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
她没听错吧?林雅蓉怔怔呆愣了好一会,才猛然惊道:“先生没看错吧?”她的语气是又急又燥,生怕刚刚是她听错了。论理她不应该这般失礼,可是这个时候,似乎有团火在她的心中烧着,让她静不下心了,更顾不上什么礼数。
叶红萼倒也没觉得什么,见林雅蓉这神色,心里有了几分计较,点点头,叶红萼肯定的道:“不会错,这是迷心散。虽说外面裹了糖衣,可是我一闻就知道,早些年京里有些王公子弟常常会吃这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玩意。”
若是往日,听了叶红萼这番说法,林雅蓉可能也不会上心。可如今从孙靖邦嘴里得知这迷心散的危害,林雅蓉心里是又惊又怕,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刘平,那孩子不正是因为这害人的东西而家破人亡吗?
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几个深呼吸后,林雅蓉定定心神,道:“早前我也曾听我家老爷提过,这迷心散对人危害甚重,轻则痴傻整日昏昏沉沉重则毙命,先生可有办法?”
叶红萼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迷心散最早出现时我也只是一个童子,想起早年光景这东西的确可以说得上是害人害己,这十年来我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奇特之事,其实真论起来,要断了这迷心散也不是难事,只要不碰不沾日子长了慢慢也就没事。可是这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压制欲望平静内心,一日两日也许可以做到不碰不沾,可是五日十日二十日不沾这东西又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迷心散最难过的关就是戒治的头十五日,若能撑过这十五日,往后仔细调理身子定会大好。可若这头十五日撑不过去,这以后要断了迷心散又谈何容易?”
叶红萼的一番话,让林雅蓉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万万没想到的是孙靖松会偷偷服食这迷心散。这事又该怎么和孙靖邦说呢?
见她神色戚然,叶红萼也不好再问,闲说了一会,叶红萼去看凌彩兰,而林雅蓉独自坐在一旁是一脸愁容,不住哀声叹声。
孙靖松这事是大事,天大的事情,可是,她该怎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绿蝶领着叶红萼转回,林雅蓉强打精神,问:“凌姑娘今日怎么样?”
“只是外伤,不过这伤筋动骨不是一两日就能好起来的,凌姑娘这几日只能暂住在你们这了。”叶红萼看着林雅蓉,想了想,又道,“最少要五日,才能移动凌姑娘,所以……小林呀,你这几天要费心了。”
叶红萼这话是意有所指,想来刚刚去凌彩兰屋里,叶红萼见到了孙靖邦,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雅蓉点点头,不愿再去想孙靖邦与凌彩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她道:“先生,我有个远房表弟前些日子遭歹人陷害,中了迷心散毒,虽说毒素已排除大半,可是到现在人还是没法下床,麻烦先生帮看看。”
一听是棘手病症,叶红萼眼睛一亮,忙道:“快领我去看看。”
打发绿蝶领着叶红萼去看刘平,林雅蓉在屋里想了一会,出门去找孙靖松。
为什么她先找孙靖松而不是去见孙靖邦呢?说到底,这不是光彩的事,虽然对孙靖松服食迷心散一事林雅蓉心里是万分痛恨,可是就她知道的情况来看,孙靖松不是故意为之。而若是先告诉孙靖邦,就孙靖邦那个暴脾气,恐怕真会闹出人命来。因此有些事情她不妨提前弄明白自然要好比两眼摸黑。
到了孙靖松的厢房门口,见茗乐和两个小肆守在外面,林雅蓉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来了?”一见她,茗乐忙上前请安问好。
“松哥儿还没起吗?”
茗乐神色甚是尴尬,可是又不能不说,茗乐小声应道:“二爷还在睡觉。”
林雅蓉一顿,声音冷了几分:“把他叫起来。”
茗乐一愣,可是见林雅蓉一脸寒霜,哪还敢问什么,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雅蓉站在外面,隐隐听到茗乐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孙靖松起床。
林雅蓉等得不耐烦,可是又不好就这样闯了进去,想了想,她拿手帕包了一样东西让小肆交给孙靖松,留下一句话说若有事问她自去后山见她。小肆不敢耽误,忙不迭的把帕子送了进去,不一会,就听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林雅蓉心想,不会是孙靖松跌下了床吧。
从华觉寺后门向左一拐就有一条山路,向上小走一会,便有一座八角亭,林雅蓉刚坐下不一会,就见孙靖松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用力将帕子丢到她面前,孙靖松厉声道:“林雅蓉,这东西你打哪来的?”
