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晚,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着万家灯火,邱秋更显落寞,在这繁华的夜色中,开着车,看着前方的眼睛有些恍惚,原来忙碌也只是一种麻醉,结束工作时,麻药就会散去,时诚的影子便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让一切交给时间吧,终有淡忘的一天!邱秋这样安慰着自己。电话响起,陌生号码,接听,一个年轻的陌生声音问:“你好,是邱秋吗?”
“你好,我是,请问哪位?”
“我是阿斌,记得我吗?”
邱秋呆了一下,当然记得,时诚的表弟阿斌,“阿斌你好啊,当然记得!”邱秋本能地对他非常热情,为什么呢?人家帮忙修车了呢,还辛辛苦苦地帮忙把车开回深圳。邱欲盖弥彰似地在心里这样解释。
“邱秋,你在家吗?我能见你一下吗?”
“我在回家的路上呢,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的停车场……上次去你家接过阿诚的,所以知道你家。”
“哦,你稍等我一下,大概十来分钟吧。”
一路上,邱秋想像着阿斌找自己会是什么事?阿斌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只有时诚啊,难道是时诚有什么事?刚刚阿斌的语气还那么急切。
邱秋想着春晖说的那句——生活的最高境界是平静。而自己努力追求的最高境界瞬间被打破!
停车时,邱秋就远远地看到了阿斌朝自己走来,邱秋下车后还没等她开口,阿斌连一个字的寒暄都没有,说:“邱秋,走,跟我去见时诚!”
邱秋怔怔地看着阿斌:“他怎么了?”还是出于本能地关心着他。
阿斌不由分说拉着邱秋就上了自己的车。一边走一边说:“快,见到你就知道了。”而邱秋根本没有机会拒绝,也或者是根本不想拒绝!
路上,邱秋问到底什么情况,阿斌只说见到了就知道,于是两人都不再说什么,邱秋被带到了一个比较高档的住宅小区,进了一套房子内,这里是时诚的家。
进了家门,阿斌对邱秋说:“进去看看吧,他在房间。”说着指向一间卧室。
邱秋推开门进去,时诚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此时,邱秋无法相信一个如此阳光、充满活力的时诚,会是眼前的这个人,脸色惨白,面容憔悴,整个人虚弱地像一滩泥塌在床上。邱秋走上前面,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这一摸吓了一大跳,然后到客厅问阿斌:“他怎么烧成这样了还不送医院啊?”
“你以为没去啊,这几天都快累死我了,可是有什么用啊!”
邱秋疑惑地看着阿斌。
“第一次感冒发烧了去医院,连打了两天的吊水,医生说好了没事儿了,可回来的第二天又发烧了,送去医院,输了液就好了,医生说没事,回家注意下就行了,可是晚上回来第二天早上又发烧了,又送他去医院,打了一针,医生交待说回家好好休息就没事儿的。可是上午才从医院回来,下午就又烧了,再送去,人家医生都烦他了,问他是不是一回去就冲冷水啊,否则怎么会这样呢?如此反复!就一点感冒这么折腾,交待回家好好养着,自己不要命的话,医生也没办法!这不,还那个死样呢!”
邱秋听着阿斌这一通带着牢骚又带着关切的无可奈何,怔怔地问了一句:“可是……你叫我来能做什么?”
“哎,你是不是心太狠了点,要知道他这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理有病!我不知道你俩怎么回事,他反正一做梦就叫你的名字,叫得我都烦了,担心他脑袋烧出毛病来,反正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再送医院,人家医生非骂我不可,现在只有你可以安慰安慰他,好让他快好起来。”
邱秋脑袋中一片混乱,他不是应该正和戚希打得火热么?“他……他女朋友没来看看他吗?”
“他女朋友?我只知道你啊。”
“现在不是刚交往了一个吗?”
“现在?就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儿?他好多天可是连口干饭都没吃了,还女朋友呢!”
邱秋心里出现了一点希望的光,莫名地有一点点开心,问阿斌,“那……他晚上吃东西了吗?”
“中午喝了点白粥,晚上我看他一直睡着就没叫他,反正他也吃不了什么。”
“现在家里还有吃的吗?”
“吃的有啊,问题是他现在只能喝点粥。”
“有肉没?我去熬点瘦肉粥。”
“冰箱里应该有,我看看。”
熬粥的时间,邱秋试探地问阿斌:“时诚春节去了云南么?”
“是啊,我俩一起去的,他这春节前后的一个多月都没歇过,到处跑,就是前些天才回深圳,一回来就病了。”
“你们从云南回来也是一起吗?”
“是啊,怎么了?”
“就你们俩?”
“是啊,哦哦哦,还有一个小女孩,在云南时刚好住在我们店里,回来时就一起带他回来了。”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好像加了微信……哎,你问这个干什么?……哦……你以为是阿诚新交的女朋友?”
