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云盛极必衰,又云物极必反。名臣蔡国熙“穷治”徐府,拘捕徐璠、徐琨、徐瑛,处恶仆徐成、徐远死刑,大肆捕捉徐府仆人,致徐府仆人一哄而散。门内是生活起居无人照料的徐阶子孙牵衣号泣,门外是好事之徒围府寻衅大声辱骂,最终放了把火,将徐府门墙烧尽。万般无奈的徐阶只得与老妻张氏逃离松江。而后蔡国熙判决书下,徐璠、徐琨充军,田产悉数没官,为表示自己的大度,法外开恩,留一子徐瑛,削籍为民,侍奉老父。
前任首辅于国有功,遭此大难,朝野震惊。首辅高拱挟权报复,跋扈残害忠良的舆情蜂起。朝中大臣不敢明言,私下耳语,处处皆闻。听到舆情的反弹,看到疑惑的目光,第一个坐不住的是高拱,“报复”、
“残害”的名声留于青史,必将遗臭万年,高拱犹豫了。看徐阶的狼狈样,心中怒气也消了大半。思之再三,援笔修书致苏松巡按称:“存斋三子者,仆已奉托宽假(从宽处罚),近乃闻兵道(蔡国熙)拘提三人,皆已出官(削去官籍),甚为恻然。”又云:“观昨顾绍在京,搬弄是非,已执送法司问罪发遣(充军)去讫。”假惺惺表明徐府之狱,非出本意,又不打自招,承认顾绍的告发不实,此中确有冤情。最后表示:“必望执事(巡按)作一宽处,稍存体面,勿使此老(徐阶)受辱苦心,乃仆至愿也。”
表明心意之后,又修书给蔡国熙称:“存老令郎事,仆前已有书巡按处,寝(停止追究)之矣……日见其三子皆抵罪,于体面颇不好看,顾愿执事(蔡国熙)特宽之。”
读罢来书,一心逢迎,把徐府往死里整的蔡国熙恼怒之极,掷书于地,大叫曰:“公(高拱)卖(出卖)我,使我任怨(被人怨)而自为恩(自己做好人)!”一心一意想巴结高拱而图升官的蔡国熙,落得个里外不是人。逾年,被调任山西督学。徐府一案,高拱虽不追究,但案仍悬着。徐府上下,依旧胆战心惊。朝廷之中,斗争愈发激烈。张居正荐高拱入阁,本意是与高拱曾在国子监共事过,想与高拱联手,共创一番功业。谁知高拱悍性依旧,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时时发生对抗,张居正悔不当初。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高仪入阁。殊不料同年五月的一天,隆庆帝猝发中风,自知不久于人世的他,斜躺御榻,召高拱、张居正、高仪托孤,司礼秉笔太监冯保宣读诏书:“朕统嗣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将不起,有负先帝付托。太子冲龄(还小),国事一切托付卿等……”
高拱伏地大哭。他明白自己得任首辅,全赖隆庆帝的信任,而今隆庆帝一倒,太子才刚十岁,这突然的变故,令他猝不及防。
哭完之后,精明强干的高拱立即振作起来,辅佐年幼的皇帝,展布治国的宏图,舍我其谁!
但是高拱太自信了,隆庆帝五月驾崩,张居正与冯保联手倒高拱,形势急转直下。六月初十,颁布遗诏,高拱所荐的内宫掌印太监孟冲,其地位竟被冤家冯保取代。而后冯保又传皇后、皇贵妃、皇帝谕旨,令张居正辅佐幼帝,责高拱“揽权擅政,夺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便令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高拱经此一击,竟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