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九 老拳来相斗

有诗云:唾液和老拳乱飞,胡子共头发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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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福建捷报!五千官军大破叛军五万!捷报……”一骑飞马从京师闹市飞奔而过,背上插着的锦旗呼呼乱响。

郑芝龙一共就三四万人马,一下被歼灭五万,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略有夸大,情有可原。

“哎哟,我的爷!”一个路人躲闪不及,被快马撞翻在地,扑倒的时候,又掀翻了一个卖冬枣的地摊,“哗!”地一声,冬枣撒了一地。

被撞翻的路人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道歉,一面去拾那些冬枣,“这传信的差人,咋地专走人多的地儿,嗨!”

那小贩倒也没责怪路人,一面跟着拾枣,一面说道:“听说打胜仗的人是新任兵部尚书赵大人,那是一个百战百胜,犹如当年咱们大明朝的戚将军一般的人物。看这景象,平定了四方,说不准还能弄出个太平盛世来,咱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路人顺着意思说道:“那敢情好,咱爷爷那辈人,小哥这般做小本生意,也能赚个顿顿鱼肉啊!”

紫禁城内,一个太监拿着拂尘,急冲冲地找到高启潜,跪到地上,将一纸公文呈了上去,高兴地说:“干爹,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兵部那边得了信儿,福建大捷。”

“快起来。”高启潜也是迫不及待地接过公文,打开一看,笑道,“皇上看了捷报,保准高兴,皇上高兴,咱们这差事干得可就更好了。”

“干爹说的是啊,咱们赶快去给皇上报信儿吧。”

高启潜顿了顿,又将公文递给小太监,说道:“拿去给王公公和曹公公他们也看看……这天大的喜讯,宫里咋静悄悄的?”

“干爹还没给皇上惊喜,儿子们可不敢大声嚷嚷。”

高启潜道:“有甚不好嚷嚷的?叫大伙儿都喊捷报,让皇上听到咱们的高兴劲。”

“是,干爹,儿子这就去给大伙说去。”

不一会,紫禁城内一声声“捷报”就喊开了,这宫里太监宫女以万计,喊将出来,声音十分宏大。乾清宫的太监急冲冲地走出来,抓住一个太监说道:“什么事瞎嚷嚷,天上掉元宝啦?”

那太监不以为然地说:“是高公公叫小的们报喜的,你没听见么?南边的捷报!”

“皇上昨儿一晚没睡,刚刚躺下,管你什么捷报,皇上要是不高兴了,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这时,王承恩曹化淳高启潜等人走到了乾清宫门口,见着那两个太监,王承恩便问道:“皇上呢?”

那两个太监急忙跪倒,尖声说道:“老祖宗,皇爷刚刚躺下。”

高启潜回顾了一番四周,说道:“皇上怕是已经醒了,咱们这就进去吧。”

几个人进了宫殿,只听纱帐里的朱由检问道:“何事喧哗?”

高启潜等人急忙跪拜,王承恩说道:“回皇爷的话,福建的赵谦打了大胜仗,率领五千官军大破郑芝龙五万人,捷报传进宫里,小的们一时高兴……”

“赵谦打胜了?”只见朱由检从帐内走了出来,瞪圆了带着血丝的双目,又惊有喜的模样。

“皇上,您的鞋。”旁边一个太监将一只鞋子拿了过来,伏跪在朱由检面前,为他穿上了另一只鞋子。

王承恩说道:“可不是打胜了,郑芝龙主力被歼灭,毫无招架之力,被围在建宁府,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只等赵谦押着这个叛贼上京来,跪在皇上面前讨饶呢。”

“哈哈……”朱由检仰天长笑,“列祖列宗啊……”

王承恩等人听罢“列祖列宗”,急忙又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笑罢,突然收起笑脸,在那里踱来踱去。圣心难测,下边的人不知皇上怎么又不高兴了,都将身子伏得很低,胆战心惊。

“郑芝龙被擒了,那刘香什么的,不是还要称霸南海,骚扰广东福建?”朱由检威严的声音,向下边的人展示了他的远见。

曹化淳想了想,说道:“郑芝龙一股势力最大,将其剿灭,其他小股海贼,不足为患。”

朱由检说道:“海贸牟利之大,现在的刘香,谁敢说不会成为第二个郑芝龙?”

