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弃他不顾,回了幽州,而他又不能极时找到帮他疗伤和清除余毒之人,那么他就算活着,也不过苟喘残延罢了。
他曾经是那样清朗飞扬的如同人间六月天的一个人,她又怎舍得他如此?
清理余毒,不过是开了药方照方抓药便可,但难的是他的内伤,需要有着极高内办的人日日每他疗治才可,而农怀身边,能担此重任的,只有阿悦,其它的人,内力本就不如他,又如何能为他治疗?
可是阿悦和她不同。
阿悦需要管理的事情太多。农怀的产业,还有王妃妃娘娘的产业,都需要她去打点。这些尚且不论,农怀不能管事,公事尚有官衙办理,可整个城守府中的一应大小事情,哪一样又离得开她?
所以,她不得不留下来。好在经过三个月的调理,他虽身体还如法回恢到初时的样子,但也总算是痊愈了,接下来的日子,已经不需要她。
既舍不下眼前的人,又放不下秦末,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王妃娘娘有没有按她信中所言去服那些配好的药方。
一众丫鬟里,夏雨在这些事情上,是指望不上的,如画倒算稳重,可如今又跟着阿悦做事,沥沥和雪草儿就更是指望不上了,还好有碧芙和菡萏,是让人能放心些的,可,有些她能讲的话,碧芙和菡萏却讲不了,虽然她们原就是秦府的人,可她们一直跟着公子,和娘娘的感情,到底隔了一层。
烟雨沉吟,娘娘的伤,只有她和自己知道,就是王爷也并不知情,农怀现在的情况,也不容她说出,既是无法,又何必多一个人担心?
“农大哥,我必须要回去,至于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可好?”
农怀皱了一下眉,问:“是不是阿末有什么事,你瞒着我了?”
烟雨一惊,忙装着不经意的摇了摇头:“不是,你别多想了,我走之后,你小心调理身体,可大意不得……”顿了一下,才道,“我有空再来看你。”
农怀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多说无益,默了半响,方问:“烟雨,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嫁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不会陪我这么长时间,阿末现在也挺好的,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什么时候才能嫁他?
烟雨怔然,他问她何时愿意嫁给他。
她愿意即刻,马上,任何时候都可以。
可是她不能。
“你若是愿意,我马上着人去同阿末说一声,她必不会反对的。”
烟雨自榻上站起,走到窗口,有凛冽的北风吹到脸上,有如寒刀刮过,让人清醒莫名。
回头对碰上农怀一笑:“农大哥,烟雨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二三事,一是娘娘永远平安,二是夏雨能永远快快乐乐,三,便是能……追随着你,与你生死契阔,永不分离。”
农怀的眼悠然而亮。
“你,果真愿意嫁我?”
烟雨在他的注视下低了头,露出苦涩的笑来:“是,烟雨愿意嫁你,那是烟雨曾经想都不想去想的奢望。只因知道卑微如我,实在配不上你这般风采卓绝的男子,可尽管如此,烟雨也是有着执念。”
默了一下,抬头笑道:“上回经过凉州时,你在亭中对我说的那翻话,烟雨每夜睡前总会想起,午夜梦回,亦总觉得自己如踩着九天云朵,烟雨便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在最落泊无助,几近饿死之时,遇到了娘娘。平安生活这么多年,又得农大哥的青睐,如此,烟雨一生还有何求?可是……”
农怀不顾身体虚弱,上前执了烟雨的手:“可是什么?”
烟雨便怔怔的看着他。
那双亮如星辰般的眸子中,清晰的住着映着自己,她看得到,就象能看得到他的心。
她在挣扎什么?
她的自卑?还有对秦末的担扰?也许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她只是害怕。
命运怎么会如此眷顾于她?倘偌哪一天,她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部都被拿走,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曾经低到尘埃里,又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的倾心相顾?
“农大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为什么?
农怀脸上露出笑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年少时当别人都不理他时,惟有她悄悄的拿一双明媚如烟的眸子在人群中注视着他?因为一同参战时,她在护着阿末的时候,还不忘时刻担扰着他是否会受伤?因为她每次悄悄为他做的那些针脚不够细密,大小亦不够合身的衣服?还是因为,她在他面前如五月花一般绚烂的的笑容。她的笑,似乎也只在他面前才那般明丽耀眼?
好象极久极久之前,她已经走进了他心中。在他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时候。
“因为你是烟雨,所以我心仪你。”
因为你是烟雨。
有如暮鼓晨钟般,烟雨的心一颤。
他看着她的眼,温柔的如同春日午后的阳光。
他此时注视着她时的笑,亦如春日和煦的风。
“农大哥,”她嫣然一笑,有如夏花绽放,农怀炫目。“烟雨惟愿此生能与你执手相老,可是,你再等我些日子可好?等娘娘……到那时候,烟雨愿意天涯海角……”
农怀的指尖滑至她的脸颊,捧起她已红如朝霞的脸,不待她说完,已吻了上去。
风雪之中,几点寒鸦。被风雪覆盖的回廊下,阿悦转过身。
窗前相拥的两人,惟有他们自己的世界,却不知道,不远的回廊下,有一个同样美好的女子,因着这美好的画面,而独自黯然。
小丫鬟注视着阿悦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阿悦管事,您不是找大人有要事要禀吗?怎么回去了?要不,奴婢先去禀一声如何?”
在她的心中,这世间还有谁比阿悦管事更配得上自家大人的?
那叫烟雨的姑娘自也是极好的,可是阿悦管事,却是这世间任何女子也不能相比的,她又漂亮,又本事,就是大人,不也极倚重她么?
凭什么一个外来的女子,便能如此这般轻易就驽获了大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