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下楼时,发现巡洋舰停在小区的停车位上。
打开车门,仔细的看了看车里留下的“蛛丝马迹”。整洁的一尘不染,什么也没有留下。微微叹了下气,发动了车。
透过车窗,我才发现,车外远处已经停留了几个邻居“阿婆”正对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若是开好车住豪宅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个好命的爹,二是有个冤大头的男人。此时她们眼中一定在讨论着我是两个中的哪个。实际上,我两个都占上了。女人,一辈子,在自己眼里,在同类眼里,都是这么种没用的寄生类。
出门时,已经过了11点,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一路上没遇上堵车。随着国家政策的导向,车已经成了普通老百姓的一家用电器,随着这“电器”的增多,连A市这种小小的地级市也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堵城”行列。
十字路等红灯时,我碰巧看到了昨天酒店。于是想了想,照着广告牌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您好,需要订餐么?”甜的要腻死的声音。
“你好,是这样的,我昨天去你们酒店,喝高了些,能请问下,是你们酒店安排的人员送我回家的么?”
“哦,您就是那辆巡洋舰的车主啊。”果然,车是名片:“您昨天喝醉了做车副驾上,门童都叫不醒您。正好,您的朋友来了,他们把您送回家的。”
“我的朋友?”我问。
“是啊,一个帅哥一个美女。穿着打扮都是跟您一样有品位的。”敢情穿名牌西装的就不是坏人。
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到了公司,快十二点了,我算是直接去赶了中午饭。一进门就招呼着大家吃饭。估计昨天大家都属于精力透支状态,小徐更是趴在桌上,眯着眼睛,一听我说吃饭,才来了点精神。
“小王,吃了饭,买点工程类GPS、测距仪什么的。”我说:“过些日子就定标了,年前,我们争取把现场数据测量回来。”
“嗯。”小王点了点头。
“这次工程我们投标的标段应该在S县吧。”小杨问。
“对。”我点了点头。
“S县应该是A市唯一一个彝族自治县,距离也偏远,去那里的大概车程也需要3个小时。看来这次的工程应该是块骨头,难啃啊。”小杨是他们三个里唯一有些经验的人,所以有些东西比其他人看的更理性。
“不先啃骨头,哪里会有肥肉吃。公司刚起步,慢慢来。”我回答。
“对啊,肉骨头,啃着也香对吧。”小王这个马屁精:“听说那里风景很好,什么时候去测量带上我吧。”
“你啊,留守!就我们四个人,都走了,公司就关门大吉了,我笑着说。
小王看着我,嘴巴撅的老高。
下午时,接到了钱叔的电话,口气应该是一切顺利,就等着请些所谓的专家来评标,他们收点评标费,走走过场,工程就是我的了。
下班走出楼时,摸出手机给晓月打了个电话,让她按照她的喜欢定好位置,通知我,我就直接开车过去。她笑嘻嘻答应了。
快到圣诞节了,正好下了点小雪,街道两边装点节日气氛。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大众辉腾这种车,有着帕萨特的外形,却同时拥有着比奔驰车更豪华内饰。这种车的感觉非常符合它主人的形象——董光辉,虚伪!
董光辉,一市之长,人民公仆。媒体评论,为A市发展,做出贡献,无数!
董光辉,董家长子,一个大树。庇佑无数,为董家家族,积累财富,无数!
董光辉,晓东之父,面善心深,官场多年,为更高理想,追逐权力,无数!