“皇上英明。”曹化淳心里一阵失落,自从在皇上面前说了温体仁有党的坏话之后,皇上就一直怀疑曹化淳和东林往来过密,从此说什么话都不得皇上的心意。

相比之下,高启潜可是低调得多,皇上不问他话,他从来不会指手划脚,皇上问了,他也尽量不露出自己的主张。皇上说的,永远是正确的。

朱由检看了一眼高启潜王承恩等人,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便说道:“速召阁臣进宫。”

“遵旨。”

福建捷报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温体仁和毕自严也是刚知道不久。看起来有些仓促,但其实他们在心里早都有了准备,无论赵谦战胜还是战败,温体仁毕自严都有腹稿。

现在赵谦战胜了,郑芝龙被困建宁府,要么灭了他,这样的话海上的郑氏势力就会沦为海寇,但力量已受收到致命打击,或许会被刘香等部歼灭,或许有第二个郑芝龙出现。要么就放郑芝龙一马,重新和谈。

对于毕自严和温体仁来说,两人各有所图,主张自然大相径庭。

朱由检移驾冬暖阁,在那里召见了阁臣。大臣们礼毕,朱由检便直接问道:“赵谦在福建大破郑芝龙,你们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定策?”

温体仁和毕自严二人都知道,谁说了都不算,最后决定的,还是皇上,所以都沉默了一会。在殿内的寂静中,温体仁和毕自严心里其实已经翻江倒海。

皇上问话,大臣不能不答,温体仁终于小心说道:“京师百姓闻捷报上京,皆拍手庆贺。何不叫赵谦将郑芝龙押送到京,彰显王道。”

温体仁一出口,毕自严在心里笑了,温体仁和自己比起来,到底沉不住气,毕自严心里又多了一分自信。

朱由检听罢没有表态,将目光转向毕自严,“毕阁老,你也说说。”

毕自严躬身道:“老臣掌户部,一向主张稳定南海局势,增加朝廷收入,皇上是知道的。皇上掌控乾坤,思虑的事非老臣所能知晓,老臣但听皇上裁决。”

毕自严说的轻松,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紧张结果,不过以退为进不失为一步好棋。

温体仁听罢,有些急切地说道:“郑芝龙兵败如山倒,部众丧命五万之众,这些人,不免有亲人故友,与我大明朝有杀亲之恨,绝无化解可能。而郑芝龙现在如笼中之鸟,擒之易如反掌,如一日纵去,便成猛虎,乃我大明南方之心腹大患也!”

温体仁这句带着威胁的话,是激进了一点,不过恰恰说到了要害,也不算烂招。郑芝龙经此一败,失亲丧友,对大明官方还怎么会有好感,诚意和谈谈何容易。

温体仁心里很着急,一则郑芝龙反叛,直接原因就是李貌的政策错误,而李貌恰恰是当初温体仁举荐的人,如果和郑芝龙和谈,就间接说明,温体仁用李貌是失策之举,温体仁对南海的战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严重的是,温体仁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郑芝龙那里有前任李貌留下的一些很不好的东西,甚至可以证明他温体仁和李貌之间的政治交易,毕自严等人正在收罗证据,意图借机把自己从首辅的位置上赶下去。

所以,温体仁能不急吗?他巴不得现在就把郑芝龙杀了焚尸,烧得干干净净。

朱由检沉吟许久,对于温体仁和毕自严心里的算盘,他还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两人正斗得正激烈,各自的政见,朱由检不敢相信他们完全是为了朝廷社稷。

朱由检不敢相信任何人,何去何从,还得自个权衡利弊。

“元辅说的有几分道理……朕听说广东还有个刘香,是否能与之接洽,取代郑芝龙?”

