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楼清醒来,发现嘴里残有苦味,视线转了转,的确是个陌生的房间,楼清这才相信那不是梦。

楼清来东南县五年,对于季长风却是了解不多,初来时,得知这里有山贼,楼清就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可再听,却是这山贼从不与百姓交恶,他这才安心留下。

可从不与百姓交恶这话是谁说的?楼清想骂人,这就是个骗子,季长风不就为难他了吗?

成亲?两男人若是能成亲,他至于在这?

楼清掀开被子下床,对穿在身上的崭新衣物视而不见,他现在的念头就是离开长风山寨。

长风山寨的议事厅,三面墙,一扇窗,一张方桌,三个人。

季大齐为议事厅里的三位老大置上茶,离去时为议事厅掩上了房门。

季长风跪坐一方,身侧两位,一边是专属大夫庸医,一边是长风山寨大管家常昶。

季长风抿了口茶道:“我与楼清的婚事,还得昶叔您费心。”

常昶阔额方脸,身材圆润,五十多的年纪却不显老态:“你这二婚,还要如何准备?”

庸医在一旁饮茶,听见常昶说这话,抬起头,看着他道:“不然,你还得跟蛋蛋解释解释,何为二婚?”

自己儿子的名号响起,季长风连忙道:“此事由我跟蛋蛋说。”

庸医又道:“该你说,娶男人的又不是我。”

季长风的视线落在了庸医身上,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却是自若的端起茶杯,闻了茶香,再饮。

季长风对常昶道:“待会楼先生醒了,我问了他的生辰八字,你再拿去测日。”

庸医放下茶杯,轻声道:“说得好像楼先生愿意嫁你似的。”

常昶听见这话,也疑惑的看向季长风,就他听到的消息,好像成亲这事,从一开始,就只是季长风一人所愿。

对于庸医的嘴欠,长风山寨可不止季长风一人感触颇深,但辈分摆在那,由不得季长风抱怨:“若是他不愿,还得劳烦庸医准备准备。”

庸医明白他的意思,甚是鄙夷的哼了声。

常昶听他们二人打岔,听出了些端倪:“长风,楼先生可曾当面答应过你?”

季长风被大胡子包围了的唇角又扬了起来,深邃的眼眸亮起一道光:“进了贼窝,他还想说不愿?”

常昶颇为感叹。

恰这时,关了许久的门被敲了几声,随后吱呀一声打开,季大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当家的,楼先生醒了。”

可季长风的笑还未漫上眼底,又听季大齐补了一句:“他正问孙姨,从大门出去能不能安全离开。”

季长风的笑顿了顿,随后化作一句:“他想的倒美。”

常昶看着季长风修长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庸医看见了,打趣道:“这亲估计结的有趣味。”

常昶听后,又是一声长叹。

议事厅离季长风住的院子并不远,都在同一边,只是出了大门,再走个十来步,进了院门,就回到了季长风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见两道人影在回廊上站着,距离近,声音也清楚。

“楼先生,你要离开,还是得跟少爷说一声。”孙姨如是道。

尽管楼清心中有气,可文人的傲与自身修养一直提醒着他,对方只是一位妇人:“得季寨主相助,又停留许久,怎敢再劳烦,楼清一人也能离开。”

这话季长风听得清楚,孙姨正想回答时,他的话却先飘了过来:“我都未尽地主之谊,楼先生却急着离开,可是季某招待不周?”

这沉稳声音楼清听得不多,可却印在脑海深处,忽然听见季长风的声音,楼清被宽大衣服裹着的身子抖了抖,转身看去,正是一身劲装的季长风从院中石阶走上了回廊。

而孙姨见季长风来,行了一礼后,连忙离开。

“季寨主。”毕竟救过自己,楼清再气,也能软的下态度。

季长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发现自己给他换上的衣服的确有些大,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更显他弱不禁风:“衣服大了。”

季长风忽然冒出这句,楼清一头雾水:“什么?”

