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殿内,雕栏玉柱,宫灯闪烁,金碧辉煌。
不得不说,皇帝对凤辕的待遇倒是不错,只不过即便华清殿再富丽堂皇,也不过是一座囚笼。
此际的殿内,空无一人,不远处纱幔低垂,彻底掩住了里面的床榻。
岚桃花将自己的手自太子手心抽出,太子眉宇挑了挑:“怎么,得了好处后便准备拆桥?”
岚桃花扭头瞪他,没心思与他多言。
回头过来后,她便快步往前,直至掀开那厚重低垂的纱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床榻。
那床榻以红木而为,周身有细致的花纹。然而那床榻躺着的人,却是双眸*,面色苍白,就如活死人一般透着几许森凉幽冷。
岚桃花眉宇一蹙,缓步上前走至床榻边,伸手往凤辕鼻下一探,待有隐约的鼻息触及她的指尖,她才松了口气。
“怕他死了?”身后传来太子那邪肆幽长的嗓音。
岚桃花头也不回,不答反问:“慕晚歌呢?”
太子轻笑:“本殿又非心系于她,她在哪儿,本殿自是不知。”
不知?
岚桃花瞪他:“方才在亭子里,你可是说慕晚歌随我师兄一道被你父皇困在这华清殿呢!”
太子不置可否,“当时是,但现在她被安置在何处,本殿着实不知。”
岚桃花脸色微变,但转而一想,自己着实瞧不惯那慕晚歌,此番救走凤辕便好,那慕晚歌,想必自然有人救!
一想到这儿,她便忙弯身下来准备扶凤辕,却不料太子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她一恼:“你干嘛?”
“你又是干嘛!”凤辕不答反问,那嗓音倒是透着浑厚的底气。
岚桃花有些不畅:“此番来自然是救人,你以为我干嘛?你方才不也说是来‘偷人’的么!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太子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道:“此处禁卫军森严,你以为你能救走他?”说着,面露一丝戏谑:“除非你轻功深不可测,本殿还可出去稍稍将殿外的御林军引开,容你背着他逃走!”
岚桃花咬牙切齿:“那你说该怎么办?既然是来救他了,总不该什么也不做吧?老娘还以为你说一起来偷人,便什么都计划好了,你丫的难不成什么都没准备?”
太子意味深长的将她打量了好几眼:“呵,你这女人粗俗起来,还真有几分性子!”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拖曳着嗓音道:“本殿说什么你便相信?呵,本殿说让你一起来偷人,不过是要留住你,从而将你安置在这华清殿罢了。如今,你若想救瑞国太子,方法有二。”
“你说!”岚桃花已然是气急,差点就想冲上去朝着他那邪肆盈盈的脸揍个几拳头。
这厮说话通常是一本正经,但里面究竟有多少句真话,她着实没参透。
太子朝她勾唇一笑:“其一是等,待时机成熟再将瑞国太子接走。其二便是……你与凤辕互换,你在此假扮他,他穿你的衣服被本殿……扛出去!”
岚桃花怔了怔,神色复杂。
太子瞥她一眼,又道:“只不过,本殿众目睽睽之下扛走‘岚相千金’,着实会风声四起,先不说本殿那父皇不愿将你嫁给我,致使本殿结交岚家,势力作大,就凭一旦瑞国太子出事,他会将你嫁给后备的假瑞国太子这点,他也不愿你与本殿在一起,兴许还会以强行扛走之罪,治本殿一个*荒唐之罪,到时候本殿东宫储君之位,怕是难保。”
岚桃花眸光一深,暗暗沉默。
如果等,倒是不知会等到何时。一旦医怪配不出解药来,兴许凤辕身上的阎罗散还未到大限之日,皇帝便忍不住要了他的命了。
另外,若是她与凤辕身份互换,昏迷的他自然会以她的身份被这邪肆的皇家崽子扛出去。而扛出去的凤辕会被安置在哪里?想必这宫中最安全之地,怕也仅有东宫了。
只不过,那时的凤辕是她岚桃花的身份,长久安置在东宫殿也不是办法,而且皇帝定会阻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沉默良久,一声不吭。
太子也极有耐性,仅是站在她身边挑眉打量她,也不催。
半晌,岚桃花才回神过来,抬眸朝他问:“先等着,待寻得良机再作打算!”