邱秋被看破了就些不好意思,阿斌猜对了却来了精神,声调高出了几分说:“不可能!我告诉你,就那个女孩,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时诚我还不了解?他从来就不喜欢小女孩型的,哦,就是所谓萝莉型的。”
“他们俩年龄差不多啊。”邱秋说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比如说你,就是十八岁也不会是那种性格,懂吗?是性格的问题……咦……你怎么知道他俩年龄差不多?那女孩你认识?”
“哦……不认识,我……去看下粥好了没。”
邱秋盛了一碗粥,又倒了一杯水,到了时诚的房间,他还昏睡着。邱秋摇了摇时诚的手臂,轻声叫着他。
时诚这些天头一直昏沉沉的,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摇晃着自己,慢慢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看到了邱秋的影子,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这个影子就晃动了那么一下,就又消失了,时诚合上了眼皮,想着,原来自己又做梦了。
邱秋坐在床边上,看着气若游丝的时诚,揪心地疼,握住时诚的手,又轻轻叫唤着。
时诚再次睁开眼睛,邱秋还在叫着,“时诚,醒醒,看到我了吗?”
时诚本来恍惚的眼睛里一刹那充满了喜悦的光,接着又有点不敢相信地叫了声:“邱秋?”声音很是虚弱。
“嗯,来,我扶你起来喝点粥,我亲手熬的,你要多吃点。”邱秋说着把时诚扶了起来,感觉他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
时诚还呆呆地看着邱秋,拉住了邱秋的手,“真的是你,邱秋!”
邱秋微笑着点点头,时诚这才安心地笑了。
“先喝点温水吧,喝了水再吃东西舒服点。”邱秋端着水递过去,而时诚也不动手,只伸过头来,那意思是要邱秋喂他喝。邱秋也由着这个病人撒着娇,接着同样一口一口地喂着时诚喝粥,他倒是很乖,连吃了几碗,一锅粥都喝得差不多了。
阿斌眼看着这邱秋一来,东西都吃得多了,趁机说:“邱秋,今晚你值班,我可是守了他五六天了,今晚我回家休息了,走啦!”
“喂……”邱秋看着阿斌一下就闪出了门外。
邱秋有那么一点尴尬,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幸福。
转身去了房间,摸了摸时诚的额头,“怎么搞得,病成这样?”
“想你想得,你相信吗?”
邱秋不答,也不敢看时诚。
“下床活动一下吧,总这样躺着也不好,刚吃了东西走动一下。”
时诚趁机赖皮地让邱秋帮他穿好衣服,又让她扶着下了床,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又坐下了?要不到阳台上透口气。”
“透什么气啊,不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你陪我坐会聊聊天就好了。”
邱秋倒了一杯水,喂时诚吃了药,才陪他坐下。
时诚靠在了邱秋的肩上,悠悠地说:“邱秋,我是个孤儿。”
邱秋愣了一下,轻轻地握住了时诚的手。
时诚继续地用他那还很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十四岁那年父母死于车祸,当时他俩在一辆车上,也就一起走了,那时我才上初中二年级,仿佛是一夜之间,我的生活翻天覆地地改变了,从那天起,我学会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住在一幢大大的房子里,一个人生活,还一个人过各种各样的节日。”
“你……爷爷呢?”邱秋想着那位嘉时集团高高在上的董事长
“是啊,我是有位有钱有势的爷爷,但他有钱有势跟我没关系,他只是我的爷爷,仅此而已,明白吗?”
