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感觉到握着他的手一软,段承烈心一惊,身子一僵,立即的抱紧她。
“皇上放心,羽才人还没有死。”龚剑深锐的眸子更沉,其实他的担心不比跟前的帝王少,只是他还没有资格表现。
自他第一次奉太后的命令去调教这个女人,他便莫明的被她吸引。
他喜欢她眼中的纯洁,喜欢她心中的屈强。
他很记得,她第一次被皇上所伤时,那伤真的一点不轻,可是她竟然没有痛哭出声,那么屈强的忍痛的眼睛,只为了不想为不值得的人而哭。
明明就是一个软弱女子,却又有如此屈强的心,在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段承烈的女人,是他不能抢夺的人。
他由懂事以来就跟段承烈像兄弟一样的相处,他知道他是主自己只是臣,可是这兄弟待他却不是以君臣之见的,段承烈虽霸气沉着,却对他很好,他很记得,在很多年前,他对自己的恩。
所以,他只能将她的感情深深的藏在心底。
从第一次她被刺客威胁,他便看出,段承烈对她的感情不单纯的,那段日子他苦苦挣扎了很久,最后,他才劝服自己放手的。
可是放手不等于能放开爱,他还是控制不住心底对她的感情。
不能争夺,所以他选择退让,默默的守候在她的一旁。
“这毒怎样?朕刚刚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可是担心时间长还会流到心脏去。”凝视着那紫黑色的伤口,段承烈眉心紧紧的锁起。
这个疯女人,谁要她为他当这毒针呢?
她明明就是那么的软弱,凭什么去承担这样的痛楚呢?若可以再来一次,他宁愿伤的是他自己。
“嗯,现在臣先为羽才人将毒针拿出来。”龚剑点头,开始拿出刀具。
眸光落在那峰利的刀具中,段承烈心如刀一割,抱着怀中人的手更紧。
那一次,她的腹中留了三个伤口,他知道每一次她看到都会难受心痛,这一次,他又不能避免的让她的身上多一个伤口了。
如今想来,自从她跟了他后,几乎全身都被伤口,由手腕到脖子到腹部再到现在肩膀,她还有哪一寸肌肤是没有被伤过的呢?
摧心剖肝的痛让他的眼都涨红了,她苍白的脸更让他心如刀绞。
“皇上,这毒针臣要拿回去研究看看是什么毒,现在先要做的是将这毒血先吸出来,能吸多少就吸多少。不如臣去叫……”
“朕来。”将手指掐得泛白,段承烈沉沉的道。
“不行,皇上是一国之主,怎能冒险?”龚剑立即的反对。
他就知道皇上已经爱上羽儿,却没有想到他竟会为她如此冒险。
“若不是她,朕也许已经死了,现在还有什么冒不冒险的事吗?”怒吼一声,段承烈微微的弯下身,贴上唇为她吸出毒血。
为怕他会吞下毒血,龚剑立即拿过茶水,让他每吸出一口都以茶水冲口。
*****
皇上参加崔相的寿宴却遇袭,京都立即进入一级防备状态。
当皇宫的马车载着皇上跟护驾受伤的羽才人回宫时,路的两旁都站满了人,在这深夜时份,京都的街头被灯火燃亮了半边天。
坐在马车上,段承烈蹲于马车上,很小心的注视着那张睡着的脸,双手紧紧的握着她露在锦被外的手,一颗心紧紧的为那沉睡的人儿而揪痛着。
龚剑说不知道毒是什么毒,所以不能断定这毒会在什么时候出事,也不能断定这毒到底是不是清去了。
也就是说,也许下一刻她便会毒发而亡。
不,他不准,他怎能接受这不确切的答案呢?
