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坚守伊吾

此时,城北大营的匈奴人已经急驱北城下,却见城头上遍插汉军赤红旗帜,火把、灯笼闪耀,便吵吵嚷嚷地列阵,准备攻城。歙渠上城时,见匈奴人只来了二三百人,便感到不解,“将军,不过二三百骑,敢攻城?”

胡焰耐心解释道,“见伊吾庐城内火起,呼衍砭这是派数百人来协助守城,没想到城己为汉军夺得,大队人马随后会携带器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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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火把如海洋一般,漫山遍野地顺着白杨沟从北方涌来。城北大营是呼衍部屯集粮秣、器械之地,其中攻城器械定然不少,但来敌却仅带一台冲车和几架云梯,这让班超慨叹不已,不禁默默地摇了摇头。呼衍部族虽然强悍且已转为定居,可游牧民族习性难改,惯于野战,不擅攻城。

此时三更将近,匈奴人未等攻城准备完毕,便匆匆忙忙、气势汹汹地攻城了!

呼衍砭挥动令旗,匈奴人中军阵中战鼓擂响,在无数骑弩兵的掩护下,百十名匈奴士卒一手举着大盾护住身子,一手推着一个巨大的冲车,开始向北城门靠近,准备撞击北城门。这种冲车下有若干轮子,车上有一根巨大的圆木,圆木顶端套有铜头,威力巨大!

匈奴骑弩兵们则在城下一遍遍如风掠过,疾驰中便以矢石蝗虫般飞上城头,汉军士卒躲在箭垛后躲避着攻击,并不时精准地射杀城下来回奔驰的骑弩兵!

无数士卒则推着五架云梯,呐喊着靠近城下。云梯顶端与城头同高,下面有轮,四面有遮板。云梯靠近,躲在梯内的士卒开始强行登城。或许是被汉军以计谋夺城激怒,士卒们举着盾牌,悍不畏死,向城头上、马面上凶猛翻上来。可翻上城头的瞬间,便被以逸待劳的汉军别部刑卒一一斩落城下。一时间,城头上、马面顶端,呼衍部士卒哀嚎连天,死伤惨重!

伊吾庐城没有护城河,推冲车的士卒头顶着巨盾遮挡住了箭矢,冲车慢慢接近城门后,在匈奴士卒的齐声呐喊中,便开始剧烈撞击。城门板上包着厚厚的铜皮,短时间的撞击并不能撞破城门,但轰然的撞击之声,惊天动地,还是令城头之上的汉军刑卒、蒲类人们胆寒。

经历惨烈茂陵守城战的别部,经过三年练兵,三百太华士卒对攻城、守城可谓颇有心得。匈奴人的这一轮攻势很快便被瓦解了,云梯都被浇上兽油点燃,变成巨大的火球,高大的云梯内无数匈奴人被活活烧死,哀嚎嘶鸣,惨不忍睹。凡是翻上城头的匈奴士卒,都被汉军一拥而上一一斩杀。

这一幕,看得歙渠手下的蒲类国兵们目瞪口呆!

城下已尸横枕籍,呼衍砭不得不停止登城。但城门楼下的冲车仍在剧烈地撞击着。田虑大吼一声,“火攻!”前军士卒们将几桶滚烫的兽油以城头泼下,接着扔下无数火把。城门楼下迅速燃起熊熊大火,冲车被引燃了,许多士卒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奔跑几步便倒地,被活活烧死。余卒侥幸脱身,只得一哄而散、仓皇遁去。

这一轮攻城,匈奴人只攻城北门、西门,南城未受攻击。攻城也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呼衍砭便死伤二百余人,败下阵去!

田虑、华涂点验一下,城头的汉军和民军亡七人,均为城下敌骑弩兵射杀!伤十余人,且都是轻伤。大战方歇,麦香带着老人妇女将夜食送上城头,并收敛阵亡士卒遗体,包扎轻伤员。

汉军士卒开始夜食,咸咸的面酱,喷香的小麦面粢饼、绵饼,醉人的马奶茶,还有引人舌底生津的炖牛羊肉。

从离开玉门关开始,刑卒们便一直以坚硬的烙馍充饥,以随身携带的冷水或啃食雪团、冰块解渴,这是他们进入西域后的头一餐夜食啊,且还这么丰富。虽然城外匈奴人攻城随时可能重新开始,但刑卒们还是激动地进食,有的人还流出了眼泪!

