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朱厚煌的捷报此刻就在正德的手中,正德忍不住低声说道。只是一开口,就觉得喉咙不舒服,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丘聚立即上前服侍,好一阵子,正德才停止了咳嗽,用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说道:“煌弟,果然不负朕望。”
法摩沙被攻下,标志着十年之前,满刺加国的版图完全恢复。也算是当年,佛郎机灭了满刺加国,给正德心中扎上的那一根刺,被拔了出来。当然至于当初满刺加国的版图,到底是不是完全归还了,正德完全不在意。
当正德知道满刺加国土上,还有一个满刺加国王坚持抵抗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乎北京这个满刺加王了,有意让他北京终老了事。只是文武百官却不愿意。有意送他回国。
正德岂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再给朱厚煌穿小鞋而已。
只是从正德正式在杨廷和面前表态想立雍王为储之后,正德与文官集团,具体是指杨廷和。双方进入冷战阶段。正德再也不见杨廷和,双方奏折交锋不断。而在北京的满刺加国王过国之事,也不过其中小小的一个间奏而已。
丘聚谄媚的说道:“这都是陛下目光如炬,才发现雍王殿下的英才。”
“咳咳。”正德觉得喉咙之中又有一点瘙痒,也不想看奏折了,将奏折放下来,说道:“给朕念念,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情?”
丘聚答应下来,就开始一五一十将一大堆奏折念了出来。
正德听的有一些费神。
虽然在马六甲征战的朱厚煌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北京已经进入了冬天。似乎冬天对正德的病有很大影响,诸多名医也不过是维持正德身体不恶化而已,他们的一直意见是。正德的病需要慢慢调养,只要过了冬天,到开春的时候,就能痊愈了。
也不知道,这些名医说的对不对,反正正德进入冬天之后,越发觉得精神不济,整日昏昏沉沉的,有时候看奏折看的不耐烦,听奏折听的入睡。如果之前朱厚煌觉得有杨廷和在,他大可放心,再加上京中兵权在正德手中,许泰与江彬都是他死忠,张永,谷大用也都是他身边的宦官出身。兵权在握,不怕文官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与杨廷和因为雍王之事决裂之后,正德发现他还没有处理杨廷和,杨廷和居然向他发难了。言官科道沸沸扬扬。让正德不得不大起精神,内阁那边的动静。此刻正德才觉得与杨廷和决裂如断他一臂。更加加深了病好之后,一定要将杨廷和给换掉的想法。
随着丘聚熟悉的阴阳顿挫之声,正德再次迷糊起来,他的双眼的慢慢的合了起来,几乎要昏睡下去。丘聚也慢慢的降低了声音,唯恐打扰了正德睡觉。
“慢。”正德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精神一震,好像是一头猛虎,猛地清醒过来一样,问道:“刚刚所念的再念一遍?”
丘聚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条陈之上,他低头一看,顿时觉得冷汗簌簌的冒出来。但是又不敢不念,只好念道:“奏请宗室代替陛下祭天。”
正德瞬间将他前世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瓷器碎了一地。正德大骂道:“杨廷和以为朕是死人吗?”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正德虽然不喜欢繁文缛节,也不喜欢礼法,但是他还是知道缓急的,祭天大事断断不可假手于人。当然了皇帝真的生病,也是可以找人代替的,但是都是什么人?太子,还有英国公。太子自不必说了,国之副君。而英国公是乃天下勋贵之首。
但这个时候,找宗室代正德祭天,根本就是在提醒正德,要立储。
不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不出来就不一样。一般应该是内阁奏请皇上祭天,然后皇上以身体不适,令太子,或者其他代替他祭天。但是这封奏折却有一股咄咄逼人之感。
丘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这封奏折,也不是杨大人上奏的。”
“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文官的做派吗?但凡有事,都是小卒子先冒头,然后前后呼应,一涌而上,造成舆论,再来朕面前活稀泥。朕还没死。”正德脸色冰冷之极。
对于正德话,丘聚只敢埋头低下来,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正德盛怒之下,连他一次处置了。
人在病中精神就容易敏感,特别是患得患失。更不是说是皇帝了。皇帝本性猜疑,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有疑心病,而是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人,根本无法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坐下来。而身体的虚弱,更刺激了正德的疑心。之前的正德不能说赤手搏虎,但是对付三五个大汉,还是有把握的。
而现在连读个奏折,都觉得费劲,这同样落差,更让正德觉得不安全。
正德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德说道:“告诉他们,冬至,祭天之礼朕自己去。不用任何人代替。”
丘聚忍不住说道:“陛下,您的身体。”
正德的身体丘聚最明白过了,甚至连正德自己也不如丘聚明白。太医的话,往好的听是过了冬天就能好,但是反过来听,就是冬天是一道坎。正德的病在冬天会愈发的严重,需要好好的保养。所以丘聚不敢让正德出去祭天。
要知道祭天来说是一个体力活,特别是对皇帝来说。
祭天那天,文武百官的的目光都在正德身上,正德稍稍有一点做的不对,就立即被看见,被视为对上天的不敬,而且祭天几十道程序,之前的斋戒了,数次行礼,还要站好长时间,并不比打一天仗轻松。这对正德身体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只是丘聚还没有说完,就被正德眼睛一瞪,将剩下的话硬生生的给逼了进来。只好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就在正德为这一封奏疏愤怒不已的时候。
杨廷和也为这一封奏疏而感到十分恼火。杨廷和与正德对立是对立,但是杨廷和从来没有想过往死了得罪正德,毕竟杨廷和还想活,与正德政治路线上的对立,最多让自己罢官还乡。但是如果他将正德给得罪狠了,说不得正德让杨家三代出不了一个当官的,到时候杨家的门楣可就衰落了。
“这封奏疏,是你安排的吗?”杨廷和想了想去,问杨慎道。
杨慎说道:“父亲大人,孩儿怎么会不智如此,这个林某人到底是谁的人,父亲没有查出来吗?”
杨廷和说道:“新科进士湖南人,也不知道是谁的。我总不能上门逼问吧。”
有些东西自由心证就行,上门逼问就落了下乘了。在正德看来文官都是杨廷和的人,但是杨廷和看来内阁六部可以说是群蛇乱舞,谁的人都有,他不过能勉强把握全局而已。比如这一封奏疏就出乎杨廷和意料之外。
杨慎说道:“父亲看来,有其他人入场了,不知道是那个王爷的手笔。”
杨廷和心中一凛,说道:“不行,我一定要让陛下快些下决定,否则将来夺嫡之争一起,则江山社稷有难啊。”
李唐的皇权交接从来没有太平过,一代代政治精英都在栽在这个大坑里面了,李唐后来的衰弱,也与此不如关系,所以为了大明,杨廷和下定决心,让正德快刀斩乱麻,确定下人选,就可以安定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