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闻言冷笑,不舍得吗?
或许吧!只……终究是无言相对。
“你怎么不说话?”步轻尘凝着她的眸子,紧紧地捕捉,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如若你舍得,你早该离开,失却了那颗启门珠,你还有什么是值得奉献的?如若你舍得,方才你为什么要那般讽刺?那不是你!不应是你。”
霁月闻言瞳眸一紧,心中抽搐的厉害,仍是抬起头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只不屑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步轻尘望见她不为所动的模样,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便急切道:“我带你走!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天地遨游任你去!”步轻尘一字一句笃定道,似是誓言一般字字锱铢,击打在霁月的心上,终于不能够无动于衷。心头的那股火气,竟是一同奇异被扑灭。
霁月别过眼,望见他锁紧的眉头,不禁失笑,咯咯笑出声来,顾不及掩唇,如天籁般的笑声便溜进步轻尘的耳膜。他不知她笑意为何?只突然间不知如何是好,眸间鲜有尴尬之色的别开眼不去看她。
霁月看着他愈发笑得开怀,唯有树影交错间那抹墨影划过悲凉孤寂的味道。
“你带我走?”霁月睨他一眼,眉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如何带我走?施了轻功就带我走出这王府,然后走出锦城,再然后呢?”霁月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原本她想他是个不同的人,却原来,果真是不同。如此幼稚的想法,凤莫邪有过,他竟然也会有。
“我……”
霁月不待他答言,就干脆的打断他意欲解释的声音,继而言笑道:“再然后……你带我海角天涯,哪里都是归途。可是,我不觉得我入得了轻尘公子的眼,你也定是个有家之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你……”步轻尘顿时哑口无言,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是让她一个人说完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间竟是羞愤难当,胸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种感念?末了,却是朗声笑起,此般女子,一静一动都是颇有筹措而来,断不会手忙脚乱,她的心智若是想要动手推旁人为天下之主,怕是不难。
霁月闻他朗声之笑,并未觉得尴尬,只悠悠问道:“步公子,我只问你,你以何种身份带我走?”
步轻尘闻言,倏地停下笑声,定定看着霁月绝色容颜,一字一句道:“我若说得出,你可愿就此离开南宫苍罹身侧?”
“呃?”霁月诧异的望向步轻尘,他倒是不像玩笑。“你且说来听听。”
步轻尘连连摆手,悠然笑道:“那怎么行?我定要你的承诺才可,不然,无凭无证,你反悔了我又能如何?”
“……呵呵……”霁月咯咯笑出声来,微顿,方才敛眸煞有介事般思虑道:“步公子总不会说……你我幼年便已相识,如此一来倒是个极好的说法。”她眸中含笑,分明是故意取笑他。
不想,步轻尘亦不恼,只愈发板正了脸色郑重道:“若是幼年相识,你便随我走么?”
“那是自……”霁月话到一半,倏地停下,回眸打量起步轻尘执着认真的双眸,微有气恼道:“你给我下套?”
步轻尘闻言一笑,“你回答我便是!”
“是!”霁月言之凿凿说道:“若是幼年相识,感情甚笃,我自然可以为了那人离去。”若是青阳哥哥开口,她定是会随他离去的吧!
只是,青阳哥哥如此宠溺她,又那么了解她心中苦楚,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步轻尘闻言身躯一震,虽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仍是颇受震撼。如此一来,罹他可就……
“有这么一个人吗?”步轻尘盯着霁月清澈的眸子小心问道。
霁月扬眉对上他打量的视线,浅笑道:“步公子倒是知道许多事。”
步轻尘一滞,瞬时明了霁月心中担忧,这才淡淡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至于其他,我不会伤害,亦不会过多在意。”
“那便好!”霁月抿唇,心下终是宽慰一些。看来,这步轻尘与南宫苍罹而言,倒真是好兄弟。“至于答案,是的,有那一个人。步公子原本就清楚,又何必问我?”但他……却是不会开口带我走。
步轻尘终是无言以对。霁月凝着他原本潇洒无羁般模样,不由笑道:“步公子还未说,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带我走?”纵是天涯,也要给她一个说头不是?
“朋友!”过了许久,步轻尘方才沉沉道:“我以朋友的身份带你走,你觉得够不够?”
