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你以为,这最终的天下之主,会是谁呢。”叶砌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原本平静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混沌,仿佛凝聚在虚空:“我们争来争去,到底最后能够坐稳那个皇座的人,会是谁呢。”
少年轻轻笑着,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目光清明,两个人都拥有着漆黑如墨的瞳孔,要说有什么不同,则是叶砌的眼中总是隐约燃烧烈焰,而萧易的目光却是暗含无尽剑意,对视则伤人。
“你好像怎么喝都不会醉。”叶砌轻声咳嗽着,苍白的脸涨红一片,他已经醉了,四周是喧闹的人群,丝竹萦绕,有男人的叫好声与女人的欢笑声,暖光满溢,将在这寒土大地的人心都焐热了。
“没有需要醉的理由,为何要醉。”萧易轻笑一声,右手轻轻放在桌上。
“没有醉的理由。。。好!很好!”叶砌大笑出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萧易注意到他胸口又有微微的血意渗了出来,不禁摇了摇头:
“你这放荡的性子该改一改了,你毕竟不是修士,这么重的伤,并不宜这样子酗酒。”
叶砌沉默下来,半响没有回应,萧易斜斜看了男人一眼,却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他已经喝了太多的酒,桌子下铺满了男人醉酒之后随意扔下去的酒壶,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就连平日不离身的长枪都被他丢弃到一边。
少年轻轻推开桌上堆积的酒壶,伸出手指对着那长枪一点,顿时淡淡的剑气从少年指尖凝聚,长枪在地上颤抖了一下,缓缓飘到少年手中。
四周是喧嚣的人群,他们两人坐在这个角落里,萧易的异动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或者说以萧易如今的修为,凡人想要用肉眼看出他的行动,基本上没什么可能的。
才一握上长枪枪柄,萧易就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一声暴怒一般的咆哮!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长枪在他手中不安地颤动,亡魂呼号,脚下陡然化为尸山血海!这柄枪也不知道存在了多长的岁月,曾经败亡在它枪尖之下的亡魂又有多少,煞气浓烈得几乎要将萧易吞噬,就像是手中握住了巨龙,萧易皱了皱眉,体内的三枚剑丹运转起来,将长枪的威势强行镇压了下去。
“真是。。。厉害啊。”少年摇了摇头,将长枪放到桌子边缘。
长枪的颤动停止,萧易颇有些忌惮地看了那长枪一眼,目光重新落到这酒楼之中。
凡世。。。这就是,凡世。少年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想起来在自己小时候,还是灾儿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这样温暖的光。
人们聚集在暖光照耀的暖阁之中,四处是垂下的丝绸,每一个桌子边都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欢呼着举杯痛饮,有的人怀抱着怀中女子说情话,四周的高台将中间舞台围住,舞台上有纤细而妩媚的女子高歌起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曾经萧易就以为,这样的生活,大概可以让一个人永远都沉浸进去,就算是死在这样的温柔暖阁之中也死而无憾了。
在冰雪中长大的少年对于大燕并没有多少排斥,大燕是处在北方的土地,终年寒雪,但是国中四处都是这样的一派平和景象,这几天他跟随着叶砌的军队走入了这个国度之中,一路所见都是载歌载舞的景象。
有少年在树下击剑,骑上他们的马匹走向天涯,女孩头上戴着极北之地才有的鲜白之花,默默站在远处凝望少年的背影,长风掀起她的裙摆,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
听叶砌说如今的凡世,王朝的统治已经走向了末路,世上总有豪气万丈的崛起与悲壮的毁灭,这个王朝已经走到了尽头,皇帝昏庸,群臣无道,天下民不聊生,一片惨淡的景象,死亡侵染了整个大陆,就算是以国力雄厚著称的楚国也都是惨淡的局面,唯有北国大燕。。。依旧一派平和。
萧易问过叶砌,问他何来的天下之志,不是萧易看不起叶砌,那个男人根本不适合统领一个天下,他的命与萧易很像,更适合成为一个浪荡天涯的人,然而他却握起了那把枪,带领这数千的越国将士走上问鼎天下的道路。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手中的枪与誓死追随他的那数千人,这些人在如今的天下大局中,无疑是微不足道的。
那时候的叶砌依旧全身裹着绷带,听到少年的问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双眼一片平静。
“这世上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别人做不了,托付给了我,即便我再不愿意,也要去做。”叶砌目光黯淡下来:“很少有人会把一些事情交给我,但是既然我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完成。”
