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善美

鲜于尚武的意外回来在村子里引起纷纷议论,而征兵引起的却是恐慌。讯息闭塞的村民们不清楚现下的局势,在他们看来,征兵就意味着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日子不好过。而国家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是模糊而遥不可及的一个无形的东西。他们的心思在自家的田里地里,在一家人的嘴里身上,他们求的是一家人的性命和温饱;可他们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们是生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巨网当中,这个网的形状、好坏却跟他们的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们就在这种混沌的意识中一日复一日地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尚武走后,鲜于端康和叶爱莲的身体日渐消瘦,他们支撑着在地里劳作,尚文也变得勤快起来了。这天他们正在地里忙活,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拄着一根木棍蹒跚地走在通往村庄的路上,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虚弱,好像一片叶子,风轻轻一吹就会飞向天空。一只瘦骨嶙峋的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狗偷偷跟在她的身后,伺机进攻。她却浑然不觉,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脏狗耗尽了耐心,也因为实在饿得慌——它大概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不容易有一堆看起来不难到嘴的肉食,岂能轻易放过。兵贵神速,还是先下口为强,到了村子里人多狗杂,就更不好出击了——在女子一脚踩在一个小坑洼里,身子倾斜的瞬间,脏狗猛然向前一扑,姿势一点不输饿狼扑食的漂亮和迅猛;饥饿激发出了它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女子猝然倒地,脏狗尖尖的牙齿呲出嘴外,迫不及待地要享用它的丰盛的人肉大餐。

“咚”的一声,脏狗应声倒在女子的背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死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尚文手握锄头,赳赳昂立。原来,在离大路不到二十米的地里劳动的鲜于一家早就看见了路上的女子和狗,他们看狗小心谨慎、偷偷摸摸的样子,便断定这狗怀有狼心。鲜于一家的善心在这一刻达到空前一致,尚文作为代表当选为善心执行者。尚文拿起锄地的锄头悄悄逼近脏狗,而脏狗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它对突然出现在它身后的鲜于尚文毫无察觉,以至于人肉未尝身先死。遗憾哪遗憾。

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圆满落幕。尚文扔下锄头,拉开女子背上的脏狗,扶起女子,拖着狗便要走。女子扑通一声跪下了,感激而凄凉地说:“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大哥,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愿意伺候大哥一家大小一辈子,,我别无所求,只求大哥给我一口饭吃。”尚文没想到女子会跪下来求他收留她,他原来只不过是想救一条人命顺便弄点狗肉吃吃罢了,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他顿时茫然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至极。

叶爱莲在地里看见儿子愣怔不动,叫冷梅去看看,是不是需要帮忙。冷梅放下锄头走到大路上,说:“尚文,你干嘛站着不动?快把狗拖回去吧,冷了就不好剥皮了。”尚文看看冷梅又看看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拖起脏狗回村去了。冷梅上前扶起女子,上下打量。女子不算太长的头发纠结成团,凌乱不堪。脸上灰垢斑驳,很好地遮掩了不知丑俊的本来面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略显疲惫暗淡。身上的衣服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破洞,黑色的棉絮摇摇欲坠地挂满全身。裸露在外的手和脚肿胀溃烂,流着黄黄的脓水。冷梅看着女子的凄惨样子,不禁想到自己当初流落在外的遭遇,对女子的同情中便有了感同身受的痛楚。

“来,我带你去地里喝点水吧。喏,就在那儿。”冷梅扶着女子的胳膊,用手指了指鲜于端康和叶爱莲所在的地。女子感激地说:“谢谢大姐!请问刚才那位大哥是大姐的什么人?我还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哩。”冷梅笑笑,柔声说:“哦,他的我的男人。”女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轻轻地“哦”了一声。

冷梅将女子带到地里,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对公公婆婆说:“爸爸,妈妈,我看她挺可怜的,就带她来喝点水。”叶爱莲没有说什么,走到女子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女子一番,问:“孩子,你从哪儿来的呀?怎么落得这般境地?”女子的眼里含满泪水,说:“大娘,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们那里饥荒特别严重,我一家大小离家出外乞讨,爸爸妈妈和弟弟都饿死在了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大娘,您家要人干活不?我什么活都能干,求大娘收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就行。”女子故伎重演,想感动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娘。叶爱莲说:“孩子,你先别急,喝点水,歇歇再说。”此时的叶爱莲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大但的想法,她转身去到鲜于端康的身边。

“他爸,这孩子虽然是一个讨饭的,但我看她的身子骨不错,那双眼睛也有神。她既然无亲无故,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叶爱莲神秘兮兮地说。鲜于端康停下手里的活,掏出旱烟袋,装烟锅,问:“什么想法?请她做长工?”

“去,你就知道长工,再说哪有请女的做长工的,我们家女人还不够多么?”这话明显是在说不生孩子的冷梅是多余的了。鲜于端康喷出一口烟雾没接茬。叶爱莲的声音更小了,“你看,尚文和冷梅结婚都半年多了,冷梅的肚子没有一丁点变化,我看她八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鲜于家可不能断在她的手上,你说是吧?”不等鲜于端康回答,她又接着说道,“要不我们把这女的留下,让她给我们生个孙子,反正她也没有去处,我们大家伙每人省一口,养活她还是不成问题的。你说呢?”鲜于端康吧嗒一口旱烟,沉吟片刻,忧心忡忡地说:“那冷梅怎么办?把她撵了?再说,尚文还不定答不答应呢?”叶爱莲轻轻敲了一下鲜于端康的头,撇撇嘴说:“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我们把冷梅撵走,人家不得说咱们薄情寡义吗?我们对外就说这女的是咱家的远房亲戚,饥馑年月投奔咱来的,别人能怀疑啥。至于尚文嘛,多一个女人对他有什么损失,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鲜于端康不以为然,说:“冷梅是咱家的远房亲戚,这女的又是咱家的远房亲戚,咱家的远房亲戚就那么多?!还都是年轻女子!人家能不怀疑吗?这世道还不定怎么变呢,以后若是查起来,我看你怎么办?尚文也是重婚罪。”鲜于端康到底读过书,不似妻子考虑问题简单。叶爱莲脸一沉,冷冰冰地说:“我只怕没查到鲜于家,鲜于家早就绝后了,那倒干净了。”这句话重,很重,相当重,重得鲜于端康承受不起,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蔫了,默默无语地蹲在地里,头发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叶爱莲知道丈夫答应了,她撇下丈夫走到女子的面前,和蔼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啦?”女子恭敬地答:“大娘,我叫许善美,今年十八岁。”叶爱莲笑眯眯的说:“善美,这名字好,又善良又美丽。善美哪,你一个女孩子靠乞讨为生,怪可怜的,你先不要走了,就在大娘家歇息几天,恢复恢复身子再说,你看怎么样?”许善美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就要下跪,被冷梅一把拉住了。许善美就鞠了一躬,说:“大娘,我不白吃,我帮您干活,地里的活我也拿手。”叶爱莲摆摆手,一副施恩不图报的慷慨,说:“什么干活不干活,不就一碗饭嘛。”她的善良深深地感动了许善美和冷梅,她们不禁热泪盈眶。

待他们回到家,尚文已经剥好狗皮,正在剁狗肉。

春意正浓的阳光直直地射在院里。一只刚下完蛋的母鸡邀功似的“咯咯嘎——咯咯嘎——”地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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