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总督驾临

五月,昆明府大街小巷上多了不少的百姓,南来的北望的,汇聚在这西南首府,凭白增添了不少热闹——尽管很多人都是因为躲避战乱的缘故,才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

所谓昆明,其实来自于一个昆明族的族称,正所谓西自同师(今保山)以东,北至叶榆,名为嶲、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因此过去的昆明,氏族部落林立,汉民较少。

可是随着明军进兵云南之后,带去大量的汉族移民入昆明,使得昆明的汉人数量逐渐超过本地的土著,后来在明末清初时的战乱缘故,从李定国到永历皇帝,再到吴三桂,使得如今的昆明几乎绝大部分都是汉人。

昆明的大街小巷里,小吃还是非常多的,许多百姓平日里都喜欢端着一碗豆花米线,细细地品味着,不急不慢,倒是别具一般滋味。

“敲铛铛,敲到金马坊,捡着个烂口缸,买了碗米线汤,泼了一裤裆.......”

在昆明一家专卖豆花米线的小吃店门口,此时正围着一群小孩,他们一边唱着民谣,一边四处戏耍着。

而此时的店里并没有几个客人,几个汉子围在一旁正吃着豆花米线,一碗碗香辣爽滑的米粉端了上来,却是让众人吃得满头大汗。

“几位弟兄,听说今天城里进了一个大官,那排场可威风了哩.......”一名汉子吃着米线,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始闲聊了起来。

旁边的一人却冷笑了一声,“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来了也是百姓受苦!”

“别胡说!”

一名年纪较大的汉子抹了抹嘴唇,随手点起了一杆水烟袋,在烟雾缭绕间映出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那可是咱们云贵二省的新总督!在这昆明,他老人家就是咱们的天!可不敢胡说哩......”

原来说话的那名汉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脸敬畏道:“难怪这么大的派头,听说整个昆明大大小小的官都去城外十里迎着哩,就连今天的街面上,都少了许多为非作歹的奸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这些脚力的工钱也多了许多了......”

抽着水烟袋的汉子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之前听帮里的弟兄们说过,现在外面都打得变了天哩,从四川往东开始,那边就不是大清朝的地了,听说是个汉家的王朝,叫什么大楚,估计又有一个李晋王那样的人物哩......”

“李晋王......老天爷要是又派下来一个李晋王,也不知道对咱百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旁边的汉子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又叹息了一声,“可要真是李晋王,就算是死我也想追随他老人家哩......”

其余的汉子听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望着碗里的豆花米线出了神。

在这滇省之地,晋王李定国并不是一个需要避讳的名字,因为他是滇省百姓心里的脊梁,即便他已经身故六十余年,可是他依然是滇省百姓最崇拜的二人之一,而另外一人是名垂千古的诸葛武侯。

对于昆明的百姓而言,李定国不仅是用兵如神的晋王,也是爱民如子的统帅,就连他终生的对手——清廷,也不得不承认李定国有五伯之大仁大义。

因此,在来自东面的风吹到云南之地时,不仅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乱了满地的人心,人人皆以为,李晋王的遗志,或许已经找到实现的希望。

鄂尔泰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带来的昆明就任,当他在踏入昆明城的第一时间里,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和这里百姓的排斥,那种淡淡的,却又不加掩饰的排斥,更让鄂尔泰感到无可奈何。

“李定国的影响之深,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六十余年的时间,都不足以抹杀他的一切吗?”

鄂尔泰皱着眉头,望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老人,此人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大清从一品官府,脸上则挂着淡淡的苦笑,正是前任云贵总督杨名时。

在昆明,杨名时还算百姓嘴里的一个好官,他在康熙五十九年擢升云南巡抚,已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已经没了进一步上升的动力,因此还想着为百姓做些实事,为官也还算清廉,在云南的名声自然是蒸蒸日上。

等雍正继位改元之后,杨名时由于其清廉的本色,一下子在官场显得那么出众,因此也得到了雍正的看重,甚至在杨名时的首次请安折上批复:“尔向来居官任任声名甚好,自兹莫移初志,益当勉之。”

在这件事之后没几个月,杨名时就被雍正升为了云贵总督,而且还照旧兼任云南巡抚,可见雍正对他的厚望,若是在正常的年月里,他的这个总督怕是能一直当到死为止,可是如今正奉乱世,因此杨名时也就被鄂尔泰这样的年轻人给顶替下去了。

望着面前还不到五十岁的鄂尔泰,杨名时不由得暗自感叹了一声,随后才轻声道:“毅庵,老夫如今到了这把年纪,也就不跟你说那些官面上的话了,表面上在这滇省我大清独一无二,可是李定国此人却一直都没有离去。”

“没有离去?”鄂尔泰眉头一挑,不由得有些惊讶。

“没错,李定国是大清的敌人,可也是滇省百姓心里的神!”

