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许白的手撑在床榻上想支起身来, 但吕益的手却圈在他的腰上不肯放松。
许久没有这么亲近过,突然被拉到这么近的距离了,只觉得无所适从……
上次亲热的时候他还小,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情/欲是什么。虽然亲也亲了, 摸也摸了, 懵懵懂懂, 自然不会觉得羞愧难当。
但这次便不同了。
他已知事, 知道桃蕊花心,狂蜂浪蝶,也知道擂垂盈掬, 分桃断袖。他和少爷的关系,自是如那书中写的阴阳反背, 有违天理伦常, 便更觉得羞愧难当了。但恼人的是, 即使知道孔孟之道,也知道克己奉礼, 但心慌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许白抬眼去对上吕益的眉眼,似乎想从那深潭一般的眸子里,寻到一丝慰藉。
吕益的眉眼依然是挺拔而好看,只是那眸子不再平静如水,越是对上, 越觉得心跳得厉害。连身体都不自觉地灼热了起来。
吕益的眸子不是一汪湖水, 而是一团炽焰, 将他的从头到脚包裹着, 烧了个遍。
无法逃避, 无法割舍,无法放下, 无法抑制……
只能越靠越近,任凭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都快冲破了胸膛,也要勾上唇舌以减相思之苦。
许白低头轻轻碰到吕益的嘴唇,吕益将他的小舌卷入其中,辗转挑弄……仿佛要将几年的离别全部都舔舐干净,将苦忍的相思全部都诉诸其中。
若是话语不够,便用亲吻来诉说,若是亲吻不够,便用春宵来偿还。
耳鬓厮磨,交颈相靡,辗转相抵,被翻红浪,一夜良宵。
第二日雪霁初晴,吕益教许白射箭。
院子里立了箭靶,许白拿着弓箭射了两下,却怎么都不得要领。
“左臂下沉,肘内旋,虎口推弓。”吕益见许白拉弓姿势别扭,便过来纠正,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托着他的手臂。
许白觉得似乎被吕益拥入怀里一般,加之二人昨晚折腾了一夜,现在又是这个姿势,不免脸红了起来。
“这支手指置于箭尾上方,这两支置于箭尾下方。”吕益扳着他的手指,“不要攥得太紧。”
许白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教导,眼睛尽是盯着吕益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从前他比吕益矮了不少,都是仰起头来看他的下巴。现在他长高了一些,虽然还是比吕益矮,但稍稍抬起头来便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了。
我家少爷真好看……许白不禁心神荡漾。
“你专心一点。”吕益蹙起眉头,“过几天带你去山上打猎,你难道只在旁边看着?”
许白回过神来,迫使自己集中盯着手中的箭。
拉弓满弦,松开,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虽未中靶心,但总算扎着了箭靶。想来该是少爷在不知不觉中纠正了自己的姿势。
又射了几箭,射中靶心之后,许白讨赏似的扑到吕益面前,伸手要他抱。
吕益站在原地不动,咳嗽了一声。他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有小厮打水走过。
“你不是小孩子了。”吕益道:“在外面不许这样。”
是啊……他长大了。许白第一次觉得长大也并不会事事如意。
若他还是个小孩子,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抱抱要亲亲,拽着吕益的袖子,趴在吕益的腿上,蜷在吕益的怀里,都可以。但现在他长大了,依然这么黏着话,便有碍观瞻了。
许白顿时又觉得长大不好了。
又过了几天,待赵宥、杨正卿、孟桂山等一群人团聚了家中的妻儿老小之后,便应吕益之邀上山打猎,许白也一路跟随。他被吕益强迫着学了几日马术射箭,现在会在马上起身开弓了。
冬日里,白雪皑皑。
马在蒿草和雪地里深深浅浅地踏着,偶尔有一只野兔觅食经过,赵宥一夹马肚子便飞速奔驰,拉满弓箭,一箭即中。而那边,杨正卿也技高人胆大,竟能在马背上往侧边探出一个身子,拉满弓后射中了一只瞪羚。