他更不能让他的羽儿出事。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紧,如刀绞的感觉并不比上一次她自刺三钗时好受。
只要想到一下刻羽儿也许就要毒发,他的心立即疼痛,那感觉是比自己受伤更要难受。
“羽儿,你要快点醒来,我还打算今晚带你再去做一个泥娃娃的,我还在想,这一次要做一对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她发白的唇,段承烈脸色一下比一下更难看,沉敛的眼眸闪着悲酸的痛。
“羽儿,我知道你把那个破碎的泥娃娃收起来,我能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为你做的娃娃,你醒来好吗?我们出宫去做一对夫妻娃娃,好不好?”弯着苦涩的笑,他的唇轻轻的吻在她的额上,很小心的低语,如像怕惊醒沉睡的人儿:“你知道吗?除夕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那种幸福的感觉几乎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牵着你的手游玩在大街上,那感觉真的很好,你知道吗?我记得你说过元宵夜也去看夜灯,所以我才会在元宵当天想带你出宫的,你知道吗?若不是你拒绝了,其实元宵夜我想带去的是你的人,而不是婉儿。”
大掌贴在她冰冷的脸上,那点冷让他心跳更快,原来害怕失去的感觉是如此难受的:“羽儿,那次在地牢里,你的手那么用劲,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不管我多么的恨你,不管我多不想爱你,可是我都不能看着你出事啊!你不能死,我不会允许的。”
泪水无声滑下,那沉睡着的人儿脸色越白,他的心越慌。
有一种将要失去的感觉在告知他,让他的心更放不开,更痛。
“羽儿,你要没事。”
喃喃的低语,他不知的埋头在她的颈间,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最磨心的痛。
闭着双目,过去那女人的屈强,那小女人一般的笑脸,那单纯无辜的大眼皆映上心田。那一次在旧王府里,他小心的抱她上床,她羞涩的红透着脸,那刻羞涩的眼神,那个眼中只有他的小女人.......心不自觉的泛起酸痛,紧闭着的眼眸有点难遏的刺痛。
紧握着她的手,那冰冷如催促着他的泪,不记得从何时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落泪。
任泪水渗进她的衣裳内,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渗进她的体内,与她一起承受着那痛楚。
他想不到她会为了自己而舍身当那毒针,他真的不曾想过这个女人会是如此的待他。
没有人知道,当他眼看着她在他的眼前软下去时,他的心几乎要疯掉。
笨女人,谁准她为他挡那毒针呢?
*****
第三天了,皇上从崔府回宫后,他已经躲在贤惠宫中两天了,就连早朝,他都只是听听就散朝,几乎像是全部灵魂都被抽走了。
而大家都隐约的知道,这个抽走皇上灵魂的人竟是最不得宠的羽才人。
听说,当晚是羽才人为皇上挡下这致命的毒针的。
就这一针,皇上也给了她最多的宠爱。
除了早朝,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寝宫都搬到贤惠宫去,不离不弃的一直守在羽才人的寝宫内。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上如此在意她又不让她到清和宫去养伤,只有他知道,是床上的人儿不喜欢清和宫的那张龙床。
“皇兄,你总不会想把江山都交给我吧!”段承恩懒步而入,当入目的是那帝王以背对着他,而自己正细致的注视着床上的人儿,他真的想喊救命。
之前他还要怀疑皇兄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女人,此时便看到他为了这个女人竟连他的江山也不管了。
而且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破例让贵为刑部尚书的龚剑搬到贤惠宫的偏殿而住,为的就是放便就医。
那几乎是很荒堂的事,可是他就是如此决定了。
“你又怎样?”听到不想听的声音,段承烈淡漠的回头。
“天啊!不过就是两天,皇兄你的双眸便布满了血丝,还这么憔悴,若羽儿真的出什么事,皇弟我真不敢想像你会变成怎样。”对上段承烈的视线,段承恩夸张的叫喊。
他此时脸色真的很难看,看来这两天他不止是日夜守候,而且是没有睡过的守候着吧!
“有什么事就直说。”他的说话让段承烈剑眉微蹙。
他不想听到她会有什么事。
两天了,他的羽儿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该死的龚剑,竟然到现在都查不出那是什么毒。
“那天晚上的刺客到现在还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我跟龚剑都认为那不是崔相所为的。而这两天崔相也显然很慌乱,他最近出府的次数频密了,我派出的探子还在跟踪着,希望能查出什么来。”眸光落在床上的羽儿的脸上,段承恩收起玩笑的心意,心同样的沉重。
若可以,他也想要为羽儿报仇,只可惜那全是死士,一个活口也不留,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给朕查出是谁做的事,朕要立刻得到解药。”视线从段承恩脸上调回,当视线接上那仍旧闭目的羽儿时,他几近咬牙切齿的说:“朕要那人十倍偿还。”
“那好吧!臣弟先出去,皇兄也不要太疲劳,不要在羽儿醒来前你就病倒了。”段承恩缓慢的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儿,重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羽儿明明带着那么深的恨意,却还会为他的皇兄挡那毒针。
看来,她的爱还是那么的纯。
希望她这一次没有事吧!
