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依依言而出!
拐过屏风,她还没有出门,她就看到外面因为什么而让三人如此狼狈不堪了。
外面大门口处简直就是人头攒动。
人流量暴多,这样挺好的,方便她开张大吉,可是,等她细看后,她眸色沉了下来。
外面的人全部衣衫褴褛,个个面如土灰,他们全都挤在沈依依医馆的门口。不!准确来说是这一条街都挤满了这样的人。
他们好像是逃难逃到这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
王掌柜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好像襄赣那边发生了洪灾,洪水不但冲垮了堤坝,还冲毁了八百里良田。那里现在已经是饿殍满地,大家都向着京城涌来,城门已经关闭了,还有好多难民都被关在城外。现在官兵奉命把所有京城的难民都往咱们这城南方向赶。”
沈依依大概也明白了。
襄赣发生了重大灾情,上位者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的真实情况让陛下知晓,而难民一齐涌进京城这可是重大的事情,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就是九门提督。城南远离地处北边的皇宫,且在南边这边没有居住什么达官贵人,所以,这事能压,就一定要压下来。而且必须在南边将情形得到遏制。
这些人暂时被赶到这里,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官兵把他们给抓走!
看着外面这群人,他们又饥又累,长途奔波到这里,原想着能奔出个一线生机,可是,想不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催命刀。
而被官兵赶到这里来,他们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很多人的眼中都是茫然的,一片死气。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一人倒下,顿时,人群像是炸开了锅!
“死了!死人了!大家快跑!”也不知道谁惊声高喊了一句,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求生的本能让大家开始向着四面八方的乱跑。
而人群一骚乱,在街头巷尾处的官兵离开骑马过来,手里的马鞭抡圆了,向着人群抽打过去。强行要把人群压下来。
这时,有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就会在压迫下进行反击。只是这样的反击徒劳无功,就在他们捉住抽来的鞭子时,白羽流矢也就随后而至。
一箭刺中那些人的心窝处,立时毙命,带出了一泓血蓬,溅到旁边人的脸上身上,杀鸡儆猴的效果当下立显!
沈依依幸好身手矫捷,她赶紧把身体缩回进来,刚刚关上门,就看到有血滴溅洒到门口的白纱上。
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
沈依依却怒了,这些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被这样无情的斩杀,“人命在这些人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或许这也就是这里的人如此惧怕官兵的原因之一。
荣叔恰好从后院进来,他接口道:“那些官兵不是九门提督府的人,而是刑部的人。”
“这样无情弑杀老百姓的是左亭衣的人?”他的恶命早就在外了,人见人怕。想想也多,或许也只有像他这般无情的人才能培育出这样无情的手下。
这样的做法是会引起公愤的,他就不怕担了这样的恶名,在皇上心里树立起冷血无情的形象?
荣叔脸色忧虑,他道:“他不动手,只怕这些人也命不长了。”
想到刚才有人说的死人,沈依依忽然领悟到一个严肃而又严重的问题,“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一想到这里,沈依依连忙冲到药柜前,她要及早做好准备,在这种医疗条件非常匮乏和简陋的情况下,要做好及早的防御措施才是关键。
虽然不清楚这次会发生什么样的疫情,但是前世的经验,让她果断的选择了一些常备的药材。
她简单的抓了些药,让周管事下去煎煮,“大家都要喝,以防万一!”
周掌柜见沈依依临危不乱,处事井井有条,未雨绸缪。他对她各种信服,拿着药下去煎煮去了。
而就在这时,只见门外忽然动了动,好像有谁在用力推门似的。
沈依依刚才也只是把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一条缝隙。
荣叔见状一个箭步跨过去,就要把门给顶上。
说时迟那时快,荣叔速度不慢,沈依依也在同时到达门口处,却见到门口有个女人,她脸上布满了风霜,眼中全是沧桑。
一双生命快要枯竭的双眼中,却闪过唯一的一抹亮光。
她看到沈依依,哀声祈求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斗篷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土,可是在她斗篷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她好像躲避着猫的老鼠,紧张而又小心的四处张望,在瞬间,她撩开斗篷,把里面的隐藏的一个小人透过狭小的门缝硬塞进来。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极轻,剧烈颤抖着。
她看到身后而来的人,眼中惊恐万分。
时间倏忽而过,可是在那一刻,一切就像是慢镜头似的,每一帧画面,都是那么清晰无比的映入眼中。
外面有官兵发现了什么,正向着这边过来。
而沈依依却看到了那个孩子被泥土糊满的脸上分明有着好几个水泡一样的东西。这孩子感染了什么疾病,要是被抓住了,他会死!