“昨天你给我的。”
“什……什么?”孙靖松看着林雅蓉,满眼惊讶。
林雅蓉不打算把茗乐供出来,她平静的道:“昨天和我说过话后,许是松哥儿走的太急,一没注意就把这东西掉了出来。我原本以为只是一些补气培元的东西,可没想到却是‘春风酥’。松哥儿你还小,论理也不应该用到这些东西。”
孙靖松脸上时红时白一副尴尬神色,过了好一会,他才嘴硬道:“是,我是吃了这东西,可是谁规定我不能吃?纵是闹到我娘那,我也不怕。”
“这世间对男人总是宽容的,就算你还是一个少年,可到底也是个爷们,我估计娘不会说你什么。”
见他占了理,孙靖松脸上挂起一丝嘲讽:“你别和我在这假腥腥,你原本就是打算把这事告诉我娘,对不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我这装好人?你去告呀,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松哥儿说的对,这春风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完全不值得一提,可是昨天我还得了另一色药丸,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太太?或者告诉你哥?”看着孙靖松那一下就黑了的脸,林雅蓉心里是五味杂阵,又痛又失望。
好半天,孙靖松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林雅蓉,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幽幽轻叹,林雅蓉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伸手一展,掌心中赫然是一枚黑色药丸。
“你……你……”
孙靖松此时还能说什么?本来是打算抵死不认,可如今见到林雅蓉手里的东西,孙靖松吓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靖松,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林雅蓉紧紧盯着他,不放过孙靖松脸上任何一丝神色变化。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孙靖松眼睛一转,试探的问。
林雅蓉脸上带笑,可是落在孙靖松眼里,却如同恶魔在笑一般,想了好一会,孙靖松迟疑的开口:“是逍遥丸。”
逍遥丸?
孙靖松这话是否可信?
林雅蓉看着孙靖松久久没说话,这熊孩子有没有说实话?
见她一脸高深莫测,孙靖松不免急了起来:“怎么?你不信我?”
林雅蓉眉头一紧,又问:“那松哥儿你知不知道这药丸是干什么的?”
孙靖松原本是打算一问三不知,可他也知道林雅蓉的性子,若不是拿了个十成十,林雅蓉也不会是这般神情。微微一顿,孙靖松道:“有时候我精神不好,吃上一丸,会感觉人一下就有了活力。我估计这药丸里面可能有能让人精神强奋的药材。”
到了这个时候,林雅蓉大体也能肯定,孙靖松应该不知道这黑色药丸就是迷心散。
“谁给你的?”
“一个朋友。”
“酒肉朋友?你春风楼的‘好朋友’?”林雅蓉也没点破孙靖松同京里司徒公子的事。
孙靖邦含糊的嗯了一声,神色之间很不安:“林雅蓉,这东西是不是很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问?”林雅蓉不明白孙靖松指的是什么。
犹豫了会,孙靖松道:“起先才吃的时候头会晕,胸口直泛恶心,不过一两次后就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爽。”孙靖松说到这,偷偷看了一眼林雅蓉,见她面无表情,才又接着道,“我之所以刚刚会那样问,是因为最近我发现只要一停了这药丸,就感觉精神非常不好,时时想睡觉,浑身又酸又痒,就像病了一样。”说到后面,孙靖松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瞅着他,林雅蓉问:“也就是说,你一直没停这东西?”
孙靖松点点头,林雅蓉心里的担心又重了几分,她再问:“这药丸你吃了多久?”