杨名时缓缓开口道:“圣祖元年时,李定国病死在了勐腊,哪怕朝廷将他的墓地迁到了京师,可是也拦不住滇省百姓的心......毅庵,这个总督可不好当啊!”

何止不好当,简直是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边远难地!

鄂尔泰抿了抿嘴唇,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宾实兄,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

“哈哈哈哈......好你个鄂尔泰!”

杨名时大笑道:“老夫虽然久居边地,可是也知道,当今皇上最重视的几个人,除了早在圣祖时期就得到重用的张衡臣,一个是在河南的田抑光,还要一个刚刚升到直隶巡抚的李又玠,剩下的一个便是你鄂尔泰了.......可是,毅庵,你知道老夫最看重谁吗?”

“还请宾实兄赐教。”鄂尔泰眼里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

“就是你!”

杨名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李卫此人,勇猛无匹,可是过于粗放;田文镜,勤政好学,可是为人苛刻;唯独你鄂尔泰,优处甚多,更得皇上的看重。”

鄂尔泰听完这话,脸色却有些凝重,起身逊谢道:“宾实兄着实过奖了,小弟着实惭愧,心中更是不胜惶恐。”

“只是,皇上相信我鄂尔泰,我自然要好好做事......此番于滇、黔二省治民治军,还需宾实兄多多赐教。”

杨名时瞧见鄂尔泰的一番低调姿态,心里便微微一动,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下便拉过鄂尔泰的手,往后堂而去。

“毅庵,老夫已经在后堂备好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鄂尔泰自然不会拒绝,一脸含笑地跟着杨名时往后堂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云贵总督府官衙,只觉得颇为威风,比他之前的山东巡抚衙门气派许多。

云贵总督,辖云南、贵州,掌总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是清廷在云贵两省最高军政长官,因此总督照例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因此又被称为“制台”,总督府亦被称为制台衙门。

由于战乱的缘故,早年间明朝留下来的官署大多都破败不堪,因此最早的总督衙门是新建的,后来由于当时统治云南的实际是吴三桂,中央朝廷派来的总督并无实权,总督衙门也成了流动机关,前后被搬到了曲靖和贵州。

等到吴三桂之乱过后,云贵总督蔡毓英把旧云南府改建为总督署,并由此沿袭至今,后来经历代总督不断修葺建设,越加气度不凡。

二人一路进了后堂,此时早已经有人在此布置了一桌酒菜,不过与鄂尔泰所想的不同,桌子上的菜肴并非是云南的本地特色菜,反倒是一桌江苏菜,看上去倒显得多了几分清淡。

杨名时笑着介绍道:“毅庵,你是北人,今天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品位一番老夫家乡的江阴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鄂尔泰脸上带笑。

二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随后便坐在了桌子上,先是一同饮了一杯酒,随后便开始畅谈了起来。

杨名时夹了一筷子红烧百叶包,细细品尝起来,接着才笑道:“毅庵,老夫虽然来云南已经三年有余,可是却吃不惯那本地的云南菜,还是家乡的这口心头好,才能让老夫心安几分。”

鄂尔泰也夹了一筷子,只觉得吹弹可破,里面似乎还有鲜肉,一口咬下百叶软嫩肉香四溢,鲜香多汁,倒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

“毅庵,老夫于滇黔二省经营数年,虽然对百姓并没有做到太多的实事,可是随着这几年下来,对二省情状也颇为了解,也还算有些东西能够交差。”

杨名时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和脸,随后端起了一杯清茶,细细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滇黔二省,历来都是苗、彝、壮、白、瑶等族杂居之地,各处大小土司横行,所到之处肆意滥杀土民,劫掠商旅,勒交赋税,若有不从者,动辄施加割耳、断指、抽筋、剥皮、宫阉等酷刑......由此种种,临近的官兵略加过问,便立刻刀兵相见。”

随着杨名时的一番话语,一副血淋淋的西南风情图展现在鄂尔泰面前,却是让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土司之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如此大权在握,难免会有杨应龙之辈。”

杨应龙,乃明朝万历年间的播州土司,于万历二十四年反叛,后来大明集四川、贵州、湖广八省之力,出兵二十四万人,历时一百一十四天,耗银约二百余万两,才平定了这一场叛乱,几乎耗尽了明廷最后的财力。

杨名时自然知道这桩典故,轻轻叹口气,“土司之制,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之举,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西南诸地,怕是还会再出杨氏之乱。”

“对此顽疾,宾实兄应该有自己的一方韬略。”