******
回身重新看回床上的人,他已对朝野的事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现在,最想让他做的事就是将那些把痛楚加在她身上的人十倍的讨回来。
“羽儿,你快醒来,朕为你绾发。”伸手缓慢的探进她的发内,段承烈干涩的开口。
心就像被撕扯成碎,轻轻呼吸一口,连呼吸竟也是疼痛。
他能明白,她沉睡的时间越长,她的危险便越多。
不,他不准。
“咂”的一声臣响撞在她的床上,不知是心痛还是怒火,他的眼再次涨红。
“你给朕起来,谁让你这个笨女人挡毒针?”用力的喘息着,段承烈狠狠的咬紧了牙,心中的痛无一刻能消散。
他不舍得她有事,为什么她总是不明白呢?
那天她的血染红了他的龙寝,他便知道他不能失去这个女人,他更不允许她比自己走得更快。
注视着她依旧平静的脸,内心巨大的恐惧幻化为骇人的鬼影,如有魔在他的心田,不停的挥乱他的心神。
他是那么清楚的知道,他不想要她出事。
“羽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伸手将她的手紧紧的贴在他的脸上,他多想让自己的温度去化解她手心的冰冷。
泪水无声滑下,原来在等候在恐惧中,时间是如此磨人的。
他的羽儿......
用力的闭上眼,费了多大的力气,他才再度睁开眼,却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的眼很清澈,定定的注视着他,一眨也不眨。
像没有睡醒一般,却足以教那跪坐在地上的男人狂喜:“羽儿,你醒了?你真的醒来?”
女人微微启唇,如像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声来。
段承烈惊喜的笑开,眼泪跟笑容混在一起,竟又是如何的协调。
“人来,快传龚大人,告诉他羽才人醒来了。”冲着门外大叫,不难听出他的声音中那份喜悦。
*******
眨了眨沉重的眼,我想说话,却觉喉咙干得连发声的力气也不行。
我看到了,他的模样很憔悴,双眸布满了血丝,跟疲倦。而他的眼角竟还有泪,那是泪吗?
可是我却觉全身无力,想抚摸他的脸,也提不起力气来。
“羽儿,你醒了,真好,真好。”他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惊喜的笑开了。
注视着他那真诚的笑,我第一次感受到属于他给真心。
我想说,我真的醒了。
不过,我哪里有力气呢?
后来,没过多久,龚剑来了,他为了把脉了,可是脸色还是很凝重。
后来,他们是到我的寝宫外谈话的,我不知道我的病怎样。
趁这空档,我打量了一个所在的地方,知道此时已经回到宫中了,这是我的寝宫。
可是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缓慢的眨着眼,我却知道我不想睡,我像是睡了很久了。
接着,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的旁边还跟着小秋。
小秋看见我后也笑了起来,欢喜的说:“主子,你醒来了?小秋为你煮了粥,小秋喂你好吗?”
我看向她,微微的弯起唇,想点头,却被刚坐在床边的他抱起了。
他将我托起,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然后接过小秋手上的粥,有点霸道的说:“让朕来。”
“是。”小秋不敢反抗,就只好站在一边去。
我还不及抬头看他,他已温柔的将粥递到我的唇边。
也许是他从来不曾这样侍候过谁,他的动作显得很笨拙,粥匙都没有在碗边擦过便递向我,让粥滴落在我的衣裳上。
他有点慌忙的皱起了眉,伸手为我擦了擦。
小秋也许是看不过去,上前小声的说:“皇上用粥匙轻轻擦过碗边,这样就不会丢下来了。”
“嗯!”他竟点头,依着小秋所教的方法继续喂着我。
暖暖的在心底而笑,感觉全身都软透的我只知道自己肯定很久没有吃过什么,所以才会软而无力。
一口一口的,他很细心的喂我吃完,然后将碗交给小秋,才转身小心的将我扶着躺下:“羽儿,能开口说话了吗?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双眸很深,已不见我刚醒来时的血红,也不见的泪光了。
不过,我记得醒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他的眼角有泪的,那泪是为我而流的吗?