此时天已四更,班超与淳于蓟、几位军侯、伊吾都尉歙渠等在城门楼上蹲着夜食,蒙榆一边吃着肥腻的牛肉,嘴上流着油,一边瓮声瓮气地发狠道,“吃饱喝足,一会攻城,定再杀他个人仰马翻。司马,匈奴人中军稀散,吾意当反击!”

班超只顾意犹未尽地啃着牛腿,未置一言。胡焰却提醒道,“啧啧啧,吾看诸位可以了!接着要远程奔驰,好食不宜饱,别撑着,下一顿再大吃!”

淳于蓟反应过来,迅速传令全军,只可半食!

虽然心里不舍,可班超还是带头停止夜食。城头上诱人的夜食戛然而止,刑卒们虽然不愿意,但经过夺城、守城两仗,他们对别部的主将、副将和各位军侯们已经由衷信服,还是恋恋不舍地停止夜食。

班超对众军侯下令道,“通令全军集结在北城,准备出城击破呼衍砭!”

“末将遵令!”

众将欣喜地站起,准备返回各部。胡焰却招招手道,“且慢!”众人都回身看着胡焰,这个被窦固都尉任命为中军从事的中年男人,地位现在与淳于蓟一般高,他实际上已经是别部军师一样的角色。

胡焰在城头地面用空碗摆出图形,嘴里部署道,“城外匈奴人已没有时间再攻城,五更前,城北大营或已属吾汉军越骑营。到五更时,城北大营必有火起,呼衍砭定将反身夺营,此便是别部出击之时。各曲务要雷霆出击,与越骑营夹击胡虏,将敌击破后,不得追击,速回北城,全军北上疏榆谷!”

“末将遵令!”众将痛快地答道。

只有蒙榆、周令,回答得一点不利落,心里一丝不快一闪而逝。同样是沙匪出身,吾还先投诚汉军,此时胡焰已凭献计定白山,而成为别部核心人物,甚至是窦固全军显赫人物。心里想着,蒙榆咬紧牙关,发誓杀敌立大功。功名还是小事,男人活着一口气是大事!

歙渠道,“将军,民军是否跟随攻击?”

淳于蓟道,“歙渠,民军从即刻起,便为汉军蒲类国国兵,待击破呼衍砭后将由司马亲自当众宣布。民军当速以北南二城军营中胡人甲服装备完整。别部出城攻击后,蒲类国兵担负伊吾守城重责。别部北上疏榆谷后,汝伊吾庐镇守使署受越骑校尉赵统将军节制,以确保城北大营与伊吾庐城平安!”

歙渠躬身道,“末将遵令!”

淳于蓟说着,见麦香蹲在旁边,一双秀目眼巴巴地看着他,便心有不忍地道,“麦香,汝也有事干!”

麦香腾地站起身,欢喜地道,“民女在听着!”

众人都笑起来,淳于蓟不会笑,依然用冰冷的声音道,“汉军别部北上后,汝要看护好汉军伤员,看管好小姑、寡妇二犬。记住,汝不是民女,汝是大汉蒲类国伊吾庐都尉夫人。汝要收拢人心,帮助歙渠都尉照顾好牧民,留住匈奴牧民,尤其是下层奴隶与徒附!”

“奴家遵令!”麦香道,“如匈奴人欲逃亡,吾怎么办?”

班超道,“汉军战败呼衍王后,南呼衍部牧民必大批逃向车师前国。不得虐待、报复、伤害牧民,愿走者,应以礼恭送,提供方便,并随时欢迎归来。应留者,要与蒲类国国民同等对待,不得厚此薄彼。汝要记住,得人心者,天必助之。失人心者,天必谴之!”

麦香沉思着点点头道,“兄长、将军,都请放心,吾听明白了!”

短暂的战前会议结束了,班秉看看刻漏壶提醒道,“尕叔,还有半个时辰便五更天!”城外的匈奴人果然未发起另一轮进攻,再有半个时辰,五更将到,此时呼衍砭应该得到城北大营受到攻击的消息了。是继续攻城,还是增援城北大营,这是他做决断的时候,匈奴人断然没有机会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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