“这下有口福了。”孟桂山跳下马去,想把那只羚羊拎回来,但没想到羚羊只是伤了却并没有死,见孟桂山靠近了便停止了装死,四只蹄子一收站了起来,纵身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疾疾地飞过来,深深地扎进了瞪羚的喉管。瞪羚落地的瞬间,又是一支箭,射中了瞪羚的腹部。身重三支箭的羚羊终于站不起来,扑腾了一下,倒在地上。
“谁他妈射的箭。”当第一支箭射出来的时候,孟桂山离羚羊还不太远,那支箭险些射中了他。
喉咙上插着的那支箭是绿色的箭尾,是杨正卿的箭。而第二支则是吕益射出的。
“杨教头,你是射羊还是射人?”孟桂山有些不悦。
杨正卿从马上跳下来,没理会他,两手握住了还在颤抖的羊蹄,将羊扛到了肩上,走到马跟前,抽出绳子,将羊绑到了马上。
“去前面看看还有什么。”赵宥要缓和气氛,于是给马加了一鞭子,更往林深处走去。
许白看看吕益,但吕益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示意许白跟着赵宥。
尽管气氛被这么一闹,显得有些僵持,但一行五人,除了许白之外都是高手,即使在猎物甚少出没的冬天,也收获颇丰。
天黑得早,没巡遍整个后山,众人怏怏而归。
回到了吕益的院子里,小厮来架了一堆火,孟桂山和赵宥开始剥兔皮,剥羊皮,但孟桂山却偏偏不去拾掇杨正卿的猎物。
杨正卿不恼,也不打算自己收拾。吕益叫来了小厮来剥皮,然后削尖了一支竹子,将羚羊穿了,架在火上烤。
许白没见过这些生猛的烹饪方法,好奇地跟着观望。割羊喉,放羊血,剥羊皮的时候他不敢看,但都弄干净了在火上烤的时候,他还是想瞧一瞧的。
“想当年我们闯荡大西北,经常烤羊。”孟桂山道:“还把羊放到馕坑里面烤。馕坑就是拿土堆的一个火灶,比火灶深,下面烧火,烧得坑壁滚烫了,再在坑口把羊架着烤。”
西北啊……许白想到了齐昊、张玉和锟金所在的马帮,也是常年在西北一带行走。
“我们当年,那真是风餐露宿,逮到什么吃什么。什么蝎子啊,牦牛啊……都吃过。牦牛的皮那个厚啊……特别难打理。”孟桂山转着手里的烤羊。
一整只羊要烤熟的话,颇费时间,表面上滋滋地在冒着油,实则里面尚未完全烤透,所以需要不停翻转。
“那你们是怎么和马帮认识的?”许白问。
“你也知道马帮?”孟桂山很奇怪。
他不知道锟金和许白的关系,当初锟金来找许白,来见许白,孟桂山只当锟金是对这个漂亮的小公子一见钟情了,还警告过他那个小公子是吕三爷的人,不要轻易乱动。结果锟金那个混小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去劫持人去了。难怪吕三爷结果了他。
“我……”许白往后面瞟了一眼,见吕益正在和杨正卿说什么。他知道不能在吕益面前说他和锟金的事,于是只能道:“我从少爷那里听说过。”
“我们贩盐的马队和马帮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吧。”孟桂山道:“他们打家劫舍,我们走私贩盐,各有各的营生。有一次我们遭了蛮族的抢劫,马帮救过我们,也算救命恩人吧。不过事后,他们要了一大笔钱,所以我们也不欠他们什么。”
“那马帮是到底是怎样的?”许白问:“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锟金死了,他突然对锟金的经历好奇了起来。毕竟他被张玉和锟金养过两年,仿佛如果知道锟金的经历,便如同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样。
羊又开始冒油了。羊油遇了火,助火势腾起,火苗窜得好高,将羊都包裹住了。那只羊像活过来了似的,在火中跳跃。
“难说,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孟桂山道:“圣贤书读得多了,才知道天子法理,秩序伦常。但在那么个莽荒之地,只有活着,才是正义,才是王道,才是天理。马帮好事是做过,但坏事做得更多。据说他们的头儿齐昊是个好人,被招安了,投靠朝廷,但后来又不知所踪。想必也是看透了朝廷的贪污腐败,蝇营狗苟,大失所望,所以一走了之了吧。”
许白还模模糊糊地记着齐昊,大约是个身高体壮,相貌英俊的汉子。那时齐昊领着马帮住到了他当时所谓的家,结束了他苦难的日子,他一直还当他是个舅舅。
“你若想知道更多马帮的事情啊,你得去问那个姓杨的。”孟桂山指了指他身后,他回头看去,吕益还在和杨正卿说着什么,“那个姓杨的似乎知道很多事。但为人实在傲气了点,明明已经落了草,却还当自己管理着八万禁军,看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晦气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