“我没有朋友。”霁月施施然站起身,看也不看步轻尘一眼便顾自走进屋内。她其实并不讨厌他,只是,这人突然来便来了,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到底,不过是受人之托。
一道白影迅疾飞身至眼前,霁月定住步子,静静地看着他,不怒不笑,不吵不离,只那般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到底会说些什么。
“那我步轻尘便做你的第一个朋友。”他说来笃定,然心中却是不住地打鼓。这样的女子,永远让人拿捏不住,亦是怪不得罹会如此。
霁月闻言错过他的身子就要离去,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又猛地停下步子,头也不回道:“霁月不需要朋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是更好?至于轻尘你……用心之至,还是不要隔雾看花的好,人生短暂,彼时,天下大定一切都有了,却是独独失却了心爱之人,不是一大憾事么?”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唯有步轻尘长久地伫立在原地,她在警告他光阴短暂,应该珍惜当下么?
步轻尘不由觉得好笑起来,她不过见了一回,倒是看得通透。那个女子本就是支铿锵玫瑰,目光柔软不过是为了他。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担忧会连累了她。不想,霁月竟是一早便看了出来。
另一端的回廊里传出纷杂的脚步声,步轻尘身形一掠便飞至院外,负手行走,不多时便行至一座普通的酒楼前。门前早有人引路,步轻尘随了那小厮的步子一路行至二楼雅间。步轻尘推门而入,房内早有两人等候。
步轻尘亦是不见半分着急,只悠悠然走入,顾自倒了一盏茶方才唇边轻抿。末了,方才对上两人明显有些焦急的视线,缓缓道:“依我看,她还是留在罹身边较好!”
“什么?”其中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闻言大惊,转侧望见身旁青衣男子稍显淡定的神态,这才微微收敛了一些,揪住步轻尘轻斥道:“轻尘,你每次都唤我大哥‘罹’,那我呢?”
“这……”步轻尘闻言一滞,随即无谓笑道:“以后见了你便改口好了吧!”说罢,这才不甘的小声嘟囔,“还不是你们兄弟都叫了一个字,麻烦的我呦!”
南宫月离耳力极好,自然听得真切,举了拳头就要向着步轻尘挥去,被那青衣男子极快地拉住,却听他道:“你原本不是态度坚决,去了这大半晌,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步轻尘闻言无奈的摊开手,长长地叹一口气道:“她执意留着,我能有什么办法?没被人劝解倒戈就不错了!”
三人顿时无语。初时,不过是闲来无事,又想起霁月身份不明意图不明,能够让她离开定是最好的结果,这才三人抽签选定一人前去相劝,谁料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半晌,倒是南宫月离越过桌子身子前倾,定定的盯住步轻尘懒怠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说,她可是爱上我大哥了?”
他身侧的青衣男子闻言大骇,惊讶的转过头望向南宫月离如同他大哥一般坚毅的侧脸,唯有那一缕碎发垂落,窗外一缕清风吹拂而过,发丝飞舞间隐隐显现着几许妖娆和迷离。
“噗!”步轻尘一口茶水悉数喷出,随即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及至后来,接收到那青衣男子制止的视线,许是笑够了,这才隐忍着紧紧抿住双唇不再发笑。
南宫月离抹一把脸上的茶水,怒冲冲的对着步轻尘就要发作,不妨身侧之人倏地递来一只手绢,顺势指指他的额头,这才愤愤不甘的熄了胸中怒火,寻了铜镜将脸上的茶渍擦拭干净。这才出门去,命小二打了盆干净的洗脸水过来。
步轻尘眼见着南宫月离走出去,这才低低笑出声来,方才可是忍得他要吐血了。“呵呵,叶阑,你说……他何时懂得爱了?”
叶阑抬眼,望见步轻尘意味不明的笑意,顿时垂下头,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才佯作郑重道:“你还是莫取笑他了。不过是一个孩子……”
“呃?”步轻尘故意拖长了尾音,艳羡质疑道:“许你取笑,便不许我说两句了?”
“步轻尘!”叶阑僵硬了脸颊,咬牙念出这三个字。但叶阑毕竟是叶阑,当下便转了话头问道:“你说,你差一点倒戈?”
“这……”步轻尘当下便被问住,登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这才取了共同的话题说道:“这是我的私事。只说她留下来,对罹而言,依我看应是百利一害,你觉得呢?”
叶阑微微点头,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地不再追问之前所纠结的事。寻不来答案,或是答案心知肚明,如此,还是不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