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庐州亦是江北红巾军的属地,大宋兵败庐州即为元朝所得。想象当年的大宋盛况及十余年的兵戈生涯,大奎不禁唏嘘不已。
当夜朱守仁安排大奎便在府中住下,第二日辰时大奎方由朱守仁亲自带着去见了潘磊的家人。路上恐人见疑,大奎仍是一身青衣小帽跟随在朱守仁的轿侧到了潘府。
潘磊祖上在庐州曾是庐州的名门望族,故此家大业大。
大奎随朱守仁进了潘府不禁感叹潘磊的文武全才。因为进了大宅后再向后走,见到一处院落边上摆着兵器架及石锁铁瓜等练功所用之物。
直至到潘府厅堂见到潘夫人,大奎不禁惊叹,潘磊所描绘的潘夫人画像,真真是栩栩如生十分传神。潘夫人三十许人,仍是柳眉如画杏眼桃腮,却是个十足的美人。只见其一袭天蓝罗裙外罩比甲,走起路来盈盈若春风拂柳仪态万千。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若是将潘夫人和自己的黄莺比起来,当是潘夫人的资色更胜一筹。这可能与黄莺好习武事有关联,黄莺一言一行皆透露出巾帼英姿,而潘夫人却是更显女儿态。
“见过朱大人。”潘夫人走到厅中向朱守仁盈盈一福。
“潘夫人勿要多礼,快快请起。”朱守仁连忙双手虚扶,待潘夫人站起身来,朱守仁才道:“来来来,潘夫人!本官此来是告诉潘夫人一声,我潘磊贤弟有了消息了。”
潘夫人闻言大喜,连忙问道:“是何消息?”
朱守仁伸手向大奎示意道:“这位是江南通政使张大奎张大人,此番张大人乔装过江便是要接夫人前往江南与潘老弟团聚的。”
大奎站在一边这才拱手为礼:“见过嫂夫人。”
潘夫人闻言不禁问道:“这位大人为何称呼奴家嫂夫人?”
大奎当下信口开河道:“在江南时本官与潘磊潘大哥义结金兰成为兄弟,自然要称呼您一声嫂夫人。临行时潘大哥给本官看了嫂夫人的画像,并交给我一件信物。”
潘夫人不禁问道:“是何信物?”
大奎惭愧道:“那是一支金簪,可惜过江时走的仓促,却掉到了江里。”
潘夫人闻言轻轻一笑道:“我夫君临行时嘱托我,若无他的亲笔书信断不可轻信他人。你既无书信也无信物,却叫奴家如何信你?”
大奎闻言不由得一瘪:‘是啊,自己既没有书信也没有信物,人家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相信自己?’自己的官服佩剑腰牌连同天蚕宝甲等物皆在江北太平府,如此却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大奎正在为难时,朱守仁却是笑道:“潘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如今江防甚严,想张大人过江却不是一帆风顺,信物丢了也属正常。”
潘夫人仍是轻轻一笑道:“此事且先放到一边,二位大人即到寒舍请先宽坐,奴家去吩咐下人备办茶点,请稍待。”说着竟自转身离去。
大奎与朱守仁不禁相视傻眼,对于大奎的身份朱守仁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当年大奎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之时,朱守仁便听说过。更听人描述过大奎的样子,如今见到大奎的真人,朱守仁更是深信不疑。
因为大奎身具两大特点:一,长相憨厚十足的乡下人模样。二,武艺高强万夫莫敌。这长相憨厚便不用说了,如今大奎就在身前,如果不明身份还真会以为大奎是个下人。能孤身一人在五百军兵的护卫中斩了哈鲁赤的首级,这武功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如今这潘夫人竟是如此小心谨慎,看样子却不相信大奎是从潘磊身边来的,不光大奎头疼连朱守仁也是一筹莫展,若是潘夫人不走恐怕大奎也不能一时便走。
潘夫人命人上了茶点果品,便陪坐在正堂。
大奎与朱守仁互相望了一眼,大奎便对潘夫人直言劝道:“夫人,实不相瞒。本官确是大明江南通政使,如今大势已定,吴王不日便会举兵北伐,这庐州便是是非之地。夫人还是跟本官过江吧!”
潘夫人沉吟片刻一双美目却望向朱守仁问道:“朱大人,你对此事怎么看?”
朱守仁叹口气道:“朱某身为华夏子孙却为鞑子效命,心中愧疚万分。如今张大人前来说降,本官怎么还能执迷不悟?如今本官心意已决,随张大人过江投诚!”朱守仁想了片刻又道:“张大人早年曾是江北红巾军的神威大将军,自然是一言九鼎,岂能戏言诓骗你一个妇道人家?”