毕自严按耐不住内心的心慌,急忙说道:“刘香乃不折不扣之海贼耳,性情凶暴多变,毫无信义,实为一个反复小人,朝廷岂能靠他维系南海之稳定?况前任福建巡抚邹维涟,曾多次和郑芝龙合作,维系了南海局势,有现成的人,事易成也。”

毕自严深谙要整倒温体仁,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开始按部就班地实施了第一步谋划,先让邹维涟复起。邹维涟罢官,就是温体仁一手造成的,温体仁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政敌复起,毕自严引出这一出争斗来,正好起到了投石问路的作用,试探一下元辅在皇上心中还有几分地位。

皇上是不愿意看见整个文官集团团结在东林党周围,与自己抗衡的,温体仁暂时还有很大的作用。毕自严没有傻到现在就想在郑芝龙叛乱这事上,置温体仁于死地,更不奢望自己这个以清流士人为根基的人,能坐上首辅的位置,也不认为周延儒现在复起会有希望,他寄予希望的,是杨嗣昌。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杨嗣昌上台打伏笔。

比如,那个邹维涟,就是杨嗣昌的旧党,赵谦当然也是,他叫杨嗣昌祖师爷。

杨嗣昌此人不是东林,主要以孙传庭邹维涟赵谦等战将为党羽,但在对待东林的态度上,比温体仁可是温和多了。温体仁以前得到皇上赏识,入阁为重臣,就是因为长期致力于打压东林党人。

温体仁听罢毕自严的话,涨红了脸说道:“邹维涟任福建巡抚时,一味妥协,毫无建树,养虎为患,才导致了福建今天的乱局,此等罢免之人,毫无功劳可言,凭甚启用?”

毕自严争锋相对道:“邹维涟巡抚福建,未见郑芝龙兵变,元辅举荐的能人,到福建不过数月,郑芝龙便起数万大军,连克泉州、延平、建宁三府,大举北伐。如果不是赵谦善战,以少胜多,元辅莫非要皇上调辽东军前去平叛!”

“满口胡言……含血喷人!”温体仁大怒,指着毕自严的鼻子骂道,“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有带甲百万,还惧了郑芝龙小儿?分明是郑芝龙反复无常,目无君父,你还想包庇纵容,居心何在!”

毕自严怒道:“老夫居心何在?老夫整个心都想着我大明社稷,想着皇上,不像有些人,假公济私,只顾自己,站在岸上观船翻,巍然不动……”

温体仁冲上两步,巴掌在毕自严面前晃了几晃:“你敢说老夫假公济私……”

“咦咦!”毕自严挺起胸膛,寸步不让,“你敢打老夫不成?老夫马背上……”

“啪!”温体仁上前就一巴掌打在毕自严脸上,“打得就是你这个奸党!”

“谁是奸党!”毕自严一把向温体仁头上抓去,将温体仁头上的纱帽抓偏,盖住了眼睛,温体仁急忙去推自己的纱帽,在这个当口,毕自严已经抓住了他的头发,老拳揍了过去。

温体仁痛叫一声,伸手乱抓一通,抓住了毕自严的胡子,死劲一扯,竟扯下一把花白胡子。毕自严痛得惨叫一声,抓在温体仁头上的手使劲乱拔。

顿时唾液和老拳乱飞,胡子共头发一色。

朱由检气得手直发抖,怒道:“内殿之内,成何体统!”

但是完全不管用,朱由检又吼了一声“住手”,还是不管用,只得转向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太监:“站着作甚,快给朕拉开!”

二人被拉开,才发现朱由检满脸的怒火,急忙跪下请罪。

朱由检怒道:“滚!都给朕滚!”

于是一场议策就这样不欢而散。温体仁回到家,大小夫人连同女儿,一个个都哭哭啼啼地给他擦脸上药。

“老爷,这是人啊,下手忒黑心,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滚,都给我滚!”温体仁一肚子怒火,将朱由检御赐给他们的这句话,转送给了家人。

过得一会,门外的仆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温体仁的脸色说道:“老爷,先生来了。”

温体仁端正了帽子,咳了一声,肿着眼睛说道:“叫他进来吧。”

幕僚入,看了温体仁那狼狈样一眼,忙将目光转向别处,面无表情地说:“大人,皇上可表了态?”

温体仁道:“没有。”

“大人进宫去了,卑职得到一个消息,赵谦的西虎营,置办军械装备,前后竟花了八十万两之巨!”

“哦?”温体仁惊讶道,“西虎营不是只有五千人马么,短短几月,为何花费如此之巨?”

幕僚沉声道:“据报,西虎营的人马全部招募精壮,普通军士的军饷每月竟达一两五钱白银,是九边军士近两倍之数,而且每顿都吃肉,这般糜费还占小头,大头是他们用的火器,是新造的精良火器,火统一支造价就达八十两,这样算下来,数月花费近百万白银,不足怪也。”

温体仁站了起来,踱几步,“难怪五千人竟能歼灭数万之众!”

