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
一个手下混混的声音飞进耳朵里。
强子无动于衷。
“强哥……”
声音又响了遍,里头夹杂着一丝急切。
“闭嘴!谁也别劝,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
强子低吼了句。
“不是哩!那儿……好像有火把!”
强子陡然一愣,顺着手下指的方向扭头望去。渐渐地,神情越来越凝重,心也渐渐揪紧。
手下说得没错,远处,星星点点的黄色火光正在杨树林闪动着,先是三五团,然后越来越多,直到七八团,十几团……而那火光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毫无疑问,这是对方在飞速地靠近的结果!
很快,顺着风声,强子似乎隐约听到了人声,杂乱,扯着喉咙呼喊,时不时地被夜风吹散。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强子眉头紧锁,脑海里飞快地反省着自己的计划。
“强哥!怎么办!”
手下一个混混有些慌乱地喊了句。
“有……有人来了!嘿……嘿嘿!老子命不该绝哩!哈哈!哈哈!”
孔大伟的眼睛也看到了火把的光亮,刚刚还绝望死寂的眼里,陡然间泛起惊喜癫狂的兴奋。爬起来就要往光亮那头冲,很快被强子的手下摁了回来,死死地捂住嘴。
“强哥!快作决定!来不及了!”
手下焦急的呼喊着,另外一个混混,已经往出租车方向奔去,作好开车接应跑路的准备了!
眼看着,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多,足足有二三十号人,从四面八方奔来,包围圈越缩越小。强子的每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脑子里一片空白,最终,咬了咬牙,紧握刀柄,对着孔大伟的脖颈高高扬起。
“刘强,你狗日的跑不掉了!你要是还顾念着家里老小,就给老子住手!”
正这会儿,一句喊声给夜风送进了耳朵里。
强子那只高高场起刀柄的手就泄去了力道,内心一声沉重的叹息,无力地闭上眼睛,缓缓放了下来。
紧接着,四面周围就被熊熊的火把照亮得刺眼如同白昼……
强子只觉得被一群汉子推来搡去,很快就给缴了手里的刀,两条胳膊也给三四个人反到背后,牢牢地摁住了。手下几个弟兄,除了那个开车的,其他也都跟自己一样,束手就擒。
片刻之后,孔老头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了人群前,没停稳就连忙嚷嚷:“都别动手,孔家的人都别动手!已经叫了派出所的人,在后头呢!”
强子一声不吭,任人摆布。眼前,是一团团明亮的在夜风里闪动的火把,凶恶的孔家人,垂头丧气的手下弟兄,还有孔大伟爷孙俩欣喜若狂的团聚……一切都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如同梦中。
几分钟后,人群被扒拉开,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挤进了人前头。强子的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听清,就看见孔大伟义愤填膺地拿手伸着自己,嘴里还大声地骂着啥。
两民警走到强子跟前,抬头瞅了一眼强子的脸,愣了一下,接着,强子觉得自己手腕一凉,上头就多了一副沉甸甸的铁铐子。
林学涛呆坐在林家老屋的土台阶上,目光愣愣地望着禾场边上前头的村口小路。
现在,村里人像避瘟神似的,都约好了般离这条路远远的。就连偶尔一两个不得不经过的人们,也是低头加紧步子快步走过,当然更别提打招呼了……
林学涛早已经预感到最近的事儿不太平,可他怎么着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现在,他内心里很是后悔,也满是自责,那天就不该带着强子一起去孔家的酒席上,又或许,自己不该在山杏家逗留,知道强子有些不对劲,要是一早去跟他沟通,兴许事儿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林国庆坐在堂屋里抽闷烟,林学涛娘也是哎声叹气的,不过手里还是没停下活计。
一家人个个心情低落,谁都不愿吭声,都生怕触及丝毫昨天发生的事儿。
良久,林学涛娘扫完了地,见父子两人还是神情呆呆的,实在忍不住,小心地试探着嘟囔了句:“小涛,强子那儿……真个没一点儿法子想啦?”