不敢问,因为我知道就好了,也许问了答案会不是我想要的。
“没事。”轻轻摇头,喉咙被滋润后我已经能说话了,也有力气了一点。
“那就好,有什么要第一时间跟朕说。”他轻轻点头,贴在我的额上一亲。
“皇上,羽儿睡多久了?”动了动头部,我让头靠在他贴上前的手臂上。
我喜欢这样,能感觉到他传来的温度。
如龚剑说的,还好是我挡下那毒针,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也许是有点可悲吧!想不到到了最后,我竟甘愿不理会自己去救他。
“两天两夜了。”他轻喃的低语。
抬头看向疲倦的眼,我有点不舍的问:“皇上两天两夜都没有睡?”
在沉睡的日子里,我总感觉有一只很暖的手在抱着我,抚着我的脸,我想那就是他吧!
“嗯。”他轻轻的摇头,只是笑了笑。
“皇上很累了,羽儿也累了,皇上先回去休息吧!晚一点羽儿能下床再去向皇上问安,可好?”抬眸看他,我扬起唇笑了笑。
不管如何,此时他还在这里,我已算是满足了。
贵为帝王,任何人为他而死都不足以怜惜,他能为我守夜,却不是一般的宠爱了。
我知道,不管如何,只要我出事的时候有人为我落泪那便足够了。
我看到了,他那泪肯定为我而泪的!
冲着自己自语,我闭上了疲倦的双眼,渐渐的进入梦乡。
******
傍晚,我忽然从梦中醒来,是刺心般的痛让我醒来。
“啊!”如火在烧,我难受的在床上滚动着,心中的煎痛是难以形容的,像是要将我撕毁。
“啊!很痛。”这痛很熟悉,针刚没入我的体内时,就是这样痛的。
不过当时并没有如此刻这么的难受。
“小秋......痛......啊......”不能自控,我不知何来的力气,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却无法减轻心胸前的痛苦。
“主子,你没事吗?”小秋不知何时进入,已来到我的跟前。
她想要抱我,却被我用力的推开了。
如刀割火烧的心痛让我有点疯狂,大脑空白得可以。
用力的推开她,我什么也想不到,只能继续的在地上滚动,用身体去撞一些坚硬的东西,却无法将痛楚减轻。
“快去通知皇上,快去叫龚大人。”小秋冲着惊慌进入的宫婢尖叫,然后自己继续想贴近我。
可是我身上的痛让我无力招架,不知哪里来的力,我几次的撞开了小秋,自己不停的想要撞向更硬的桌子,想在将心中那火烧的烫给撞散。
可是痛楚并没有散去,那痛始终磨着我理智。
“啊!很痛,我很痛。”
痛苦的从地上滚来滚去,当有人紧紧的圈住了我后,我才知道抱着我的人是龚剑。
痛楚让泪水沾湿了眼,抬眸看他,我用力的掐着他的手臂,痛心疾首的尖叫:“我很痛,我的心如火烧一样,我很难受啊!救我......”
“羽儿,不要这样,不要伤害自己。”他紧紧的抱着我,贴在我的耳边细声温柔。
可是他的说话哪里能让我的痛平息,用力的挣扎,我只想挣脱他。
“我很痛,我的心很烫.......”泪水如缺了堤,这样的痛是我从来没有试过的。
用力的想要挣脱他,我很想撞向地面,总觉得身上的痛能化去心中的痛。
“什么事了?”
一个白衣身影闪进,他用力的将我从龚剑的怀中夺过,然后紧紧的抱着我。
*****
用力的抱紧怀中的人儿,他心被她的抽哭声撕痛着。
刚刚前来传话的人跟他说,说羽儿像疯了一样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说她一直喊痛。他才听见了半句,便立即快步而来。
才进入宫门,他便听见了羽儿像疯狂般的尖叫,她的一声声痛喊如利刀般刺向他的心。
他离开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他才没有看着一会儿,就变成这样子的?
“羽儿,羽儿。”紧紧的抱着她,他沉重的轻唤着。
“烈,我很痛,我的心很痛,像火烫一样。”怀中的人儿疯狂的尖叫,双手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臂。
手臂上传来的痛不及心上的痛更难受,段承烈紧紧的抱着她,看向一旁的龚剑,大声吼:“她是怎么了?”