“大伯,你好。”我看着开车的他,像他这样的人,走哪里都是有司机开车的,而今天他却自己开车,一定有需要跟我单独讲的话。
“上车吧,光明走了,我一直想好好找你聊聊,这么久了,都忙着事。终于找到空的机会了。”跟我聊聊有很多机会,只是他的选择是有必须的原因。
我上了他的车,辉腾的车膜颜色贴的很深,外面几乎看不到里面,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大伯,找我有事么?”我问。
“到了再说。”他倒是不着急,仔细的看着车。他开车跟他的人一样,一向谨小慎微,各类的不确定因素都考虑到,所以想的太多的他开车时,不太喜欢谈论事情。
车到了郊区,一个私房菜馆,我们下车后,就有一个门童走了过来,轻车熟路的提了两块牌子把车牌档了起来。
我的手机响了,晓月的电话。
她兴奋的告诉我顶到了一家气氛浪漫的西餐厅的桌子,我低声的告诉她我有事来不了了。
“有人会伤心的。”她声音低低的说:“会很伤心很伤心。”
一顿饭而已,伤心成这样,啥时候我在她眼里分量这么重。
“是我不对,这顿换十顿好不好?”我回答。
“这不是数量的问题!”她气愤的挂了电话。
这丫头气的不轻,下次得好好哄哄了。
大伯定的是最里面的豪华的包间,外表普通的郊区私房菜馆,内部的装修豪华的吓人。
“大伯。”我坐下,有些紧张,毕竟他是我的长辈,父亲的哥哥,他表现出来的威严,连晓东都怕三分,何况我。
“贾秘书,告诉我了,你办了家公司。”他问。
我点了点头。
“光明进去前,来找过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我呢,有我的难处,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东西也要注意影响。所以他的嘱托,我真的是愧疚啊。”官方官话,跟自己的侄女说,恶心到我想吐。
“你性子倔,小时候就看出来了。政治上的东西、经济上的东西,很多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能够摆上桌面上来讲来解决的东西,就不叫政治,不叫经济。伯父说这些你能明白么?”他问。
我点了点头。
“晓东啊,从小就照顾着你这个妹妹。对你这个妹妹啊,简直是有求必应,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宠你的没有一点分寸。”他这一鞭子明里抽着晓东,实际抽着我。
“公司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且我对晓东也没有要求。”我回答。
“都是一家人,谁有点难处不帮忙的。小时候你就是董家的宝贝,现在也一样。你想奔点什么,难道当哥当伯父的能够不帮忙的。只是考虑有些欠妥,这个行业是你父亲曾经经营过的,现在也是儒奎在管理的。两个人跟你都有莫大的联系,虽然你可以认为自己清者自清,可现在的记者都喜欢把政治当娱乐八卦来炒作。抛开其他的,我也是你的大伯,当然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笑了笑,没回答。父亲进去时,我去求你,你怎么没有念在大伯的情分上。父亲去世时,送行的人里,他的一个兄弟也没来,你怎么没有念在兄弟的情分上。现在我办一个公司了,你就念大伯份上了?说到底,还是触及了自己的东西,你才会想起这些。所谓亲情,都是你为你的权利欲望找的一个台阶而已。
“我过的还行,大伯。”我回答:“挺好的,有自己的窝,自己的地,窝是差了点,地是贫了点,但是自己开心,起码靠自己的劳动力赚钱养活自己。”
“这世界的地很多,做大伯的可以帮你张诺块更肥的。”他说。
“不用了,我就认准这块了。”我回答。
“做大伯的,很多事情经历的比你多。在别人给你承诺或者要求时,千万不要用肯定句或者否定句。你再好好想想,路有很多条,不一定要选最困难的。一个女人,在这个社会能追求到什么?你自己多掂量掂量,不要生在了福中不知福。”他最后的语气用的很重,估计他已经很生气了。
一顿昂贵的饭菜,基本没怎么动,他走的时候,我跟着走出了餐厅。出了门,天色已经有些暗,远处的城市仿佛在一层浓雾之中。
晓东站在远处,靠在奔驰车旁边,一脸关切的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大伯。
大伯朝晓东走了过去,再他耳边说了几句,晓东恭谨的不停点头。说完,他回头看了看我,开着辉腾车离开了。
直到辉腾车彻底消失在夜幕中,晓东才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上了奔驰车。
“老爷子有为难你么?”晓东问。
“你说呢?”我反问。
“我带你去吃东西。”他说。
“我好像刚刚从餐厅出来。”我回答。
“在他面前能有好胃口的,没有几个。”他的回答让我怀疑他是否在评论他自己的父亲。
“别再帮我了。”我说。
“你真当我是神啊,有这么大能耐来着。”他笑着说:“你不是要做树的么?既然选择了一个土地生根发芽就自己努力,我充其量帮你砍下周围的杂草,一切是你自己的。所以相信自己。”
他说完后,我一阵沉默,过了很久,我终于从牙缝了蹦了几句一直想说的话:“我是怕你为难。”
他一听笑了,有些得意的回答:“我是什么啊,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公司状况啊,再怎么说也是A市的十佳青年啊。”
想了许久,我没回答,所以他,默默的看着车。
几公里后,快要达到灯红酒绿的市区。
“谢谢。”我说。
他仍然默默的开车,没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轻微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