“你也有不太好的过去吧。”叶砌正趴在桌子上,双目紧闭,脸色涨红却泛出几分陶醉的神色,想必在梦境之中遇到了一些曾以为再也无法触摸的事情,萧易低声说着。
“那要是你这些事都完成了,你又该如何自处呢?”少年捞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仿若无意地道。
“什么事都完成了,便只剩下死了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传过来,萧易并没有意外,他侧了侧身,身边的一个木椅缓缓退出半尺,少年轻声道:
“先生也在一旁关注了我们很长时间了,想必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吧,不妨过来好好说一说。”
身后的人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嘶哑,却有一股豪气荡然期间,随后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萧易身边掠过,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到了椅子上,一身漆黑的长袍,豹子一般的眼神落在萧易身上。
“如此风姿,应当是什么高官贵人吧,这里只是两个亡命天涯的恶徒,先生又为何要关注这么久呢。”少年轻声说。
荊离看了看已经醉倒的叶砌,随后才对眼前的少年正视起来,在看到萧易背着的铁剑之后,老人有些混沌的眼中掠过几分惊色:“果真英雄出少年,这把剑,喝过不少血吧。”
萧易拍了拍身后的铁剑,他有些惊奇了,自己的剑是法宝,并且是超越了道宝的物事,外表平凡无奇,一个凡人应当是看不出它的本质才是。
“这并不是我的剑。”
“要杀多少人才能凝聚出这样的杀意,这把剑的主人,恐怕也是在上仙界拥有大分量的人物吧。”老人赞叹道。
萧易目光一冷,他没有想到这个老人竟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凡人里也有这样洞察力的人存在了?眼前的老人一脸安然地坐着,他知道萧易就是所谓的“上仙”,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有半分惊异神色。
“不知道先生前来,所为何事。”萧易也是惊异了一下,心里也就平复下来,这老人确实是一个凡人罢了,也许天生有洞察的眼,却也无法给叶砌带来什么危险,萧易在这里,他还不信这凡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的庇护下伤害到叶砌。
“看来小友信心很足。”荊离低笑道,伸手按在桌子上,萧易注意到他的手布满了硬硬的老茧,那是习武多年才能磨出的东西,而且老人虽然看起来岁数打大了,然而萧易却可看出他衣服内蠢蠢欲动的力量,这是将肉身修炼到极点的凡人,或许还能与叶砌一分高下,叶砌可是能够抵达武道真境的人。
他的手放在桌上,距离叶砌的头不过几寸,萧易完全相信那只手拥有轻易握碎石头的力量。
“上仙好像很淡定。”老人伸手握住了桌上的一个酒壶。
萧易看着他举起那个酒壶一喝而尽,这才轻声道:“我并不是仙。”随后拍了拍背后铁剑:“不过斩杀几个仙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竟是道修,少年可畏。”荊离眼中没有多少惊异神色,反而上下打量了萧易一番:“能够被这个人招揽到,想必也是道修吧,仙的话恐怕恨不得将他力斩此处的。”
“先生是谁?”萧易突然道。
少年的目光锐利起来,剑一般刺在老人脸上,仿佛试图从那满脸皱纹与棕色发红的眼睛内看出一点什么。
荊离苦笑着摇头:“毕竟是年轻人,沉不住气。”老人放下手中酒壶,举目望向这酒馆中央,那里正有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出,怀抱一个长琴,她的脸被面纱遮住,只是眼睛晶莹,有妙光在眼眸之间流转。
“小友觉得,这北国大燕如何?”老人仿佛出了神,声音有些苍茫。
萧易不知道老人为何撇开了话题,依旧紧盯着老人的脸。
“你看,别国该有的,大燕也有,别国拥有强,大燕也强,美人酒水,没有一样是逊于其他诸侯国的,只是一直处于北地,世人看我们大燕之人,时刻都透着几分陌生感。”老人叹息一声:“越国,大概也是这样吧,虽然越国出现过有问鼎天下大志的男人,但毕竟是游离于这片天下之外的国度啊!”
“但是在乱世之中,你脚下踩着的土地,却是这天下间最安定的一片土地了。”荊离摇着头:
“然而我却要将它拱手让人,说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老人说完,低下头去,目光却紧紧落在了正醉倒酒壶之间的男人脸上,良久之后,萧易听到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这就是要接手公孙放大业的人呐。。。即使醉倒了,依旧是一头狮子,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养子。”
前两天萧九又断更了。。。不过真的是不可抗力,萧九的笔记本硬盘坏了,送去联想保修,今天才修好,换了个硬盘,萧九电脑里的论文啊音乐啊什么都没了,正在蛋疼地重新下载安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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