“回皇上,羽才人的毒也许复发,她一直喊心像火烧那样的痛,而且还不停的用力撞向一些硬物,像是想要减轻身上的痛。臣怕她会伤了自己才会紧紧的抱着她。”注视着段承烈怀中的那个泪人儿,龚剑双手掐得发白。
“朕不是问这个,朕问她为什么会这样痛的?”说话间,他的肩膀被人用力的咬着。
他知道,是羽儿咬的。
低眸看他,他的牙紧紧的咬起,抱她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开。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渗进他的衣裳,那无助的痛楚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怀中。
若痛,让他承担啊!
“看来是毒发。”龚剑脸色沉重,半跪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看着此时的羽儿,他忽然明白她中的是什么毒了。
“很痛,烈,我的心很痛,火烧得很难受。”感觉到血腥,羽儿才松开了口,却又抽泣着依在他的怀中。
“羽儿,羽儿......”一声声的唤,段承烈为这刻的无助深感挫折。
他想帮她,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很难受,我想要死,让我死。”羽儿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坐在地上的紧抱着她的段承烈给推开了。
她的身子很快,用力的往着一旁的铜镜撞去。
“啊!”她尖叫着,用力的撞,所有金饰都立即推满了一地。
可是她还像是不满足,整个人往地上倒下,用力的在那些金饰上翻滚。
担心她会伤了自己,段承烈立即冲上前,将她重新抱在怀中。
“羽儿,不要,不要伤害自己。”将头重重的靠在她的颈间,他痛心疾首的低唤。
该死的,他的心几乎要被她的尖叫给撕毁了。
“龚剑,要怎么办?羽儿会不会因为这样的痛而出事的?她会不会……会不会毒发身亡?”
最后一句,他问得很无力。
他多不想提出那句话,可是他很怕,很怕。
不行,他不能失去羽儿的,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回皇上,不会死,可是......”想到这毒,龚剑痛苦的皱起了眉。
“可是什么?”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在自己的怀中抽泣,他知道肯定是很难受的痛,羽儿才会这样的。
就算当日,他伤了她的腕骨,她都不曾落过一滴泪,此时的心痛肯定是很痛啊!
想着,他的心更难受的揪起,如像痛在他的身上。
“可是会......”龚剑立即的站起,上前将痛哭中的羽儿打晕了。
“你要做什么?”他的手太快,段承烈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知道她已经晕在自己的怀中。
他疯了,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中的该是三天焚心,这毒不会致命的,可是每次毒发,都会让中毒的人心口如火在烧。刚才羽儿一直都说她的心如火在烧,很烫很痛,看来就是这样没有错了。而且臣替她把脉的时候看上去像是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臣也感到奇怪,毒不该那么轻易就清去的,看来真是那毒没有错,而且刚好是第三天就复发。”说着,龚剑脸色更深沉:“这毒是三天复发一次,所以称为三天焚心。”
“这是什么毒,有解药吗?”焦急的握住了龚剑的衣裳,段承烈怒发冲冠的问。
三天复发一次?那不是要了羽儿的命吗?
“这毒是毒门孙家专制的,不过孙家这几年像是在江湖上消失了,想要找出他们不容易,只怕解药要找就更不容易。”龚剑从地上站起,双拳紧紧的握着。
听他的说话,段承烈已冷静了几份,先将怀中的人儿抱起,往着床上走,他的心却是没一刻的放松。
不,他怎能承受着每隔三天看着羽儿痛上一次呢?
才放下她,他已感觉到她的身子难受的僵直,看来就是在昏睡中也会痛。
“羽儿。”将她紧紧的抱着,他向天重重的呼了一声,心紧得几乎让他不懂得如何呼吸。
“皇上,不如让臣离开京城,先去找吧!”
