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小孩子容易困睡,戌时刚过,云蛋蛋就喊着要睡觉。

孙姨帮他沐浴之后,按照季长风的吩咐,将云蛋蛋带到了季长风的房间,楼清的面前。

“楼先生,蛋蛋就拜托你了。”

楼清看着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里衣,依旧像个糯米团子的云蛋蛋,问道:“季长风呢?”

孙姨听他直呼季长风名讳,虽觉不妥,可他以后就是长风山寨少夫人这事大家都清楚,于是也未多说,挑着楼清想要的答案应道:“少爷与常管家和庸医商量事情,一会就回,先生可以不用等。”

商量事情?是又要打家劫舍还是强抢民男?

“孙姨何时听我说要等?”在这呆了一天一夜,楼清早已知照顾他的人是谁。

孙姨于是道:“那等少爷回来,我会告诉少爷先生找他。”

“...”

她是从他哪句话听出他要找他了?楼清望着孙姨的背影,好奇为何长风山寨的人脑子都跟他长的不一样。

“爹爹,我困了。”云蛋蛋都打了几个呵欠了,楼清还望着孙姨的背影不回神,明明门都关了。

楼清拉过他,往床上走去:“睡吧。”

云蛋蛋见了床,利落的脱了鞋,滚到了里侧,楼清躺下后,帮他掖好被角,楼清观他睡姿端正,这才想起季长风提起过云蛋蛋会踢被子一事。

云蛋蛋刚沾上柔软的床,便两眼昏睡,又在将睡欲睡之时听见楼清问话:“蛋蛋,你爹是否很听你的话?”

听到爹这字,云蛋蛋连忙睁大眼睛,望着躺在他身侧的的楼清:“听。”

楼清猜季长风当是很疼爱这个儿子,所以此时楼清打着小九九,若是不能让季长风回心转意,就只好在云蛋蛋身上下手了。

云蛋蛋本以为他还要问,可等了许久都没听见他说话,便支吾问道:“爹爹,还有什么要问蛋蛋的吗?”

楼清回神,见云蛋蛋双目含着水雾,眉间皆是困意,想到他是给自己叫醒的,于是又愧疚起来:“没了,蛋蛋睡吧。”

“爹爹夜安。”

楼清一边想事,一边轻拍着被面:“夜安。”

楼清思绪转着转着,又觉得困了,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睡去。

可心里始终惦记着云蛋蛋,怕自己嗜睡压着他,也怕他踢被子,于是便睡不安稳。

季长风的脚步很轻,挑开床幔,见到一大一小都没盖好被子,而楼清蜷缩着手脚睡在床沿,云蛋蛋则是整个呈大字,手脚还搁在楼清身上。

亏得楼清嗜睡,竟也没被压醒。

季长风弯身帮两人调整了睡姿,又重新盖上了被子,心中暗想,这床果然是要换了。

长风山寨的早晨是沐浴在晨光下的,阳光挨着山岩撒下,又因山中多露水雾气,阳光折射后落在长风山寨上,让长风山寨看起来似是披了一层圣光。

云蛋蛋早睡早起,天刚破晓,就折腾着要起来。

楼清被吵醒,忽见一双晶亮的眼眸深深的将他看着,整个人犹如被视奸了般,浑身不自在:“蛋蛋?”他睡意朦胧,声音更是沙哑。

云蛋蛋小手拉着楼清的柔软的长发,绽开了今天的第一抹笑:“爹爹睡觉好看。”

楼清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过后又升起一股麻利,似乎...有些开心和羞涩。“蛋蛋这么早,可是睡醒了?”

“嗯,不过不早了爹爹,爹此时已在后山练功。”

“练功?”楼清疑惑。

“对,爹爹要去看吗?爹练功的样子也好看。”

看季长风练功不如睡觉。“蛋蛋乖,我还没睡醒,你让我再睡会好不好?”

云蛋蛋觉得有些可惜:“爹爹真不去?”

“不去。”睡觉才实在。

“好吧,那我陪爹爹再睡会。”云蛋蛋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毕竟季长风是不准他赖床的,醒了就要起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又睡了回去,等季长风练完功,回来将自己收拾一番再将他们喊醒,已是一个时辰后。

季长风是准备吃早膳的,可孙姨说楼清还没醒,孙姨还摸不清楼清的性子,因此不敢随意去喊。

季长风不一样,房子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楼清将来也是他的。

所以季长风推门的动作很流畅,尽管很温柔。

楼清睡得差不多了就容易被吵醒,听见推门声,连忙睁眼扭头去看,可一系列动作做完了,视线也清晰了,就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挑起了床幔。

“醒了?”