邱秋显然不明白,怔怔地看着时诚。
“我爷爷是八十年代初就到了深圳,算得上是第一批闯深圳的人了,当时带着奶奶,爸爸和我叔叔,山里出来的人,什么苦都能吃,爸爸当年刚刚高中毕业,跟着爷爷风里来雨里去地成立了嘉时集团,直到有了今天的成绩。我叔叔当年还小,才上小学呢,长大后对生意上的事,他也根本没兴趣,一心想着读书,研究学问。”
“爷爷也高兴,两个儿子,一个跟他做生意,到时接他的班,一个儿子做学问,挺完美的事。可是,偏偏老天都妒嫉这种完美,爸爸在十一前年死于车祸,还同时带走了妈妈。当时,爷爷已经过六十岁了,打击非常大,想着好好的儿子,跟他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儿子怎么能走在他前面呢?同时嘉时集团也后继无人,爷爷突然觉得人生无望,叔叔看着爷爷如此痛苦,放弃了他大学教授的工作,到了嘉时集团。”
“你呢,爸爸妈妈走后,爷爷不管你吗?”邱秋怜惜地搂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管,当然管,只是我不愿意。爷爷非常严厉,跟他越亲的人就越严厉,好像就没见他笑过,从小就和他不怎么亲密,上高中后我就住校,周末也不太愿意去爷爷那,就回自己的家,只是那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位阿姨帮忙收拾屋子,周末给我做做饭,其实更多的只是看看家门。”
“那段日子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住在几百平米空荡荡的房子里,半夜都能被吓醒,但那时候心里就是舍不得搬出去住,总觉得有一天爸爸妈妈还会回来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不愿意承认我是孤儿,也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起。”
“所以你跟我说身份,其实我的身份就是孤儿,其它什么都不是,爷爷不会给我一分钱的遗产,这是他的原则,他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成年的子孙一分钱。我叔叔当年上大学是找他贷款,我也是,所以从我上大学开始就要想着怎样赚钱去还贷款,当时还为按助学贷款算利息还是商业贷款算利息的事,跟我爷爷谈了半个多小时。”
“叔叔去嘉时集团是从一名普通职员做起,扎扎实实地干了三年,爷爷才让他做了部门经理,然后在各个方面地煅炼他,爷爷觉得有进步了再提拔他一点,叔叔做上总裁的位置用了九年多的时间。所以我要想进嘉时集团工作想要分股权,可以,进去从职员干起,再让爷爷凭我的能力提拔。我对那些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让我去那里工作,干到死,爷爷也不会给个正经的职位给我。”
“我大学还没毕业,就跟阿斌做客栈了,后来又做了城市公寓,就是你上次去的那个,当然开客栈的钱是找爷爷贷款的,这一点倒还是比在银行贷款简单方便,也就这点好处了。”
时诚咳嗽了起来,邱秋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摸了摸他的头,问:“头痛吗?要不要去躺着?”
时诚没理会邱秋的话,拉住邱秋摸在他额头上的手,盯着邱秋问:“这样的我,你还要吗?”眼中一片赤诚。
邱秋抱住了时诚。即使她仍然有些担心,但眼前的时诚,她无法拒绝,她想,再勇敢去爱一次吧!
晚上邱秋住在时诚家,第二天去上班前打电话叫阿斌过来,说自己晚上下班了再过来。
邱秋晚上下班后,到了时斌家门口,进没进门就听见像是时诚和阿斌在闹着什么,俩人声音都特别大,她敲开门,阿斌开门,时诚靠在沙发上,仍然穿着睡衣,显然是一天没有出门,阿斌见邱秋过来,马上说:“你下班了我也下班了哈,拜!”
邱秋摸了摸时诚的额头,说:“好了耶。”
时诚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头还很疼啊。”
“好啦,别装病了,还装我可走了。”
时诚咚地弹起来:“这么说我病好了你也不走了?”
邱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走了我可又病了啊,人家医生都不收我啦!”时诚见邱秋不说话,马上说。
“嘿,这么说你还讹上我啦!”
“是啊,谁叫你撞了我的保险扛呢!”
邱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诚说,很认真地:“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
“是吗?我可没看出来,当时你一句话都不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担心这人不会骂我吧。”
“我长得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吧,我一直在看着你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见过一个人说个对不起说成那样的,你那样子特好笑,非常真诚,我一下子就心动了!”
“哦,你是故意找借口留我的电话是吧?”邱秋忽然想起来,“你当时就没打算让我赔保险扛……不对啊,撞了那么久你也没联系我,还是后来我先联系你的啊。”
“就是因为你先联系我了,我才更感觉你是个好人啊,主动找上门来要给我修车。”
“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心机男孩呢,然后第一次就骗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吃顿饭,然后再假装摔跤……”
“只能说明我对你用心!邱秋,”时诚拉着邱秋的手,很认真地说:“我们别再吵架了好吗?我对你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一定不要再说跟我分手的话了,和我在一起,你会一辈子开心的,相信我!”
邱秋看着时诚深情的眼神,点了点头。
明媚的春天,爱情也顺应着万物肆意生长!
华芝在赵万其的陪同下到几百里外的一个庵堂去看望了妈妈,妈妈现已满目清澈,完全褪去了当年的沧桑,也许这佛门清静地,真的让她把一切都放下了,但连同华芝也一起放下了。
回来后,华芝靠在赵万其的肩上说:“我好像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会怎样。”
过了好久,华芝又说:“赵哥,我想出去工作。”
“可以,我帮你安排。”
“不,不是,我想自己去找工作,我想去深圳找工作。”
赵万其的心颤动了一下,喉咙有些发哽,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缓缓地说:“你还是忘不了他!”
“嗯,总是想到以前的事。”
“华芝,你有权力去爱,可是他值得你这样吗?即使你离开我,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真心实意对你好的,这样我也放心,知道吗?”
“我知道,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再见到他,想和他重新开始。”
赵万其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赵万其送华芝去了火车站,走之前,华芝要把家里的钥匙留下,赵万其说:“我不做你的男人也还是你的家人,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娘家,钥匙拿上,遇到任何困难,有任何委屈,这里还有一个为你遮风避雨的家!”
华芝扑到赵万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哥,和小晗姐好好过日子,她是个好女人,你是我哥,她就是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