林学涛面无表情。林国庆在堂屋里沮丧地摇摇头:“你以为还能有啥法子?这回的事儿,可是人脏并获哩!那孔老头子,贼精着,早盯着他好几天了,他还浑然不知!这回好容易呆着机会,还不把强子往死里整?”
林学涛娘听了,无言以对,拿眼睛瞅瞅儿子小涛,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话根本没听见似的。
“不就拘留么!又还没判!我看也不见得!孔大伟那小子反正不是啥好东西,强子这主意虽然毒了点儿,可他毕竟不缺胳膊少腿儿么……”
话还没说完,林国庆已经不耐烦地站起身,闷头往里屋去了。撇下老伴一个人站在那儿,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之极。
“小涛,你也甭太烦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咋样,我跟你爹都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哩!”
林学涛娘见老伴没好气地走了,又走到儿子身旁,好心地安慰他。
林学涛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对了,山杏咋没见人影呢!这事儿……好歹也是因她而起哩!怎么……”
“别说了娘!”
林学涛有些疲惫地打断了母亲,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也回屋去了。留下林学涛娘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嘴张了张,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家一屋人情绪低落的当儿,这头孔家更是春风得意。
孔老头子好几天的密切监视果然没有白费,这下来了个黄雀在后,把强子弄进了派出所,更是好不得意。刘强孔老头自然是并没有在放在心上,而让孔家们都感到格外兴奋的,显然是这背后牵扯到的林学涛。现在
,山杏这个村长已经退位,所有人都知道强子跟林学涛是好哥们,无论如何,林学涛这回不光保不住强子也没可能再挺山杏,恐怕就连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了。
在林学涛娘还在感叹山杏没有来的时候,其实山杏就去了灯火通明,一派热闹景象的孔家。
山杏知道,眼下压根儿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一切都很抓紧时间。山杏到了孔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竟然一没吵二没闹,甚至带着有些低眉顺眼的请求。
“孔大爷,强子也是您看着长大,好歹一个村子……希望看在刘家老人的份儿上……”当着禾场里来吃酒席的百来号人的众目睽睽,山杏愣是开口求人了,说到最后,脸色神色很是不自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山杏的话虽然没说完,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意思。
孔老头显然大吃了一惊,拿一双老眼上下直打量山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活了七十几年,这老头早已经成了人精,但是像山杏这么重情重义,而且还是个女人,孔老头心里不禁暗暗这妮子的勇气。
满禾场的人都鸦雀无声,等着孔老头发话。
一旁,孔大伟也夹在人群里头,可他没敢现身,心里头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没有爷爷的话,到了他也吭声。
山杏这架势一下子上全村人都唏嘘不已,一些舌头长的妇女们,已经按捺不住,小声指指点点起来。山杏只是低着目光,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模样。
“哼!好歹一个村子的……”孔老头咳咳两声,目光在山杏身上轻蔑地扫过,“他狗日的刘强想对大伟下黑手的时候,可顾念过一个村子的情份?”
话音落下,满村子的人群议论声就更大了。
孔老头的话意思很明确:要想给强子求情,没门儿!
山杏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转身就扒开人群走了,在走向禾场边上的村口小路时,她能感觉到,背后,百来双眼睛这会儿全聚焦在自己身上,那里头,各种各样的猜疑和议论都有,只是现在的山杏早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
孔老头的目光也跟着众村民的一起,一直目送着山杏的离开。耳旁议论纷纷的人声之中,孔老头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平心而论,山杏的举动,让老头的心里结结实实地震撼了,铁牛的死,虽然他装做不知也不愿意去质问大伟,但老头心里知道,孔家人在这一连串的事儿上,着实理亏。
即使如此,村长换届选举在即,这当口,可不是他孔家逞妇人之仁的时候……
这样想着,孔老头那双紧锁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越来越清晰的冷峻之色。
一不做二不休,现在,是时候让孔家彻底翻身掌控村子了!
“爷爷?爷爷!”
山杏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禾场里村民们又回到了热闹的酒席上,孔老头还在独自思索中,忽然耳边传来喊声,一连叫了几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大伟冲一旁努了努嘴,道:“爷,王处长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