“不行,你现在不能离开,二王爷蠢蠢欲动,他要做什么朕在后宫里根本不能知道。而且现在事情才闹起,崔相那老头也不知道在打算着什么,你在此时离开,朕如断一臂。”立即摇头,段承烈重重的打断了他的主意。
他知道龚剑对羽儿的感情不轻,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准许龚剑离开的。
现在能为他做事的人不多,龚剑是不能走的,而且过些日子居将军也要带兵前往与东昊国的边界,那时候他身边能倚重的人就更少了。
该死的,若当日毒针没入他的胸口,哪怕是当场死了,他也不愿此时让羽儿承受这样的痛。
“那怎么办?”龚剑明白的点头,目光落在那个在昏睡中也会皱眉的脸上,心口亦是难受。
“朕会命人去找。”视线对上羽儿,他却只能如此承诺。
就算他与龚剑暂时都不能离京,他也会让人去找出孙家的人。
他不会让羽儿出事的,绝不会。
“痛要多久才能散去?”手指抚平她的眉心,他真的很难受。
若可以让他减去她的痛,那么他绝对愿意。
笨女人,为什么要替他承受呢?
而该死的他,当日竟怀疑她对自己的爱,竟怀疑她会背叛自己。
“差不多了,就是几刻钟的时间。”立于床上,注视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龚剑苦涩的扬起唇。
他该替羽儿高兴的。
嗯,趁他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他还要还羽儿一个清白。
“皇上,臣先离开。”不等那人回话,龚剑转身独自离开。
他知道,羽儿的身边不再需要他。
******
从疲惫中醒来,我睁开眼后看到的是他放大了的脸。
缓慢的拉开距离,注视着沉睡的他,我知道他肯定是很累了。
想到今天我的痛苦,记忆一下子涌现,抚上胸前,仍是心有余悸。
“怕吗?”
他的噪子很沙哑,是刚睡醒的意味。
抬眸对上他的,我轻轻摇头,牵强的笑:“不会,不怕。”
“若不是替朕挡下,那痛就不会在你的身上。”他的手握上我的手,带点温柔的笑中有很重的自责意味。
注视着他紧皱起的眉心,我低笑着轻语:“为君而死是臣妾的荣幸。”
“朕不会让你死。”他的手指压在我的唇上,不喜欢我所说的话。
眉心一紧,我重重的呼了口气,心同样的难受。
我也不想死的,嫒嫒的仇我还没有报,我的清白我还没有找出,在月华还活得好好的时候,我不想就这样便死了。
可是......我真的不后悔为他当那毒针。
“皇上,羽儿会死吗?会在什么时候?”想到刚刚的痛,我知道我离死亡也许不远了吧!
我记得龚剑说是毒发,可是为什么我还没有死?现在好像刚刚的痛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身上却多处酸痛,那肯定是我自己撞痛的。
不能否认,心烧起来的痛很难受,真的让我想死了便算。
“胡说,朕说过,不会死,不准比朕早死。”他的手一紧,贴在我的脖子上说。
那暖心的话让我微微的弯起唇,可想到他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不禁又感不快。
“皇上是因为觉得羽儿救了你所以才对羽儿好吗?”我避开他的头,看向他问,然后不等他答,苦苦的一笑:“其实羽儿很笨的,从来不懂得付出了便要回报,若皇上认为羽儿是该死的,那就当是该死的吧!不必因为羽儿受的痛而内疚。”
“羽儿以为,朕是会内疚的人吗?”自嘲的一笑,他的伸握住了我手,牵到我的面前,说:“当日,朕掐断你的手腕,不也是没有内疚吗?若是会内疚,朕要内疚的事还有很多啊!”
“也是,皇上何时善良过?唯一一次善良是放过我的家人。”我也回他一笑,感概的叹。
他对我,的确没有多少次善良过。
不过想想,也有很多次了,他曾救过两次落水的我,他曾在我风寒在床的时候多个晚上相抱而眠,他曾在我遇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抱住了我。
他......
他为我做过的不多,可是我却每一件都紧紧的记得。
而他伤过我的事,我也记得。
我记得他说过,他的温柔是假的,那是他用来设计太后的把戏。
我记得他说过,他不会爱我的,他的心从来没有我。
他爱的是月华吧!