鄂尔泰目光定定地望着对方,杨名时与他说这番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相关的对策。

实际上鄂尔泰猜测的丝毫不差,杨名时心里确实有相关的韬略,只是他马上要调任中枢,一腔心血若是不想付诸东流,就只能托付给后来者,而鄂尔泰正是他所看重的那个人。

对于杨名时而言,他在西南的三年并不是白白度过的三年,胸中韬略自然不用多言,只是他要看后来者能否承担起这个责任,他才会决定是否将自己的心血交出来。

若是来者只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官场油子,那他杨名时只会将公事交接完毕,就带着家人远去京城,而西南这颗顽疾则继续保留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后继者不能顶着压力痛下狠手,西南之局面不仅不能得到扭转,反倒会陷入崩溃的境地。

所幸的是,杨名时等来了鄂尔泰,这个被雍正皇帝寄予厚望的人,他望着鄂尔泰,轻声道:“毅庵,想要彻底根除西南顽疾,就需要从根本下手,老夫在西南三年,却是想到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鄂尔泰站直了身子,拱手为礼,肃穆道:“我鄂尔泰来到云南以来,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亲自上门拜访杨大人!”

“若非杨大人这一席话,我还不知从何处下手,此番改土归流之举,必须将在鄂尔泰的手里得到解决!”

杨名时抚须微笑,低声道:“此事万分艰难,老夫只有建言之能,重任却是在毅庵的身上了,却是老夫有些不地道,这些是老夫在西南三年的心血之作,还请毅庵不要推辞。”

说着话的功夫,杨名时却是让人送上来几本册子,只见册子墨透纸背,却正是他这三年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思所想,汇聚成了这几册文字。

鄂尔泰接过这几本册子,心里却是愈发沉重,却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 惨烈与悲壮第四百六十八章 帝国的余晖第四百六十三章 九门提督第四百九十四章 特别执行第三百一十章 宁家大业第四十九章 白鹤道第五十章 千古圣君第二百七十六章 君父之忧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整军第一百六十五章 朔本清源第三十四章 飞速发展第九十九章 受降第四百四十章 花钱买命第六十六章 影子第五百零九章 新街之战第五十三章 祸事第二百九十四章 修撰明史第三百二十八章 廉耻与风骨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下熙熙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战桐城(中)第一百九十章 誓师东征第九十二章 雨战第五百三十六章 改变世界第三百八十四章 御前会议第二百八十九章 劝进第五百七十章 靠不住的准格尔第三百四十章 县令们也要多学习第三百一十三章 捞钱是王道第一百四十五章 围城第二百三十六章 战康熙(六)第二十一章 铸炮坊第五百四十五章 长缨在手缚蛟龙第一百八十二章 怒火攻心第一百五十章 伤亡第三百九十九章 打扫干净第四百九十三章 弘历登基第一百七十三章 九江血(六)第五百零一章 清兵入寇第三百四十一章 因地制宜,产业升级第四百零五章 土司内乱第五百二十五章 乾隆的奋斗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战桐城(上)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江血(五)第八十三章 夺嫡第二百五十七章 夺嫡之争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注一掷第四十五章 湖广商会第一章 梦里梦外第三百五十二章 扩八旗,开满洲第三百六十八章 种痘之法第一百九十一章 安庆暗战第八十四章 太宗故事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清的土地第一百零九章 募兵第三百五十四章 咬下一块肉来第五百六十二章 炮兵对决第九十六章 高价第四十八章 密探第一百一十章 乱起第五百七十章 靠不住的准格尔第七十三章 再见崔姒第四百六十七章 人心思变第四百四十二章 开始收网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义凛然第一章 梦里梦外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庆第五百六十章 阴差阳错第二百七十四章 谢主隆恩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江血(五)第五百六十九章 大获全胜第五十八章 危局第三百八十五章 金银本位制度第四百零九章 督帅,我愿留下!第三百一十章 宁家大业第五百四十五章 长缨在手缚蛟龙第二百二十章 奔袭北硖关(三)第一百三十六章 兵出江西第四十九章 白鹤道第一百六十九章 九江血(二)第二百零九章 决战练潭镇(二)第四百一十九章 德川纲吉第一百五十三章 傅尔丹第四百五十八章 孤臣之道第三百二十五章 厘定制度第二零五章 白莲内斗第二百八十三章 坐断东南战未休第四百三十六章 反击开始第二百四十二章 刺刀对刺刀第一百四十章 备战第一百三十七章 触目惊心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第一百八十九章 利与义第五百八十章 毕其功于一役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来当皇帝第六章 雏鹰营第五百八十二章 猎熊计划第二百一十一章 决战练潭镇(四)第二百六十五章 超级烂摊子第三百一十七章 雍正的新药第三百三十六章 创建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