能想到的突突突全部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才喘着粗气。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几人要是用这小刀将郭顺旺刮了,俺们兄弟就放了你们,让你们回归化营,最多几个月,就放你们回家,你们都跟过刘哥,知道他是个好人,答应的就绝对做到,你们不相信俺们,也能信得过刘哥。”余愁这时候上前死死的盯着癞子几人,看着他们劫后余生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癞子首先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小刀,对着还在那喘着粗气的郭顺旺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说咱们是兄弟,那孙长先也是兄弟吧?你照样也是一刀从他眼眶子里插进去,那脑浆子像豆腐般溅了俺一手,那时候俺们还帮你摁着他嘞。”
癞子身后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跟上,上前摁住犹自在那挣扎的郭顺旺。
“你们别忘了,你们也有。。。”
癞子听到郭顺旺要爆料,连忙上去掐住他的嘴,将刀子在他嘴里搅动几转,郭顺旺立刻发不出声音来,嘴巴张合着不停,那舌头的碎肉合着血一同流出来。
看着郭顺旺说不出话来,癞子几人才松了口气,他们干的坏事着实有些多,无论是杀害孙长先还是普通无辜民众,抢劫淫掠都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好在知道他们底细的同僚都死伤殆尽,基本没有活口,需要知道在归化营中,有血债的士卒也都是得接受审判的。
无人知晓那就是可以逃脱。
癞子上手就又是戳瞎了郭顺旺的双眼,再戳聋他的双耳,这下才彻底放下心来,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杀心,狠下心来。
癞子将小刀插入郭顺旺的胸口,旋着刀尖,将他胸口两点片掉,行云流水一般,看的余挺在一旁赞叹:“真有干刽子手的潜质。”
听到夸奖,癞子转头笑了笑,漏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看的余愁心底发麻,那种笑容将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远的烫伤,冷冰冰像鬼一般。
转手将刀交给旁边的另一人,他也学着癞子的动作,在郭顺旺身上旋了两块肉下来,就这样几个老弟兄轮流着给郭顺旺片肉,如同涮火锅割羊肉片一样一样的。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恶臭传开,惹得周围民兵都捂着口鼻连退几步。
“扎着肠子了。”有人解释着。
此时的郭顺旺已经如同一滩泥窝在冰面上,双手双脚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在那颤抖着,咕叽着,可谁都听不清他的话语,挣脱不了,任人宰割,如此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周围的片肉都在冰面上僵硬住了,郭顺旺才终于咽了气。
癞子几人见状,跪倒在地对着余挺余愁拜道:“多谢余大哥、余小哥救命大恩,这郭顺旺伤天害理死有余辜,让俺们报了大仇,这辈子就让俺们做牛做马报答二位哥哥吧,必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余挺周围已经打起了一圈火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冷风中吹着也有些乏了,便道:“不必这辈子了,下辈子再说吧。”
说完余挺挥了挥手,早已准备好围上去的民兵们纷纷将刀枪用力向这几人戳去,哀嚎声中,一切皆化为乌有,水中捞月,一场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