季长风的大胡子忽然落入眼眸,楼清本能的就扯被子盖住自己。

季长风觉得他这动作莫名其妙,起码有些多余,要是他真想对他做些什么,他用被子遮着也不过是多了道给他撕扯的工序。

“爹。”云蛋蛋见自己亲爹上门喊了,表情很是丰富。

季长风在床边坐下,云蛋蛋连忙从里侧爬了出来。

“自己去穿衣服。”

云蛋蛋见季长风没有责骂他,也不敢再撒娇让季长风给他穿,下床穿鞋的速度很快。

季长风见云蛋蛋拿起衣服穿了才将视线定在楼清身上。

云蛋蛋那一闹,楼清已经半坐起身子,可依旧是用被子遮掩着,楼清本就生的精致,眉眼艳丽,若非那还未散去的淤青,这一张目含水雾的脸是极好看的:“既然醒了,还不洗漱用膳?”

说是洗漱,肯定就要穿衣,可季长风的视线还将楼清紧紧盯着。

楼清抬起手,手指往门口一指:“你,出去。”

季长风瞄了他一眼,抱着已经穿戴整齐的云蛋蛋往门外走去。

等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早膳很清淡,有白粥咸鸭蛋,也有豆浆油条,包子八宝粥。

云蛋蛋吃的是八宝粥,季长风用白粥配了咸鸭蛋后还吃了两个包子。

楼清倒是每样都沾了点。

两人虽然早已互知对方,可还是第一次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季长风见他吃的不多,以为他是胃口欠佳:“可是早膳不合胃口?”

话音消了好一会楼清才知季长风问的是他,从吃食中抬起头,发现季氏夫子都看着他:“不是,我一向吃的少。”

季长风道:“想吃什么就吩咐孙姨,她都会做。”

楼清暗想,他想的不是吃的,而是离开。

饭桌上又再陷入沉默,等到吃完,季长风才道:“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六。”

楼清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溢出:“日子?”

季长风悠悠的看着他:“我们的婚期。”

“啪嗒。”茶杯整个落在了餐桌上,溜溜的转了两圈,茶水映出了一片水迹。

“爹爹?”

茶杯的掉落扣在每一个人心上,唯独季长风面不改色。

“季长风。”楼清望着季长风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楼先生。”季长风对上他的目光:“我还有事,蛋蛋就交给你了。”

季长风,我不愿意,你知道,我不愿意。

“爹爹。”楼清醒过神,眨眼的瞬间,泪落衣衫。

云蛋蛋扯着楼清的衣袖,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爹呢?”楼清慌乱的抓着云蛋蛋细小的肩膀。

“爹他走了。”云蛋蛋吃痛,却不敢喊出声,楼清哭了,这让他很害怕。

“走了?”

“爹爹你别哭,爹他坏,他欺负爹爹。”云蛋蛋怕的哭了出来。

是啊,你爹欺负人,明知我不愿意,他明知的。

常昶见季长风僵硬着脸色走进院门,就知他发生了何事:“楼先生果然不愿意。”

“他有个屁资格不愿意。”季长风恨骂一声。

“长风...”常昶想劝他。

季长风打断常昶的话:“婚礼如期举行,该办的接着办,让大齐下山置办物品时把消息散出去。”

常昶在长风山寨门口,向季大齐转达了季长风的话,季大齐也蹙着眉头,跟常昶一样的心思:“若是楼先生不愿,即便是当家的想为他,到头来,怕也只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常昶看着山寨前的景色,白云底,绿油林,叹口气道:“距离下月初六还有半月,且让他们二人磨磨,这两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晓,就先这样吧。”

按照正常的婚礼,必须按照六礼来,可季长风与楼清皆是男子,楼清又住在长风山寨,因此纳彩等都省了,季长风直接要了楼清的生辰八字让常昶求良辰吉日定日子。

季大齐此次下山,为的就是置备成亲要用的东西。

季大齐整整买了三大马车,这让本就备受瞩目的长风山寨更受人关注,店家见季大齐置备的都是成亲要用的东西,在季大齐结账时忍不住问了出来:“季小哥,山寨可是有喜事?”

想来真是因为有喜事的缘故,季大齐满面笑容,结账的速度十分爽快:“掌柜的不都看见了吗?”

掌柜的见他承认,不禁更是好奇:“可我记得,你与另外一位小哥早已成婚,山寨还有别的试婚男子?”

另外一位小哥就是季有德,这两位经常在东南县露面,因此最被县民熟知。

季大齐嘴边含着笑,看见掌柜露出求知欲望的脸,凑近掌柜的说道:“是我们当家的。”

掌柜惊呼:“季寨主?”

季大齐道:“对,我们寨主要跟楼先生成亲。”

“啪...”

掌柜抵着算盘的指尖狠狠的打岔,珠子被拨动,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