可是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小。一双清澈的眼中,带着七分恐惧,两分茫然,亦有着一分希望。
还有几步,那个官兵就要走到面前了。
那是的情况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那个小孩的命可以说就在沈依依的一念之间。
孩子的母亲双眸全是泪水,唇发紫,紧紧咬着,她的身体因为太过紧张而浑身瑟瑟发抖。她一双眸子死死的凝视着沈依依,母亲就算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哪怕她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感染疾病,她都一路偷偷把孩子藏在自己的斗篷之下,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丝机会。
而在外面,还有两个老人也是紧张万分的看着这里,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其他人的视线,方便这个母亲把孩子送进来。看来那两个佝偻的老人应该也是母子两人的亲人。
大家都把目光转到沈依依处,他们心里格外同情,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可是沾染了病的孩子,一个弄不好会连累自己的。
空气中顿时凝重无比,充满着矛盾还有纠结。
而就在外面那个官兵跨进来的那一瞬间,沈依依身形一动,一把把那个孩子推到门后,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孩子躲到了门后,官兵推门而入。
那个孩子还能够透过门缝看到官爷身上铠甲上的纹路,一丝一毫是那么的清晰,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一门之隔。
“干什么!”那官兵骂骂咧咧的,手中鞭子一下就抽到那个母亲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那个母亲站立不住一下跌到地上,旁边那两个老者连忙过来相扶,却也免不了身上吃了几鞭子,这让原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雪上加霜。
而他再一次举起鞭子向着那两个老人抽去时,却发现鞭子在空中顿住,他用力一抽,鞭子纹丝不动。
他转头一看,却见到鞭子被一个英俊的少年给拽住了!
“做什么?”那官兵开口就骂!
沈依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多事的,可是她眼见鞭子即将落下,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行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一把抓住鞭子,冷眸一扫,枪林弹雨里穿梭,又死过一次的杀气,顿时只需一个眼神就把那官兵喝止住了。
那官兵愣了一愣,从来没有见到过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杀气。
气场顿时就被压制了,他开口也没有方才那边强横了。
他道:“你可知我乃是刑部的人,刑部的事你也敢插手管?”
见到他竟然搬出左亭衣的名号,想来也是有几分忌惮自己的。
沈依依虽然和左亭衣有交道,但是她还是谨记一点,为人低调。
对方是公干的,她不能太过火,松开鞭子,她收敛了气息,神色也柔和了几分,说道:“官爷公干,在下自然不敢横加阻拦,但是人谁无父母,他们都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您且当做做好事,积积阴德,这鞭子当用在该用的地方。”
那官爷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只是刚才被她一把把鞭子拦住,众人都在看着,他面上也过不去。他喝道:“官爷的事,容不得旁人置喙。这没你的事,速速给老子躲开,小心爷的鞭子不长眼的!”
沈依依使了个眼色,沈乐康了然,速速跑到柜台前,把刚才沈依依抓好的药包抱了过来。
沈依依淡淡一笑,从袖带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官爷手中,“在下一介平民,自然不敢和官爷作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官爷辛苦了。”
那人见沈依依很上道,这才气哼哼的收了鞭子,也收了银子。
沈依依把药包快速塞给那个母亲,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你权当凉茶喝吧。希望能帮助你。只是略尽心力而已。”
那母亲自然知道沈依依言下之意为何,她紧紧抱着药包,顿时痛哭流涕,前路茫茫,今日或许也就是与她的孩子诀别之日了,只是想到她或许还能活下去,这位母亲心存感激。
她跪下无比郑重的给沈依依叩头,旁边两个老人也跟着跪下。只是这一跪却带动出了蝴蝶效应。
所有的难民乌压压的全都跪了下来。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的想象,甚至连沈依依也都有几分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