他们十多年的感情,我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不过我这一次舍身相救,他也许是真的心存感激。
他的身微微一僵,不知道是否因为我的说话。
抬头看他,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再说什么,他的唇便封住了我的,用力的吮啃着,用力的纠缠着。
直至我无力喘息,他才不舍的松开我的唇,注视着我的双唇,看着我喘息,却久久不语。
“羽儿,朕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额头贴在我的额上,忽然听他低低的传来。
任由他抱着,我无声的弯起唇,却不是在笑。
其实,我的心也很痛。
我没有跟他说,当那毒发的时候,那种痛真的让我想死。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的毒发,可是我很怕。
********
次日。
早上醒来,他已经不在了,也许是早朝去了。
而我,这一天并没有睡得很晚,也许是因为之前睡了三天,今天他离开后我便醒来。
在小秋的扶持下下床清洗,当宫婢为我简单的绾好发后,我便离开寝宫,步向院里的秋千。
忽然,我很想吹吹风。
怪了,我不明白我中的是什么毒,除了昨天那如火烧般的心痛,此时我竟好好的,并没有半点伤痛的感觉。
除了昨天我自己撞出来的瘀伤,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
可是我问小秋,也问不出什么来,她像是根本不懂。
疑惑的皱起眉,我知道能跟我说答案的就只有他跟龚剑了,不过今天龚剑也没有过来,也许他们都在上早朝。
秋千微微的荡起,我无力的靠着头,心思飘到那晚的事故上。
那一晚就好像是昨晚的事,对我来说也的确像是昨晚的事吧!毕竟前两晚我都昏迷不醒。
我始终有点不敢去想,我竟大胆的用自己的身子去为他挡下毒针。
其实我当时知道那闪着光的东西也许会致命的,明明就是有种那意识,可是我却为他去挡了。
这是不是叫爱?
原来,我对那个男人真的如此死心塌地。
明明就是痛恨他对我做过的事,明明就是恨他的无情害死我腹中的孩子,可是我却又为了他甘愿付上性命安危。
这感情该称作什么呢?
我很清楚,我为他挡毒针的那一刻,是完全没有心计存在的。
“主子,天气虽然转暖了,可是主子的身体不好,还是不适在这里吹风。若是皇上知道了,会怪责我们的。”小秋忍了一会,禁不住低声劝说。
抬头看她,我只微微一笑,轻轻的摇头。
不,我没事,我很清楚我除了身上自己撞出来的瘀伤跟肩膀上的痛外,我既本上能称为没事的。
“主子,你就乖吧!皇上离开之前特别吩咐,要我们好好照顾主子你的。”小秋重重的叹,如拿我有点无可奈何。
深深的看她一眼,我忆起他的关心,便向小秋问:“回宫的这三天里,皇上来看过我几次?”
“什么几次?皇上那天晚上抱主子回来以后就一直守在主子的床上不肯离开。除了早朝,他连用膳也在主子的寝宫内,几乎一步不曾离开。后来是主子醒来吃过粥后皇上才在凌公公的劝说下回寝宫去休息的。”小秋夸张的看我,然后又心疼的嘟着唇说。
一步不离?
皱了皱眉,我对这夸张的说法不是太相信。
小秋如像看到我的怀疑,立即用力的点头,说:“主子,小秋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皇上不但一直守着你,而且都没有睡。小秋几次送温水进入,都看见皇上一直专注的注视着你的脸,他的样子很慌,他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小秋好像没有看见他睡过。他就是那样不眠不休的守在主子床边两天两夜的。”
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两天两夜?
温热的眼泪让沾湿了我的眼,原来好话我也会爱听的。
“主子,是华妃娘娘。”小秋忽然惊讶的小声提醒。
我从她慌张的视线中看向前方,果真是月华。
视线落在她的腹上,那里还是平坦的。
我的孩子还没有成形就汉流掉了,我不知道要多少个月才能看见小腹隆起的。
只是想到我的孩子因她的陷害而死,而她却能平平安安的怀着她的孩子,我也懂得什么叫吞人的妒忌。
眼看她已经缓步来到我的跟前,纵有不情愿,我还是从秋千上站起,款款大方的向她跪下:“羽才人参见华妃娘娘。”
“妹妹身体不适就不要多礼,若皇上看见,还以为是月华无礼了。”她伸手将我扶起,带着温柔的微笑说。
可是她的眼眸很冷,将我由上而下的打量了一圈后,示意我坐回那秋千上:“妹妹若是觉得累就先坐在秋千上,不要跟月华多礼。”
“谢娘娘的恩准。”我朝她微微一笑,依言坐下。
其实不是累,可是我真的不愿对她多礼。
也许心里就是有点不甘,她凭什么要我跪呢?
