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数过。金陵知府已经被人杀了,我去迟了一步。”他盯着天阑珊,幽亮的眸子里带起一丝趣味。
“你杀的都是什么人?”这两个人的对话,简洁明了,一旁的狱卒不知这位公主殿下的性子,所以也不敢去贸然打断。
“我只杀贪官。”他背倚着身后的十字架,扯着唇角带出一抹冷笑,冷冽的风从那个风口灌了进来,天阑珊都冷得直哆嗦,可是眼前这人却丝毫不觉得冷,她瞧着这人,忽的沉声道:“在你看来,无论是权贵还是富人,杀了人是不是都应该以命抵命?”
“若故意为之,是。”他声音冷冽,凝着她的目光也是冷的,被打成这样了,他也依旧不求饶,背脊站得笔直的模样像极了严恪,天阑珊动了恻隐之心:“那你是一个好人。”
“是么?杀人无数也算明白人?”他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那姑娘听闻他便是那三国都在通缉的要犯便赶他走,他纵使杀了无数贪官污佞,可是却也到底不曾伤害过那个姑娘,他还记得那个姑娘所说的话,你这个杀人犯,夜里做梦的时候,夜里杀人的时候,难道就不怕那些鬼来索命吗?如他这般的人,怎会存活于世?
“唔,算啊,反正你杀的又不是明白人。”天阑珊侧头想了想,瞧着他,说得理直气壮。
“新桃,你帮他上个药,你的事情我会管的。”天阑珊取了天阑珊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千金一两的雪顶云雾,严恪很爱的一种茶,如今在这里可没有这般好的茶了,想来,相爷总是会想的。
“是,殿下。”她垂眸应下,目送这群人离开。狱卒有些傻眼,那他现在是要怎么样啊?
“将他解下来,暂时送回牢房去。”新桃瞧着胡子拉茬脸色扭曲的人,微抬了抬下巴。
“这……这可是上头……”
“这可是公主殿下吩咐下来的,你岂敢不从?难道你的上面那位大人比公主殿下还要大?”那她倒真的想见识见识了。
“是是是,把他解下来……“
一群人正忙忙碌碌的解着这人,天阑珊那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响,严恪此时正在看书,他端坐在矮椅上,抬头瞧着那已经将一面墙给直接打掉了的……隔壁。
天阑珊就站在那一片尘埃里,待到尘埃落定,天阑珊才提着裙摆走了进来,她叉着腰,开始指挥这些人:“都将东搬进来,将这些灰灰土土的打扫一下,对了,这个窗子开得有些小,我好冷,你们把窗子开得大一些然后种个窗子吧。”
十几个人,摆东西的摆东西,拆墙的拆墙,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严恪身旁的那个狱卒瞧着这风风火火的一堆人风中凌乱,严恪微微拧眉,沉声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天阑珊来到他身旁坐了下来,笑盈盈的瞧着他:“相爷,我来陪你呀,你看,我把隔壁都打通了,你若是觉得不够宽敞,那我们再重新打一面墙好了。”
严恪拧眉:“这是死牢!”
天阑珊蹲在他身
旁,可怜巴巴的瞧着他:“相爷,我要状告唐国公府……我怕打不赢啊,唐国公好像请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状师呢,相爷,咱们怎么办啊?”
严恪将她拉了起来,瞧着她有些头疼:“不是让你不要再来吗?”
“腿长在我身上!你说不让我来我就不来,那我不是很丢脸?反正我已经跟皇上说了,他要是不放你,我就跟他同归于尽!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个好人。”天阑珊被严恪按在软椅上坐着,她顺手将那书拿了起来,看了两眼:“相爷,你这个写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大懂啊?”
严恪抽走她手中的书。朝那些人沉声道:“将殿下带回去。”
天阑珊抱着他的胳膊,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住。”
“死牢多有不祥,你又有喜,如今正是非常之时,不可莽撞,至于严恪性命,圣上一手掌控,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你且回去。”他扯着天阑珊的手,奈何天阑珊握得死紧,一时连严恪有些奈何不得。
“我不回去。”
“别闹,要听话“他扫了眼一帝憋了笑的狱卒,狱卒退了两步,不说话了。
天阑珊抱着他直摇头:“我不回去,我……我再也不带着他们一起来了,相爷,你别赶我走。”
这群人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将窗子安好将东西也收拾好了,连地与砖都弄干净了,甚至铺上了防水层与毯子,对面简直跟个小客厅似的,还摆着极其舒爽的桌椅与碳盆香炉一类的东西。
“听话,你如今身份特殊……”
“相爷,其实……其实我是骗你的。”天阑珊低着头,瞧着自个的肚子,咬着唇,不敢大声说话。
严恪微微拧眉:“骗我什么了?”
