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一大早,就有城主府的丫头来报,说是温阳公主到了。
众人正在用早膳,田大人这几日因着城主府那里日日过来献殷勤,妨碍了他的差事,心里正不自在,听得这么一说,倒是喜上眉梢。
温阳公主嘴刁,这一路过来,他这个掌大勺的可是必不可少。这些日子温阳公主不在,底下人也没有巴结他的,田大人可不是要盼着温阳公主早些回来好捞些油水嘛。
魏汐月和楚遇头天晚上就见过温阳公主,这会儿也不怎么惊奇。其余众人却各有百态。
萧冰玉正在喝着粥,听见丫头说完了,就放下了勺子,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魏南音喜得拉着覃小妹直拍手,魏南风则一口粥呛在嗓子里直咳嗽。
只有大皇子举着一双银箸,迟迟没有别的动作,一张脸上看不出来是喜是悲。
玲珑最先忍耐不住了,没等小丫头说完,就先奔了出去。魏汐月等人便随在后头,都往长青院去。
三夫人已经能够下床了,门子上的人来报,说是二公子回府,路上遇见温阳公主,便同公主一同回来了。
温阳公主可不比别个,西门城主心中自然有算计。要认真论起来,云汐国来的这一队人马加起来,也没有温阳公主在云汐国皇帝心目中的分量要重。这尊小神,自然要好好地供奉起来。
待西门锦白领着温阳公主进得长青院,互相厮见过了,西门城主又有了一番计较。
瞧着西门锦白和温阳公主似乎相谈起来颇为投契,而西门锦白和贤王殿下又是至交好友,这将来的城主之位可得好好地考虑一下了,不能够轻易地就给了西门锦寒了。
正想着,楚遇等人就来了。
西门城主的一双眼睛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落到了魏汐月的身上,眼底倏然一亮。
他已是同魏汐月商议定了,过完中秋就要放人走,趁着还剩下两日的功夫,不如就让魏汐月帮忙看看西门锦白的病,要是能够治得好的话,那正统之争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自然是要西门锦白来承袭的。
“温阳,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可把哥哥我吓坏了!”
大皇子没进门的时候还板着一张脸,等到看到温阳公主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大皇子就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来,扑上前去,拉过了温阳公主的手,将温阳公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就恨不得将温阳公主给捧到手心里了。
温阳公主盈盈地笑着,任由大皇子拉着手:“温阳也很是想念哥哥呢。这不,知道哥哥已经到了城主府,就紧赶着过来了。”
魏汐月很是看不上大皇子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又实在懒得和楚遇说话,干脆就瞪了玲珑一眼。
玲珑这些日子跟在魏汐月的身边,倒是将这位主子的性情摸了个七七八八,接着了魏汐月的眼色,便马上道:“殿下在外头受苦了,想必这会儿也一定很累了吧?殿下用过早膳了不曾?我们那里正摆着早膳呢。”委婉地提醒大皇子,应该先让温阳公主歇口气。
大皇子才要呵斥,忽然想起,这会儿正是在别人面前做样子的时候,便吸了一口气,
道:“正是正是,我看到温阳,一下子高兴得给忘记了呢。”
他也巴不得回去好生问一问温阳,怎么会和西门锦白一起回来?
可魏汐月并没有给大皇子这个机会,一回到墨渊堂,大皇子刚要问,魏汐月就扶着温阳公主,手下暗暗用劲儿,狠狠地掐了一把温阳公主的胳膊,温阳公主吃痛不禁,“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大皇子便冷冷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魏汐月又拧了温阳公主一把,温阳公主痛哼出声,蹙了远山眉:“碰着伤口了呢。”
大皇子立马拧起了眉头:“伤口?你果真受了伤?那怎么会和西门锦白一同回来?”
魏汐月不等温阳公主回答,下死劲儿地拧了一下温阳公主的腰眼。
这下子温阳公主变得机灵了,干脆就两眼一翻,“晕”倒在了魏汐月的怀中。
众人一下子就慌了手脚,玲珑更是慌得只知道哭了。魏汐月忙冲着玲珑使眼色,道:“别哭了!还不赶紧带着人给你家主子收拾收拾去!”
玲珑会意,却也不敢松了这口气儿,抽抽噎噎地领着小丫头们收拾了屋子。
大皇子不好跟进来,温阳公主这么一“晕过去”,他就算有心想要问下去,也只能够搓着双手干着急了。
屋子里除了温阳公主和魏汐月,只剩下了玲珑。
温阳公主就睁开双眼,小声地问道:“嫂嫂,我接下来应该怎么说呀?”
