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成经过了很久的深思熟虑,还有这些天的细致观察,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姐,恕我直言,我能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又怎么?不知道又怎样?”沈依依让他进屋坐下,他的脚上次被沈依依所伤,虽然敷过了她给的药,基本上好了很多,但是暂时走路也还不是特别是利索。
丁永成也不客气,经过今晚的事,说实在的,他对她越发敬佩,同时也对她更加的刮目相看。
能在官兵手下安然而回,这真的是本事。他也不是没有和官兵打过交道的,知道应付他们会有多麻烦。
她能这般应付自如,她的身份就让人疑惑了。
丁永成能在这里负责管事这么多年,崔二那么泼皮无赖都没有因为他的管事而挑起过事端,所以,他也有几分能耐的。看着他一双细小的眼睛慢慢的是精明。
沈依依知道,那日她进入庄子给他的下马威和拿崔二杀鸡儆猴带给诸位的压制也只是暂时的,要真把这些人收归己用,的确需要手段和时间。
而这些天,她等的就是丁永成自己来投诚。
原本她以为还需一段时间,没想到今日官爷来搜人竟然间接的促成了大家对她的另眼相看。
这件事她是没有料到的,但是从张妈妈的口中,她也知道了这里的人对官爷从心底里的畏惧。
就算他们奉命行事,但是出了门后,他们往往都会先到大户人家家里走上一圈,行话叫做“溜水”!
所谓溜水,就是找个由头在有钱人家家里捞点油水。
只要有事,他们就会大张旗鼓,遇到不肯给钱的人,他们一定会找借口带人,在让其家里人给钱赎人。
有些更狠的人也会去平民百姓家里,顺带抓些人走,他们家里人有钱赎人最好,没钱赎人的话,那些人就会被打入暗牢里,但凡遇到有些身份特殊的人被判了死刑,家里人有钱的就会疏通,这些关在暗牢里的人就会被用来当做替代品。
丁永成四十多岁了,他的宝贝儿子却才几岁,而当年他在老家的大儿子就是因为这样死在了暗牢了,他倾家荡产也没能救回来。老大死后,他这才来投奔了丁大夫,最后在这里落脚了,重新娶妻,生了个老来子。
对于官兵,他是有着切肤之痛的。而今日,那些官爷来了,却没有带走一个人,更加没有索要一毛钱,这让他对沈依依在越发敬佩之余,也愈发的好奇。
沈依依要想在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活下去,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底蕴!而这个庄子也正是她的起始地!
所以,要收拢人心极有必要!崔二就是一痞子不足挂齿,她最上心的还是在这里管事多年的丁永成!
现在她就等着他!
只是她不会对他的问话解释清楚,保持必要的神秘性尤其重要。
“小老儿当初有眼无珠,这才做了很多的错事,现在小老儿知道姑娘的手段,心甘情愿的想跟着姑娘。希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今后小老儿一定忠心耿耿的为姑娘办事!”
丁永成说罢跪了下去,神情中颇有诚意。
丁永成巨大的转变,沈依依知道不单是因为今晚官兵这么横生枝节的一来,还有就是早上韩家老太太的原因。
韩府是大商朝的新起的新贵世家。韩老爷子官拜从二品,告老归田后,大儿子官居侍卫统领,在皇宫行走,二儿子出外领兵,少说也是个副将之位,更别说韩老太太娘家亦是煊赫无比。
今日韩家的大车亲至,上面坐着什么人,与沈依依有何关系,丁永成猜不出来,但是也约摸知道沈依依与韩家关系匪浅,难怪丁老爷会把这么大一个宅子拱手相赠,攀上这个大树,当然会好乘凉一些。
“先起来吧,你腿脚不便。”沈依依虚扶一把,坦然落座,那份气度,俨然出自大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天然而成的贵气!
“虽然我希望得到你的忠心,但是我也不是要你把命卖给我。我只有一句话,有我一口肉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喝汤的!但是也要看你们自己了,做得好了,好处不会少。”话锋一转,“可是,若要是背叛我,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我的话,你懂的!
沈依依说罢,淡淡的转头,浅浅抬眸,微凉的眼风扫过丁永成的面上,却好似钻入他的心。
丁永成听罢心里猝然一惊,这是要他做出最终的选择了!若选择与她一道,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的。因为,从沈依依出现到了今日,她的手段,她的为人,他都看在眼里,不断的琢磨过的。
原本他可选择就这么混着过日子,至少也能有口饭吃,但是卓越的眼力和曾经的经历让他深刻的领悟到,要想活得好,以及他的儿子以后能过的好,若有机会攀上一株大树,是必须的!