幕僚表情严肃,低声道:“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赵谦哪里弄的银子。”

温体仁停下脚步,顿了顿,又左右走了起来,一会才抬起头说道:“哼!这个赵谦,贪墨赋税,犬养私兵,拥兵自重,意图何在!”

幕僚道:“大人所言极是,就此参他一本,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温体仁摆摆手,说道:“不要急。这个时候,皇上正夸他,你这么参他一本,难不保有人说咱们眼红眼黑嫉贤妒能。再说我们有他贪墨的证据么?”

幕僚会意,拱手道:“大人便可即刻派人到浙江明察暗访,待查获真凭实据,那时看他如何抵赖。”

温体仁点点头:“即刻去办。”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如果赵谦获罪,那个邹维涟也就别想在福建混了,和谈自然无从谈起,这场危机便能应刃而解。而且受赵谦牵连,杨嗣昌也不用再复起了。

杨嗣昌不复起了,有资历做首辅的人中,他毕自严,还有在家种田的周延儒,都是东林党人,皇上难道要东林党代表整个帝国的文官?这个庞大的势力集团,几乎就是帝国的实际统治者,一旦合拢,朱由检平自己和宫里的那些太监,是不好办事的。

那么,最后倚仗的,还是自己这个长期为皇上打压东林党的人。

温体仁想罢,望着窗外的太阳,心里顿时又多了一股子希望。

几天以后,温体仁得到一个坏消息,朱由检乾坤独断,下旨让邹维涟官复原职,继任福建巡抚。温体仁只有寄希望于抓住赵谦的把柄了。

圣旨一到浙江,邹维涟连一刻也不耽误,拿了吏部公文,就急冲冲赶去福建找赵谦去了。

段三四 再临紫禁城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四二 胜败瞬息间段二三 定上下之策段十一 你骂我也骂段三五 落花与流水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三 北方有客来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二三 投石欲问路段九 白银一万两段十三 建州女真人段四十 丝缕相粘连段七二 相聚述衷情大明朝官职详细列表段三六 无毒不丈夫段四九 若个万户侯段六八 辣手摧秋娘段六 草市伏击战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三八 谋划红白礼段十四 此茶名艳茶段二 叹道路多艰段四 枪打出头鸟段十三 沙场试锋芒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六 人质换土地段二六 书中颜如玉段四 分银娶媳妇段七三 美味变砒霜段四十 血洗中牟城大明朝官职详细列表段四八 国手神医术段九 打了扔出去段六十 城外的来客段二二 祸非一日寒段十五 羊自入虎口段二五 脑袋大就傻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二十 曰勉为其难段七三 美味变砒霜段一 霜冷人落魄段二三 谁点了火药段十七 史上最精锐段十四 此茶名艳茶段三八 钱从何处出段十五 羊自入虎口段二二 宝剑配浪子段四三 顷刻上天衢段三九 暗流在涌动段十五 痛也是享乐段五 请阳春白雪段二九 天道在何处段十二 京师在戒严段一 萝卜的日子段四一 红豆生南国段二三 谁点了火药段十八 风水轮流转段二三 郑芝龙兵变段十 天将降大任段三一 盲人骑瞎马段六二 螺州城大捷段十四 柳暗忽花明段一 是杯酒渐浓段三十 四处藏危局段三六 布局布寂寞段三四 那轻的忧伤段五六 烽火未能闲段四二 帅府议密计段三九 窘急叫爸爸段七 夏日的冰块段十六 倒挂倚绝壁段十三 鹅卵石妙用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段四十 丝缕相粘连段十七 史上最精锐段四九 若个万户侯段三八 军令将在外段二二 祸非一日寒段四 刀尖上行走段六 万事开头难段三八 钱从何处出段四 分银娶媳妇段二二 祸非一日寒段二十 兴亡棋盘中段三六 大才善用人段十五 羊自入虎口段二五 脑袋大就傻段八 人间真情在段三九 暗流在涌动段四六 虚情又假意段三五 佳人送怀抱段二六 滚你妈的蛋段三一 门路有心人段三十 牛家庄腊梅段十三 建州女真人段十三 建州女真人段二 欢中秋佳节段六一 清明君归来段三 权和战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