“我……我不是有喜了,我只是,只是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才说我有喜了,相爷,你别生我的气,我,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天阑珊紧张兮兮的扒着严恪的手,严恪瞧着她,叹了叹气:“你只需回去做好你的公主即可,这里并不需要你。”
“你真的生气了?”天阑珊可怜巴巴的瞧着他,伸手偷偷扯了扯严恪的衣袖子。严恪不为所动。
天阑珊只得去了外面,过了好一会儿严恪也没有跟过来,她只得折了回去,叉着腰,瞧着正在看书的严恪,嘟着嘴道:“我生气呢!很生气很生气!!”
严恪捏着书,唇角微微勾了勾,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天阑珊瞪着他,严肃道:“我没开完笑!”
“你大可回公主府里呆着。”严恪低头翻书,天阑珊就坐在他的软塌旁,伸长了脖子瞧着严恪手里的书,严恪看书的动作慢了下来,手也放得低了些,天阑珊靠着他的胳膊,瞧着那上面的字有些不解:“相爷,这是小篆,我见过,可是这个字,我不认得了。”
“此乃政书,朝堂中人所读。”
“哦,那这个……这个爱人治国,能无为?是什么意思?爱人治国?”天阑珊瞧着她只认
得全的这一句话,反正她看哪里都是不懂的。
严恪垂眸,那清幽的声音在这死牢里面响起:“你明日去衙门须记三点,其一,莫要与国公府有争执,其二,只状告唐嫣然,莫要牵连国公府,其三,小桃一事,只怕到时候会人出来担罪,你也莫要过于追究,否则只怕会得不偿失。你可切记?”
“相爷,为什么不能追究?难道这一次,唐嫣然就不用以命抵命了吗?”天阑珊的扒着他的手臂,眼中染满差异。
严恪叹了叹气:“这世间,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已,本愿你永远也不懂那些,可如今,却是不懂也不可了,如今你贵为公主,自有皇帝庇护着,只要莫胡为,也能过好这一生了。”
天阑珊坐在严恪的身旁,枕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没有相爷的一生,一点也不好,我大个月没有看见你都不好了,更何况还要一生那么长那么长。”天阑珊比划了一下,表示一生真的很长很长,严恪低头瞧着她,伸在半空的手有些僵便,好一会儿又收了回来。
新桃端了茶盏搁在案几上,朝天阑珊道:“殿下,那人已经无大碍了。”
“哦,你们都回去吧,明天去衙门了再来接我。”天阑珊坐在地上,她的头枕在严恪的腿上,翘着二郎腿的小模样儿哪里还有半个公主的气度,新桃一时哭笑不得:“殿下,奴婢已经将被褥都一并搬来了,另外,独孤将军差人传信来,状师已经找好了,明日殿下准时去即可。”
“真的吗?相爷,若是多上一个杜大哥呢?是不是就可以对唐府……”天阑珊猛的爬了起来,坐在地上,眸子里星光斑斓的瞧着天阑珊。
严恪微微拧眉:“虽说将军执有四分之二的兵力,我与唐国公府各执四分之一,可若是当真斗起来,镇国将军府却没什么好处,要扳倒唐府,不可用此法,须从长计。”
“哦,那他们要是放过那唐嫣然了,也这么算了?”天阑珊有些不甘,那可是小桃,那是一条人命呐!
“阑珊,无论如何,不要卷入朝堂的纷争中来,朝中无论多少大臣,你都要切记,哪一边都不要沾。”严恪垂眸,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语重心长。
天阑珊又枕在他的腿上,撇了撇嘴:“相爷,你在我身边呀,我干嘛还要去担心那些?”
“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身边护着你了。”严恪的嗓子有哑,瞧着天阑珊乖乖顺顺的模样心里的某一处就软了。
“相爷,你才不在我身边几天,你看,我就被人家给打伤了,露宿街头没有地方可去,师父也云游去了,师门散了,师兄他们各回各家了,我就只有你了呀,你要是也不理我,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了。”天阑珊扒在严恪的腿上,小声的喃喃自语。
严恪一下一下轻轻的摸着她的后背,瞧着天阑珊一点点的眯了眼睛,最后在她彻底睡着了之后将她抱了起来放回了那软塌上,替她盖了被子,坐在床边,深邃的视线凝着她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她就是这样,像个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