太子眸中滑过几许复杂,面上邪肆得不可方物的笑容再度深不可测:“也好,那这几日你便好生呆在华清殿。”说着,嗓音稍稍一顿,又道:“凤辕在你眼皮下呆着,你总要放心些。”
岚桃花有些不畅。如今一见这厮笑得这般邪肆灿烂,她心头更是不悦。
说是来‘偷人’,她还以为这厮自是想好了完全之策,却不料他今夜仅是随意摆了她一道,将她任意安置在了这华清殿罢了。若说实质性的帮助,这厮却是没出什么力。
一想到这儿,岚桃花暗忖片刻,心头蓦地颤了一下。
自今夜回宫,她对这厮倒是没什么防备,冥然中竟是全数信了他的话,而如今细细想来,后背却是有些冒冷汗。
这厮行事,本就令她看不穿,她本就防备着他的,但每次防备来防备去,却时时被他牵着鼻子走,真真是……
“时辰尚晚,本殿便先走了。若有什么事,差人来东宫寻本殿便是。”他道。
岚桃花淡瞥着他,半晌才点点头,直至这厮掀开厚重的纱幔出去后,她才神色隐隐一沉。
待不远处的大门被合上,殿外那皇家崽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时,岚桃花才凝重着脸色缓缓掀开纱幔出去,两眼四顾将华清殿打量一番,最后走至不远处的窗户边,伸手一推,却见窗户外依旧站着御林军,却无一不是错愕但却目光凌厉的望着她。
她怔了怔,忙合上窗户,随即眸光一动,缓步至殿门处打开了殿门。
见她出来,守在殿外的御林军皆是朝她望来,那侍卫长问:“岚相千金,你这是?”
岚桃花云淡风轻的吐出二字:“出恭!”
侍卫长一怔,“华清殿内有夜壶。”
岚桃花瞪他:“老娘好歹也是一名女子,虽那瑞国太子昏迷不醒,但让老娘在殿中出恭,着实不妥!”
“可是……”
“可是什么!让开,别看老娘如今是被太子殿下罚到这里的,但太子殿下心系于我,保不住明日又眼巴巴的将我接出去了,你们今夜若是为难我,殿下怕是不会放过你们呢!”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漫不经心的压低嗓音道:“你们虽为皇上办事,但论起宫中主子们的手段,何人比得过太子殿下?所谓识时务为俊杰,太子殿下,不是你们开罪得起的!”
她这话一落,那侍卫长倒是脸色复杂,半晌却是想通了什么朝她道:“岚相千金请,华清殿茅厕在这条小径尽头的左方。”说着,嗓音顿了片刻,脸上又红了几许:“夜色尚深,可要差人去寻个宫女来陪着岚相千金一道去!”
“不用这么麻烦!”岚桃花不耐烦的道了一句,说完便一路溜了过去。
循着小径一路往前,直至尽头,岚桃花未往左边的茅厕行去,反而是循着右方那片郁树草地而去。
周围寂寂,风声渐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
岚桃花四顾一番,确定周围无人后,才低声一喝:“出来吧!”
霎时间,仅闻得几道轻微的衣袂声划破这寂静的夜空,眨眼间,几名身材壮实的男子已然是凭空般出现在了岚桃花面前,并朝她恭敬一拜,唤了句:“主子!”
岚桃花嗯了一声,点点头,扭头朝站在最前面那劲装男子望去,道:“流光,等会儿速去通知花满楼惠姨,告知其不用挖昭阳殿通往宫外的地道了,而是挖通华清殿通往宫外的宫外的地道。
“属下领命!”那男子刻板的点了点头。
岚桃花落在他面上的眸光微深。
自那日发现小黑有异,她便自我筹划,暗中重金聘请以流光为首的江湖高手为自己的暗卫。
他们这批人,她都未查过他们底细,她与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建立在金钱以及……蛊毒上。她已是难以信任旁人,是以,若真要让人彻底忠诚,那么下毒这种手段,的确实用。
“差去邀请我师父下山的人还未传回消息?”她暗自敛神片刻,又问。
流光摇了摇头,一张风霜但却冷硬的脸显让人感觉疏离。
“不仅是那批人未传回消息,前几日新派出去的几批人也未传回消息!如今试图联络也联络不上。”他道。
岚桃花怔了怔,脸色骤然凝重。
竟然都没消息呢!
她那便宜师父,虽甚少下过云崖山,但多日前她便差人让他下山来,还言之凿凿的称她岚桃花要定亲,凭那老头对她的关心,自是会一收到她的传唤便当即飞奔而来。
然而,多日已过,派出去邀他的人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失去消息,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暗自斟酌半晌,才沉着嗓音道:“无须再派人去云崖山邀我师父了。”
既然好几批人都无故未有消息传回,那些人如今是死是活,怕也是未知。
看来,她桃花轩的人行事,怕是有人盯梢了。
如此,她着实没必要再让人去云崖山请那老头,免得那些人再度一去不回,令她桃花轩莫名的‘损兵折将’。
只不过,无论如何,她倒是万分确定云崖子是安全的,只因她那便宜师父着实武功高深莫测,并非江湖之人能够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