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良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到亲戚家疯跑去了,可直到天黑也不见春子回家。
第二天傍晚,要急疯了的何国良接到了春子的电话:“爸,我到汉东市了,我找到工作了,您别担心。二贵叔家的那门亲事,你还是推了吧,我不嫁!”
春子在外面一呆就是好几年。她后来告诉父母,她不喜欢二贵叔家的大儿子,怎么想也不愿意嫁。
当时,正好邻村里一个小姐姐从汉东城回来省亲,春子认识这个小姐姐,知道小姐姐在汉东城里给有钱人家当保姆。
春子跑到小姐姐家,说了自己的苦衷,小姐姐主人家的一个亲戚家正好有老人中风,急需一个能干的保姆。
春子对小姐姐说:“我妈病了一年,都是我照顾的。”小姐姐也早就耳闻了春子的能干勤快,一咬牙,冒着被乡亲们知道了责骂的风险,连夜带着她去了汉东城。
春子在小姐姐主人家的亲戚家当了保姆。这家人家男主人姓莫,是大学教授,莫教授的母亲突然中风,教授和妻子都忙着工作,没人照顾老人。
春子到家里来后,不仅把老人照顾得安适妥贴,还抽空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莫教授一家人对春子不仅是满意,简直就是喜爱了。
莫教授不仅给春子加了工资,逢节过节的还给她包大红包。
此后,春子时不时地给家里寄钱,节假日也打电话回家,过年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看望父母。
何国良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变化。春子的打扮越来越洋气时髦,身段也越来越风摆杨柳。
春子外表变得很多,可手脚勤快一点没变。一回家,她就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把家里打理得整洁干净,帮何国良干地里的农活。
实在闲得没事了,春子就依偎在妈妈身边,帮妈妈按摩胳臂腿,一边按还一边给妈妈唱歌。
村里人一见春子回来,都会对何国良“啧啧”称赞:“老何,你家春子又回来了?这么能干的姑娘,谁家娶到了她可是积了八辈子德了。”
何国良当然最关心的也还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问春子有没有男朋友,春子笑而不答。问得急了,春子就说:“爸,你急啥啊,城里的女子三十岁没结婚的多的是呢!”
何国良本来是急的,后来发现再急也没有用,女儿是长大了,心也大了,他根本不了解她那个娇小的身段里隐藏着的细密心思。
最近两年,春子跟父母说她没再当保姆了,在一个公司打工,收入比当保姆要多。何国良劝女儿,要是在城里呆得不开心就回来算了,家里再穷,也有她一口吃的。
春子只是笑笑:“爸,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鲜活漂亮、勤快能干的姑娘,怎么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呢?
房门被敲响了,何国良站起来。汉东市公安局的郑警官昨天打了电话,说要来家里。
他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几个男子,他看着都面熟,上次去汉东市公安局认尸时见过,可他叫不上名字来。
其中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子对他说:“我叫郑无谓,他叫左小叨,这位是祝建华。”
何国良机械地朝他们点着头,他根本不想费心去记得这些人姓什么叫什么。他把老伴支开:“你出去转转再回?”
田慧梅答应着,看了客人们几眼,瘸着一条腿慢慢地出了门。客人们在窄小的房子里转了几圈,坐下了。
郑无谓问道:“大叔,家里生活有什么困难吗?”
何国良冷冷地想:有困难跟你们说有用吗?你们打个转身就走了,我们自己的穷日子还不是该我们自己苦挨。他咧开嘴算是笑了笑,说:“还可以。”
郑无谓又问:“大叔,我们想问问,春子在,嗯,在她遇害之前,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吧?”
“打过。”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
何国良想,这才是你们想知道的吧。人都死了,你们问这些还有用吗?
他木讷地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就是说些她自己的事,问问我们老两口好不好。”
郑无谓提醒着:“她有没有跟您说过想在城里买房?”
何国良的眼皮像是被什么小虫子蛰着了,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郑无谓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微妙的表情,期待地看着他。
何国良低垂下了眼皮,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没有啊,我们这样的家境,哪里有钱在城里买得起房?”
郑无谓脸上失望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他不甘心地继续问:“大叔,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
何春子在遇害前的几天跟您通话,和以前给您打电话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她提起过什么以前没有提到过的人或事情吗?”
何国良不假思索,语气肯定地回答:“没有,就是问问我们的身体呀,家里的亲友们好不好呀,就这。”
左小叨探过身子,面对着何国良:“大叔,那何春子有没有跟您说起过,她在城里谈恋爱了,有一个男朋友?”
何国良一成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惧:“我听她说过的,可我没见过他,他是个什么人?对春子好不好?”
他发出一连串的问题,神情急切。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能好得了吗?他要是对春子好,春子可能也不会遭这个孽吧?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啥意思?好不好的,春子也不在意了。”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几句后,突然警觉地看着郑无谓:“郑警官,春子是不是她男朋友杀的?”
郑无谓赶紧摆摆手道:“大叔,这个不能瞎猜的,我们还在侦破过程中呢。他男朋友名叫卢灵枫,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何国良神情迷惘:“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回汉东的路上,左小叨把车开得摇摇晃晃的,郑无谓被摇得昏昏欲睡。他看着窗外疾闪而过的树丛,阳光摇曳着树影,让他的脸忽明忽暗,更显得他轮廊清晰、帅酷有形。而他心里的疑惑在一点点加深:这个何国良,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