潘夫人闻言轻笑道:“人心险恶世道无常,神威大将军的名号奴家也曾听夫君提起过。奴家听说其身高八尺形若天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潘夫人这是说的反话,如今的大奎比之从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是中了方九天的剧毒后,经过师叔灵慧上人的洗骨伐髓般的疗毒后身体已是瘦弱不堪。直到如今身体虽是大有好转,但却已不复从前的身形伟岸。
大奎当下问道:“张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不知夫人要如何才能相信?”
潘夫人巧笑嫣然,更是显得妩媚不可方物。岂知美貌下的言语却是令朱守仁及大奎惊诧万分,只听潘夫人莺莺言道:“奴家虽是身局家中,可对庐州的人文事物却也略知一二。听闻元庭枢密院派下一位镇戍将军名唤达顿,其正带领十万精兵驻守江防,相必有些本事。张大人若真的是昔年的神威大将军,便去取其首级来,只有如此奴家才能相信。”
朱守仁傻了,那达顿乃是正三品达鲁花赤,亦是当今元庭中数得着的猛将。其武功高低且先不论,单单其身处十万精兵的护卫中,若要取其首级无异于徒手登天。
朱守仁正不知如何规劝,只听大奎言道:“夫人既有此意,张某从命便是。”这话说出来,不光朱守仁愣住了,连潘夫人亦是惊得花容失色。
朱守仁不禁急道:“张大人切莫开玩笑啊,那达顿勇猛过人且又在万军之中,大人如何能轻易近身?”
大奎仰天长笑道:“张某许久未经兵戈军阵,此时听潘夫人一言倒叫张某十分想念在疆场驰骋的时光。”大奎话音一落当即起身抱拳道:“张某就此告辞,待张某取了达顿首级再来相请夫人。”说罢相约朱守仁一道出了潘府。
等大奎随朱守仁回到守备府,二人到书房落座。朱守仁不禁埋怨道:“张大人今日确实有些草率,那十万精锐元军岂是儿戏?”
大奎笑道:“朱大人放心,张某断不会贸然前往。”
朱守仁见到大奎执意前往,便献策道:“张大人若去,须得乔装潜入军营。不如就扮作信差吧。”朱守仁一顿又道:“庐州每有大事均是差人前往报信,大人扮作信差断不会引起怀疑。只是事成之后……。”朱守仁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大奎心知肚明。
杀掉达顿或许不难,但若行事之后却是万难全身而退。到时深陷重兵包围之中,便是插翅也难飞了。大奎武艺再强,也难当万箭齐发。尤其是元庭如今十分重视江防,更是由大都调来了神火营,那火枪火炮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守仁当下将其中利害说与大奎知晓,大奎却是有些不以为意。当年江北红巾大败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元庭的火枪火炮厉害,想当初就有不少红巾将士配备了火枪,但那个玩意一旦在雨天和弹丸火药耗尽时便是废铁一堆。大奎虽是见识过,却丝毫没放在心上,若是冲锋陷阵凭借的还是真刀真枪,那些洋玩意毕竟不靠谱。
(火枪火炮源于唐宋,由于数量稀少且做工不完善所以名不见传,但在元末明初时火枪火炮却是盛极一时。主要的是火铳与短铳,再就是火炮。第二卷中在大奎从军时的亳州之战,红巾军使用的号炮便是其一。)
听完朱守仁的献策,大奎道:“当务之急却是须朱大人稳中求胜,此次张某过江朱大人便留在庐州,待吴王举兵之时朱大人再乘机献城举事,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朱守仁闻言这才点点头道:“多谢张大人思虑周祥,本官照办便是。”
大奎随之问道:“朱大人可知达顿的军营何在?其布防形势如何?”
朱守仁思量片刻才道:“庐州以南是巢湖,在巢湖以南三百里有个无为县,无为县隶属庐州管辖。达顿大军现在便在无为县驻扎,其中铁骑三万步卒七万。由于是沿江设防,故此十万大军每日均有巡江队伍沿江巡视,这些巡江队伍只在沿江的几个渔村驻守。”
大奎听到这里方才了然,原来达顿离庐州尚远啊。大奎不禁又问道:“若是想过江,却是该如何行事?”
朱守仁闻言不禁有些为难道:“沿江渔村已尽皆在达顿的掌控之下,若要调用民船过江怕是不能够啊。”但朱守仁转瞬道:“除非大人在除去达顿以后能盗得虎符令箭,有次令箭便可安然过江。”
虎符大奎倒是知道一些,但凡带兵的元军大将皆是身携虎符。主将是金虎符,副将是金鹰符,万夫长达鲁花赤是银虎符,千夫长是银鹰符。(丰郎也不明所以,只能瞎掰啦)
大奎心中计议已定,当下叫朱守仁吩咐备了酒饭,吃饱喝足便早早歇着了。尚有一场绝命厮杀等着大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