魏汐月点了点温阳公主的额头,恨声道:“看着你平常古灵精怪的,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你就说,你在林子里被一个樵夫给救了,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往星城这里来,结果进城的时候遇见西门锦白了,不就行了?”
温阳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闷声道:“嫂嫂方才掐人掐的真疼呢。”
温阳公主皮嫩,碰一下就是淤青,魏汐月方才那几下子着实是用了力气了。
“我要是不掐你,你会想到装晕?”
姑嫂两个商议定了,魏汐月就出了屋子,大皇子马上就围了过来:“怎么样?温阳的伤势如何?”
“大皇子殿下放心,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一路上累着了,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
大皇子双唇嗫嚅,似乎有些不甘心,望着门帘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阳公主这一“睡”,就“睡”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宴。
这么一来,大皇子就更没有什么机会问了。
魏汐月等人俱都忙乱着梳妆打扮,温阳公主这里也不例外。
她素来喜欢穿绿色的衣服,这会儿却换上了大红绣金盏菊的裙子,鹦鹉叩桃的软底绣花鞋,绾了流云髻,插了一只玉芍药,手腕上笼了几只金镯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金项圈,底下坠着把长命金锁,裙子角上还挂着玉噤步,缠着金香球,走起路来步步生香。
因皮肤白嫩,远远瞧着,倒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龙女。
玲珑将窗户给关紧了,温阳公主对着镜子将那支玉芍药给插正了,她的眼睛经过魏汐月这两日的治疗,已经些微能够看清楚一些东西了。
“我不
在的这些日子,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大皇子天天派人来这里探问,又有魏汐月在一边,温阳公主这两日竟是没有抽出时间来和玲珑好好说话。
“已经和那位接上头了。”
温阳公主手下一顿,从镜子看住了玲珑:“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可发现你了?”
“是从覃小妹那里知道的。她那日请大皇子殿下用膳,撞见的。王爷和王妃也知道了,怕是已经对那位起了疑心了。”
镜子里露出了一张笑脸来:“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大麻烦呢,这一路上来,我千防万防的,都要累死了。谁想他竟然自己现了眼,落在了那两位手中,我看呀,大皇兄怕是要有麻烦了。”
城主府的中秋宴设在了千博湖旁边的飞燕阁里,三夫人身子已经是大好了,拉着魏汐月的手笑个不停。
她已经吃了定心丸,知道魏汐月和楚遇是一定会站在西门锦寒这边的,任凭西门锦白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了,就不想打那狠毒的心思了。
众人把酒言欢,赏月听曲,好不热闹。
宴席过了一半,楚遇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魏汐月,低声道:“快看那边。”
魏汐月顺着楚遇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到阿珂推着一张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赫然坐着西门锦荣!
魏汐月撇撇嘴:“这可是你让给他治病的,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我原以为喝了药,他总得大半年才能够恢复,谁想这么快就能够坐着轮椅出来溜达了。”
楚遇低笑道:“总归是你的医术好。”
魏汐月白了他一眼:“要你夸啊!嘴那么甜做什么?你放心吧,他就算能够坐在轮椅上,这辈子也是废人一个了。”
西门锦荣一来,飞燕阁的气氛就很是微妙,除了西门城主和西门锦白,旁的人俱都尴尬起来。
倒是西门锦荣自己却笑了笑,道:“阿珂跟我讲,中秋宴设在飞燕阁,我想着我这几日身上不大好,纵使不能够陪贵客吃酒,但总得出来跟贵客说几句话,也算是不失了礼数。”一如从前,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西门锦荣的视线扫过众人,在魏汐月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在温阳公主的脸上打了个转转:“想必这就是公主殿下了吧?”
温阳公主冲着西门锦荣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来来来,锦荣,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西门城主冲着西门锦荣招了招手,又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情给岔了开去,一顿宴席才算又接着吃了下去。
舞姬们一曲终了,西门城主拍拍手,有小官吏呈上来一个匣子,西门城主拿在手中,打开来看了看,又让那小官吏将木匣子交给了楚遇。
楚遇将匣子接过来,魏汐月忙打开来看,匣子里放着一张通关文牒。魏汐月还怕西门城主使诈,特地将这张通关文牒给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果然是一张真的,便冲着西门城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西门城主微微地咳嗽了一声,说起了客套话:“贵客们还有要事要做,我这里就不留贵客了,这是通关文牒,贵客可仔细收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