“前后一个月吧。”孙靖松见林雅蓉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心里也渐生不安,“林雅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听到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与恐惶,林雅蓉真的很想重重甩孙靖松几个耳光。
“这是毒药,你如果再吃的话,最多两个月,你就会死。”林雅蓉想起叶红萼的话,要根治这迷心散,就要下大决心。
一听到“死”字,孙靖松顿时愣了:“林雅蓉,你……你不要同我开玩笑。”他突然大声吼了起来,“你在骗我,对不对?不就一小小药丸,怎么可能会吃死人?林雅蓉,一定是你在骗我。”
看着孙靖松,林雅蓉半分同情的神色都没有:“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假的,我又何必和你说这些话?”
孙靖松往日里虽然不服林雅蓉,事事同她顶撞,可也知道林雅蓉的本事,此时她的话无形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了孙靖松的身上。身上突然一下没了力气,孙靖松一屁.股坐到地上,顾不上脏顾不得冷,孙靖松抬头看着林雅蓉,颤抖的开口:“大嫂,你……你救救我!”
居高临下的看着孙靖松,林雅蓉心里涌上很复杂的感觉,说孙靖松傻他是真傻,说他可怜此时在林雅蓉眼里,孙靖松也真的很可怜。
“法子只有一个。”
“是什么?”孙靖松像捡到了救命稻草,猛的一下扑上来,死死扯着林雅蓉的裙摆。
“不吃这东西,把它戒了,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恐怕孙靖松一开始就往复杂处想,此时听了林雅蓉的方法,他不掩脸上失望:“这样就可以吗?”在孙靖松看来,林雅蓉说的这个方法也太简单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你若能坚持十五日不碰这东西,我就能救你一命。你也知道我的本事,说出的话定是算数的。”林雅蓉心里犹豫,要让孙靖松十五日里不碰迷心散,可靠吗?
孙靖松忙不迭的点点头:“行行,我都听你的。我一定说到做到,不碰就是不碰。”
“你房里这东西还有多少?”
“大约还有十来枚吧,应该不超过二十枚。”
林雅蓉没想到孙靖松会藏有这么多迷心散,本来略有松开的眉头再次紧皱。见状,孙靖松忙道:“我一会全给你送来,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断了这东西的。”
到了这个地步,林雅蓉还能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孙靖松了。
久久之后,她用脚踢了孙靖松一下:“这地上不冷吗?还不回去拿。”
孙靖松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怯怯看了眼林雅蓉,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忍了一会,孙靖松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角亭,急急往小院跑去。
看着孙靖松跑得有些狼狈的背影,林雅蓉不住叹气,这烦心的事怎么这么多?
回到小院,林雅蓉见叶红萼还在刘平那屋没出来,看看日头,她去了凌彩兰那。
进屋,便见孙靖邦神色凝重的坐在桌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那样子,林雅蓉心里便来气,索性也不理他,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夫人!”守在床跟前的绿兰见到林雅蓉,忙站起身。
“去帮我倒杯热茶来。”打发绿兰出去后,林雅蓉转头看着凌彩兰,关心的问,“姑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今天凌彩兰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许多,脸上也不是苍白色,反而透着淡淡的红,整个人看上去柔弱而美丽,林雅蓉心里不住感叹,果真是天生丽质。
凌彩兰轻声应道:“谢谢夫人关心,今日已经大好了。”
“大夫已经帮你看过,说好生养着最多一个月就能大好。这几天你身子还不宜移动,就安心住在这里。”林雅蓉虽然不喜凌彩兰和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是她也狠不下心来把人就这样送出去。
凌彩兰虚弱一笑:“劳夫人记挂,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夫人这份恩情?”