稍即楼清才反应过来季长风是在说他身上穿的衣裳,楼清低头看了自身几眼,衣服虽然大了,却穿的整齐,楼清有自知之明,这衣服不是他自己换的,而且按这情形猜,也知给他换衣服的是谁了,思及此,楼清的脸红了白,白了又黑,跟变戏法一样,声音都僵硬了几分:“季寨主,我与你泛泛之交,实在不用如此费心。”

季长风一直注意着他,楼清的脸色变化自然也看在了眼里:“我救了先生一命,这救命之恩,也只是泛泛之交吗?”

楼清垂头,因何没人告诉他,季长风也是巧言善辩之辈?

楼清抬头,眸中多了几分坚定:“那季寨主想如何?”

季长风被他的情绪感染,唇畔又多了分笑意:“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楼清的坚定瞬间化为愤怒:“季长风你不知羞耻。”

季长风道:“那请先生说说,我一个山贼,要羞耻何用?”

楼清的愤怒转瞬变成针对:“季寨主果然山贼风范。”

季长风的笑意从唇畔蔓延上了眼底:“承蒙先生不弃,看得起季某。”

楼清的针对瞬间化为无力:“季长风,即便是山贼,也得有原则吧。”

“哈哈哈哈。”季长风大笑:“先生慧眼,你怎知我从小就立志做一个有原则,有人格的山贼?”

听闻此言,楼清本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发亮,他看着季长风的眼神,复生了一种希望:“那寨主是肯让我离开?”

季长风对楼清的希望视而不见,转瞬又言语打击:“你离开了,谁做我夫人?”

“即便你是要男人做妻子,这天下也不止我一个男人。”

“天下男人虽多,可不是每一个都是你。”

楼清藏在宽大袖子下的双手紧握,紧的发疼。

季长风像是无意,伸手握住楼清的右手,猛力一拉,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另一只手作势拥住。

楼清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见季长风说:“先生可知进了长风山寨有几种结果?”

楼清手脚并用的挣扎,可到了这时他才彻底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的意思:“那与我何干?”

季长风剑眉轻挑,望进楼清闪着惊慌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莫非先生不知自己站的是何地,处的是何处?”

“季长风你个山贼快把我放开。”楼清费力挣扎,却动不了半分,不由得急了。

季长风很想笑:“先生你见过哪个山贼是这么听话的?让不要打劫就不打劫,让放开就放开的?”

楼清急红了眼,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季长风。

季长风见他这样,虽然不忍,却只好道:“先生如若不死心,不如随我去一处地方。”

季长风打着商量的语气,可行为却不容楼清拒绝,楼清本以为自己能重获自由,可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季长风抱起,一手饶在膝弯,一手在后背。

“季长风你...”

“先生莫吵。”季长风长腿一迈,脚步偏离回廊,下了回廊出了院门,季长风直直走向对面离他的院子有十来米距离的一栋民舍。

院门口并无守卫,季长风用脚踹开了院门,楼清红着眼,目中所见是一座静雅院子,院中心是一个大水缸,缸里边有几朵青莲。

行至一间房间前,从房内传来的声音逐渐清晰。

“你当长风山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季长风将楼清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放下,里边的声音传了出来,季长风举起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楼清不知他是何目的,但是季长风说得对,地盘是他的,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安静下来时,里边的声音又再响起:“我本自由身,又不是卖于你们做奴隶,明明是你强掳了我,囚禁了我,还不许我逃?”

楼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里边的...是两个男人?

“你逃?逃哪去?今日我便为你画地为牢,除了床上,你活动的地方只有这个房间。”

话音甫落,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接着是推嚷声。

楼清额角黑线密布,所以他是鬼迷了什么心窍,想要跟一个山贼讲道理。

里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咒骂声,季长风想要让楼清知道的他也知道了,因此不管里边如何,他像来时那样,抱起楼清,转身离开回自己的院子。

而楼清此时就跟个木偶一样,被季长风抱着,全身僵硬。

等他们走出院子,里边的声音才断了,不一会,木门被人从里边打开,走出两个人。

一个正是季大齐:“当家的想的都是什么法子,真是折腾人。”

另一位青年也是长风山寨的人,名唤季有德,季有德道:“何止折腾,简直反胃,你刚说的那几句话是谁教你的?”

季大齐想起刚刚的对话,红了脸,支吾道:“我...我自己想的。”

季有德满脸黑线:“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纯洁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