片刻的沉思后,他没有犹豫,再次跪拜,“小老儿就此跟着姑娘,忠心耿耿,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不得善终!”他发起了毒誓!
“好!记住你今日的誓言!”
他对自己老来得子很是在意,当初沈依依就以他儿子要挟过,知道这个儿子对他重要意义,而此刻他竟然发了这么个毒誓。她猜透了他的心思,所以,她选择相信他!如果他敢背叛她,后果就是随了他的誓言就是了。
送走了丁永成,时近子时了,沈依依躺在床上,脑海中却在仿佛的思考着。
那个带着帽子的官兵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了。
她一直怀疑是另一个人!因为那双眸子和左亭衣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那人如果真是左亭衣,以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堂堂的刑部尚书,一品大员,会扮作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兵吗?
左思右想之极,天已然微微发亮了,快天明时,沈依依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日,经历了一番又一番不带停歇的折腾,可是在帝都韩府内,却也是格外的热闹!
韩仙儿在韩老太太走后,她骑马去找韩老爷子,可是,在半路上却碰到了哥哥韩璟默。
韩璟默正在茶楼上与友人谈诗做画。
听到楼下嘚嘚的马蹄声,还有马鞭扬起的响声。
这里的帝都京城,只有皇族贵胄们才敢在大路上骑马纵横。一他原本以为是那家的人,潜意识的探头出去看了看。
却不想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红衣潋滟的姑娘。
却正是自己的妹妹,韩仙儿。
“仙儿!”他从茶楼上喊了一声。原本以为妹妹是去找那些郡主小姐们的,可是发觉她速度极快,却是向着皇宫方向而去的。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韩仙儿当即勒马,转头一看,“墨哥哥!”
她翻身而下,说说韩仙儿模样不怎么样,脾气也不怎么样,只是有一点,她的确继承了韩家武将世家的优良基因,她的马术是极好的,身手也格外利索。
弃了马,她一个箭步就冲上楼去。
韩璟默一见却忍不住额角一跳。自己这个妹妹就是太不淑女了,长此以往,将来还怎么嫁人!
“墨哥哥!”韩仙儿喊着上楼来,却撇到站在韩璟默身边的那些女子。这些女子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出身也都是极好的。
因为韩璟默素来风流倜傥,诗词歌赋很是精通,能文能武,自然吸引很多女子的芳心,只要他一出现在茶楼,就有很多花蝴蝶闻讯而来。
韩府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了,这些官家小姐,也都是自小就认识的。只是,韩仙儿却非常的不待见她们,大家其实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平日里她们什么模样,她也是清楚的,可是在她哥哥面前却装作淑女起来。
和她们一比,她立刻被秒杀了。
见她们围着自己的哥哥,她心情不爽,把马鞭子随手一挥,啪啪的砸碎茶杯,茶水四溅,那些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瞪了韩仙儿一眼,大家连忙下楼去。
就知道自己妹妹这个臭脾气,不过,正是有她,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丝清静。韩璟默也不怪她无礼,“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你去找华都郡主玩了吗?”
“大哥呢?”
“大哥跟着伯父去了皇宫,好像要商议让他领个都尉什么的,不过也是个从八品的。”他说着取过折扇轻摇着,言语中颇有一丝看不起的态度。韩璟默虽然出身于武将之家,可是从小,他就醉心的是文职。穿着打扮也都是文人的儒雅,书卷气极浓,在京城有玉扇公子公子之称。
“哦,对了,晚上我约了三皇子却醉月轩赏月,就不回家吃饭了,你替我给母亲说一声。”
韩璟默与韩仙儿的母亲乃是徐氏,他们是亲兄妹,只是,韩璟默在外貌上却继承了韩家的优良基因,长相有几分肖像他的姑母,也就是沈依依的母亲韩紫茵,模样俊朗,气质儒雅,而韩仙儿却没有这么好运气,虽说一母同胞,可是,外人这么看都不认为她和韩璟默是亲兄妹。
韩仙儿急道:“还赏什么月!出大事了!”
韩璟默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子小题大做,也没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见他不信,韩仙儿连忙把沈依依进了左府,以及老太太知道后,亲自备了马车的事告诉了韩璟默。
韩璟默脸色变了变,手中折扇哗的一下收住,“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今天我回去时,碰到母亲,是她告诉我的。而我也是亲眼见到奶奶的马车出门的!不是一般的马车,而是象征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