见凌彩兰隐隐是要哭的样子,林雅蓉忙道:“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在意。你好生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从内室出来,一抬眼正好撞上孙靖邦看过来的眼睛,见他脸上略有疲色,林雅蓉心又软了下来:“听绿蝶说你早上没吃东西,这样下去可不成,我已经叫人去熬了香菇粥,你一会多吃些。”
孙靖邦嗯了一声,想了想,他道:“道一方丈估计下午就出关了,一会我陪娘去大殿,这里……”
“嗯,我知道了。”听出孙靖邦这话里的意思,林雅蓉暗地里轻叹一声,低声道,“凌姑娘我会照顾的,叶先生也在,不会有什么事。”
孙靖邦没说话,沉默了一会,他低声道:“雅蓉,谢谢你。”
以前她曾经对孙靖邦说过,她与他之间不必说这些感谢的话。可是此时,那简单的两字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不一会,绿蝶端着药走了进来,看了孙靖邦一眼,林雅蓉站起身开口说道:“我去看看婆婆。”可一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孙靖邦低沉的声音。连药他也要亲自喂吗?想起昨天晚上孙靖邦躺在床上对她说的那些话,林雅蓉只觉满嘴苦涩,还能再相信下去吗?
在老太太门口,孙靖松将她堵了下来,四下看看没人注意,孙靖松偷偷塞了一样东西给她。看着手里不打眼的青花瓷瓶,林雅蓉皱着眉头问:“全在这了?”
孙靖松忙点点头:“是,全都在这里了。”怕林雅蓉不相信,又忙加上一句,“真的,我一枚都没敢留。”
“松哥儿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伤害自己性命的事。”将瓷瓶收到怀里,林雅蓉看着孙靖松道,“松哥儿,我没同你开玩笑,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认真了,不论多么辛苦,定要坚持住。”
见林雅蓉神色凝重,语气是异常慎重,孙靖松自然不敢怀疑什么,忙点点头,保证的道:“大嫂,你定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坚持。”
看着孙靖松,林雅蓉此时也只能选择相信,希望这熊孩子真能说到做到。
北屋里,老太太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响,睁眼见林雅蓉和孙靖松一前一后进屋,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老太太又仔细往林雅蓉脸上看了看。
“怎么了?娘,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见老太太那神色,林雅蓉拿捏不准老太太这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妖蛾子。
看了她好一会,老太太才把眼光收回去,问:“你男人呢?”
“在凌姑娘那。”
老太太眉头一皱,神色之间顿时不满起来:“一个大男人整日呆在一个姑娘屋里,这成何体统?”
“娘,您也知道夫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凌姑娘长的又同慕家姐姐那般相像,一时之间……一时之间,夫君他难免会考虑不周,不过我相信他不是糊涂人。”
“你也不用在我这装什么大肚,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林雅蓉不介意。
林雅蓉她哪里是大肚量,事实上她比老太太想象的还要生气,可是再生气又能怎么办?她此时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去相信孙靖邦能解决好一切。
没说了几句话,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老太太是一肚子气,林雅蓉是心情不好不愿开口,婆媳俩就坐在那,各想各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林雅蓉想起一件事来,抬头对老太太道:“听夫君刚刚提及道一方丈一会就回华觉寺,娘,要不要准备什么?”
瞅了她一眼,老太太没好气的道:“你要准备什么?我看不如把东西收拾好,等我见过道一方丈,咱们就回提梁城,省得有些东西,我是越看越糟心。”
说实话,林雅蓉打心眼里也愿意立马就回提梁城,可是眼下的情况又是说走就能走的吗?
笑了笑,她索性把老太太刚刚那话当作是气话,听听就罢了。
正说着,屋外响起诗画的声音:“老太太,老爷来了。”
林雅蓉一回头就见孙靖邦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请过安后,孙靖邦开口说道:“娘,道一大师刚刚派了沙弥过来,让我们去大殿里。”
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看林雅蓉,犹豫了下,道:“你同我们一道去吧!”
林雅蓉摇摇头:“娘,院里还有事要处理,您同夫君还有松哥儿一道去吧。”
老太太张口刚要说什么,一旁的孙靖松突然抢着出声道:“娘,这是大哥和大嫂的事,您就别瞎掺和了,他们自有分寸。”
听了这话,林雅蓉下意识的抬头向孙靖邦看去。然后,她发现一事,孙靖邦没敢看她的眼睛。
眉头一皱,林雅蓉心想,就这心虚的表现,莫不是孙靖邦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有问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口气写了近6000字,此时感觉头昏眼涨,好久没这样了。
看我这般努力,求收求爱求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