若可以,我真恨不得立即就以刀还她给嫒嫒的毒害之仇。
我还记得那晚在崔府里龚剑的说话,他说嫒嫒应是在离开泰和宫回凤宫的时候遇害的,我真的不敢去想当时她是如何杀死嫒嫒的。
这个可恨的女人,真让我恨不得亲自动手杀之。
“看来,妹妹还是很恨我。”
也许是我太激动,眼中并没有收藏恨意,她对上我的眼眸后淡淡的低语。
平视着她,在这一刻我也并不怕她,“是,妹妹在心中起誓,当日华妃对嫒嫒所做的事,妹妹一定会如数奉还。”
“你以为可以吗?”她无所谓的叹了口气,淡然的笑开。
她的表情很淡,那点冷漠的感觉让我由心的痛恨着。
可是我不想跟她多拉扯什么,能与不能,那是以后的事,争一时的口快并不能替嫒嫒报那夺命的仇。
“不知道华妃娘娘此次前来,为的是何事呢?”以跟她一样的淡然笑脸以对,我以同样的语气轻问。
她此次前来,肯定不会单纯吧!
“没什么,姐姐只是听说妹妹在崔府里为救皇上而伤,所以特意来看看,也想谢谢妹妹替月华救了皇上一命。”她轻轻摇头,忽然对我弯下身来。
直视着她的发丝,我讽刺的弯起唇。
替她救了皇上一命?
这么说话,皇上倒成她一个人的了。
“华妃不必言谢,皇上是羽儿的夫,羽儿当然会义不容辞。”弯起唇,我笑得很甜的回话。
依我看来,她今天不过是想来看看我伤成怎样吧!
“若当是月华也在,那么月华也会如妹妹一样,所以月华明白妹妹的心情。”她轻轻点头,如喃喃的低语。
讽刺的弯起唇笑,我好笑的嘲玩弄她:“难道华妃娘娘是来告诉羽儿这功劳不该是羽儿一个人独有?可惜皇上不在这里,并没有让华妃娘娘的话传入他的耳,并不能替你取君欢笑。”
“不管你怎样想,本宫对皇上的感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冷淡的皱起眉,随后再说:“月华自进宫以后就结识皇上。在月华的心中,皇上就是一切,皇上就是月华生存下来的原因。也许你会认为我自私,可是月华一直跟自己说,为了什么,做什么都在所不措。”
“包括磨灭了良心?狠心杀死一心将你当成姐妹的嫒嫒?”我咬牙切齿的瞪她。
“月华明白,自古以后,哪个帝王不是后宫三千的呢?哪个帝王没有几个特别宠爱的妃子呢?所以月华什么都可以忍的。可是,爱一个人会让人疯狂,当爱越深,想要的便越多。月华只知道,皇上是我一切,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得到比月华更多的爱。”她咬了咬唇,忽然睁眼对上我。
“你这是来威胁我还是要恐吓我?”半眯着眼,我冷冷的笑开了。
“都不是。”
看她摇头,我不感兴趣的从秋千上站起,视线对上她的,贴近她一步,才说:“我会查出当日的真相,我会让皇上知道,他承诺不会负的女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不会查出什么来的。”她很肯定的看我。
我的视线落在她的腹上,主动贴身在她的耳边,以只有她听见的声量说:“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给我的痛苦同样的还给你。你让我痛失孩子,我也会让你的孩子同样胎死腹中。”
说罢,我的心一紧,微微的泛着痛。
其实我知道我办不到如此的恨心,可是面对着她,知道她也怀有孩子,我的心真的很恨啊!
“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害我跟烈的孩子。”她的眉心一动,看向我沉重的说道。
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吧!
冷漠的低下眼眸,我的视线落在宫门外那个人身上。
“参见皇上。”守在宫门前的人已向他行礼。
月华也听到了,她稍稍的回身,站在她背后的我并不能看到她此时看着他的眼神是怎样的。
小秋说他在我昏迷的两天两夜都守在我这里,后天我醒着的时间他也几乎都在这里,那么他这些天都没有陪过他的月华吧!
她来这里,其实要找的人会不会是他呢?
嘲弄的一笑,我向前一步,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与月华一起行礼。
“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