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瑭的眼泪无法再控制,流到唇角,渗进嘴里,咸咸的:一块黄皮石,静静躺在镇河里,无人识得其价值。小顺将它拣了起来,自己又花一万元买了过来,而解切之后,其价值达到了39万元,整整38万元的赚头!这38万元是什么呢?是赌石的眼光么?是上天赐予的运气?记得有位作家曾说过这样的话,钞票总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头顶,飞来飞去,有人一伸手,就能抓下几大把,用完了,又继续抓,一抓又是几大把!而很多人,总是抓不了太多,甚至抓不到……那么,究竟是人长了一对抓钱的眼睛,还是钞票本身生了一双投奔人的翅膀?小顺的母亲,是勤劳的,辛辛苦苦,没黑没夜地为撑家而挣钱,可又能挣多少?儿子上大学了,又被迫休学,每天打三份工,挣钱买药,为母亲看病,可是,他又能挣多少呢?而自己,判定那块黄皮石内中有货,只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38万元就挣到手了……人与人之间,钱与钱之间,存在着多少故事,多少道不尽言不明的唏嘘怅叹呢?
站在一旁的陈判非,使劲地吸着鼻子,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拍着潘小顺的脊背,挤出了笑来,“兄弟,别逞强了,哥哥像你这年纪的时候,也逞强……真的,没啥好……”潘小顺低着头,让护士把液体输上了。
孟瑭咬着嘴唇,鼻孔里长长地叹着气,从包里掏出一张卡,一张纸,并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一并递给潘小顺:“小顺,听哥一句话,好好给你母亲看病……这卡里有10万元,密码和我的手机号,都在上面写着呢!钱不够,随时来找我……快点将你母亲的病看好,你也快点回去上学!”
潘小顺坚决不收孟瑭的钱,推让之间,包扎的伤口被碰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顺,听我说,哥从你那儿买的那块石头,卖了将近40万呢,哥这是占了你的运气,你明白吗?哥有钱,你没钱,哥怎么能占你的运气呢?”孟瑭将卡和纸,放在潘小顺的口袋里,用手捂着,让潘小顺没法再朝外掏。
“不是的,哥,这是两码事儿……那块石头如果不是你遇上了,放我手里的话,半分钱都不值!你说它值多少多少钱,那是你该得的,那是你的眼光,你的回报,我不能收啊,哥……”
陈判非见这情形,便劝:“小顺,你把钱拿着。将来你上完了大学,有的是大钱挣,到时候你连本带息再还回来不就得了……别犯倔了,拿着吧!”
“哥……哥……”潘小顺看看孟瑭,又看看陈判非,“我……给你们磕个头吧……”潘小顺腿一弯,便要朝下跪,输液瓶被拉得“哗啦”一下,差点砸下来。
孟瑭和陈判非赶忙将他拉住,不让他跪,两人的眼泪,一齐顺着脸朝下淌……
几天后,孟瑭接到了潘小顺打来的电话,孟瑭将他带到了自己家里。
潘小顺提着一个篮子,到孟瑭家后,掀开篮子上的竹盖,说:“哥,这是我给你带的一点腌菌干,菌子是我妹采的,我妈腌晒的,放了些调料进去,还有芝麻,挺好吃的!哥,你尝尝……”
孟瑭的母亲闻讯从里屋走了出来,潘小顺连忙喊着“婶婶好”,并让孟瑭的母亲也来尝尝腌菌干。孟瑭母亲尝了几口,连夸味道好,比超市里的腌菜味道都好!
孟瑭母亲知道潘小顺的事儿,挺可怜这孩子,要给潘小顺做饭吃,潘小顺拦着不让做,两人推挡了几番,孟瑭母亲还是去厨房做了。孟瑭母亲刚一进厨房,就“哎哟”一声叫,孟瑭和潘小顺连忙赶去看,原来是家里那只猫,在偷吃鱼。孟瑭母亲埋怨孟瑭:“这鱼本来就不新鲜,你也不记着往冰箱里放……”潘小顺便说:“婶婶,以后我给你们家送鱼,我们那镇河里的小鱼多得很,我一抓一个准,保证活蹦乱跳新鲜,猫肯定爱吃!”
潘小顺的眼睛在院子里四处看,瞅着看有什么活可以干,瞅了一圈,发现花坛里的草有些深,便走到花坛里去拔草,孟瑭拦都拦不住……
吃完饭,孟瑭和潘小顺坐在书房里聊天,潘小顺说,他现在只干造纸厂的工作了,贴广告和送水,都辞掉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孟瑭有什么活,尽管让他来干!
“哥,我妈说,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好人,要我以后要好好地报答你!”
“是么,嘿……那你怎么报答我呢?”孟瑭笑着问。
潘小顺抠抠鼻孔,说:“我也不知道呢……帮你干些活,送你些东西,这都不算啥嘛!哥,要不这样,你收我做徒弟吧,你教我赌石……我不想上大学了,我想赌石,好好挣钱,等我有钱了,我就有办法好好地报答你了!”
孟瑭给潘小顺讲了一大堆道理,才让潘小顺打消了不上大学的念头。
潘小顺看见储物架上摆着的那个孟瑭从北京带回的“岁岁平安”翡翠摆件,便问孟瑭这个东西是什么寓意,孟瑭给他讲解了一番寓意,而后语重心长地说:“翡翠赌石这行当,需要很多方面的知识,岩石学,采矿学,地理学,甚至包括美学、文学……唱戏的人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翡翠赌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捷径,也没有秘诀,如果没有天长日久的经验积累,哪有一眼赌出好翡翠的眼光?”
潘小顺越听越兴奋,越听越好奇,抓起书架上关于赌石的相关书籍,翻看了起来,看了一阵,说:“哥,我反正下学期才回学校呢,现在晚上上夜班,大多时间都没事儿干,要不,你借我几本赌石的书看看?”于是,孟瑭借给潘小顺一本《岩石学》,一本《翡翠史话》,外加一本《赌石之赌》,拍着他的肩膀说:“看着玩玩,别影响工作,就当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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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瑭已经在办公室的日历上,连续点了11个小点了,赵芊仍旧没有给孟瑭打过一次电话,发过一个短信……
孟瑭淡淡的失落,闪烁在眸中,刻画在脸上,充盈在每日上班时,经过赵芊办公室门口那转头一瞥,而后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步履间……
赵泉祥当然明白孟瑭的心思,孟瑭的一言一行,在他眼中,皆有与之对应的情感解读方式。于是,他将孟瑭叫到办公室谈话。
“孟经理,最近是不是休息得不好,我见你精神状态不佳啊!”
“没有,每天晚上都睡得挺好的,可能是……”孟瑭捏着自己的鼻子,话语接不上了。
“我们都是男人,完全可以敞开心扉来谈话!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要成就大事,必然会将事业居于首位,你说呢?”
孟瑭忽然很反感这样的谈话,但又不得不去面对,于是,便笑着,但不说话。
“根绝你的建议,我们现在的翡翠直营店,发展得很好,业务量成倍增加,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赌石生意也会随之红火起来,原石批发业务,将会重新进入紧锣密鼓的状态……”赵泉祥带着感慨的语气,说:“你人年轻,有能力,今后的路还长,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感情与事业之间的关系的……”
孟瑭只是笑着,一句话也不说,脑中不断思考着,如何找到合适借口,马上离开!
这时,孟瑭的手机响了,是师父高秉魁打来的:“孟瑭,你到银泉路直营店去一下,刚才他们打电话来,说要让我去鉴定翡翠,我这儿正好有客户在,走不开,你去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