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老莺雏, 雨肥梅子。芳亭好,春~色染就一园香,日光忽西落, 绿荫生静菡。
白日里下了些牛毛细雨, 下午初晴, 韫玉和齐姜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了, 兰筝给两人仔细的铺了丝棉的坐垫, 以免浸了凉气。
桌上摆了四时八果,韫玉却无心品尝。给兰筝说:“突然这会想吃茯苓糕了,你去御膳房里说道一声!”兰筝福了一下便径直去了。
韫玉让几个随着的宫婢远远的站了, 随后给齐姜仔细的说了一下这几日的进展。
待说到那朵珠花,韫玉忍不住有些哽咽。齐姜轻轻抚了她的背两下, 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倒是应当暗自庆幸, 既然他给你说了现在宫中根基不稳,只得处处小心, 多加防范,说明他到底还是信了你,我们这个计谋,第一关是过了。德妃和小皇子如今安好,足矣。”
韫玉取了帕子擦了一下眼泪, 道:“他让郭黑拿了那项圈去试探太后的反应, 分明就是对我不信任!也罢!本来我已经心若古井水, 他那般待我, 我倒是没什么, 可是他留着那朵珠花做什么?”
齐姜正色道:“他是对你有情义,可是说到底, 还是有限,你莫难过了。”一边递了一杯茶给韫玉,韫玉接了,大饮了一口。这般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齐姜微微一笑,给韫玉说:“你给太后传信的法子,是如何想出来的!”韫玉楞了一下,不欲多说,给齐姜回报清浅一笑,“一个故人,曾经用过这个办法与我传递书信,我正愁着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太后在我刚入宫时,曾赏赐了一副古画,便借了这个法子一用。”
齐姜听了,道了一声:“巧妙!”接着又问:“那小皇子的尸身,你倒是用什么来瞒过去的?”韫玉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半响在齐姜耳边轻声说了,齐姜面色一惊,旋即哈哈的大笑:“用狸猫!亏你想的出来!”
两人笑了半响,齐姜说:“如今你倒时比我的谋略还多一些!”接着叹气:“我还记得当初教你之时,你那时不过十二岁,扎了两只总角,虽格外聪慧,但是心思纯善。”韫玉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神色甜美,“那时我总是毛毛躁躁,每次跌碎了东西,都是师傅替我在父亲面前圆谎!”
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两个聪慧敏感的女子,越过十几岁年龄的鸿沟,一同渡过三年相互陪伴的岁月。
齐姜对于韫玉来说,亦师亦友亦亲,这个女子曾以自己宽广的视野、博广的学识、超凡的性格,给韫玉打开另外一扇窗。使得韫玉非一个寻常官宦女子一般,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里渡过闺阁里的细碎光阴。
兰筝已经取了茯苓糕过来,细软的鞋底踩在青石台阶上悄无声息,将糕点轻轻放在桌上,又无声息的退下了。
韫玉取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微微一抿,便是那糯软的香甜混合了一丝茯苓的味苦,回味甘长。齐姜自果盘了另取了一块鹅梨饼子,拿在手中却无心吃,眼神里透出一丝愁闷,“这步步棋都是险着,我真是有些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韫玉斜过面去看着齐姜,“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眼梢一段风流,竟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韫玉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起身踱步:“昨夜兰筝说的对,我身后还有爹爹、腹中的皇子、瑶敏、德妃连着太后一干人的姓名,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突然转身,紫色披帛在风中柔柔荡漾开去,“你曾经说过,我们的人不在多,关键时刻,关键的位子上,两个人,就够了!”
齐姜点头:“真的无法拖延了,如今你腹中的孩子马上五个月了,再拖下去,怕是无论如何都掩不住!”
江韫玉的手抚上重重厚纱缠绕的腹部,轻轻的说:“我知道!”
齐姜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要当心贤妃和佛清佛蛮!”
韫玉的面上,霎时变的冷若冰霜,脑海中浮现太庙之上,贤妃刺杀陈景然的一幕,以及无意中窥见佛清佛蛮在这花园中起了争执的情形,立于那里半响无语。
沉了沉心思便给齐姜说了一句:“日头西沉,我先回去了!近日我宫中耳目众多,关于德妃和臻远的事情,我已经吩咐府中的暗卫将情形汇报给你即可!”
说完便拖着长长的纱裙离去,背影迤逦婀娜。身后突然传来齐姜的朗朗笑语:“今日可是个好日子,瑶敏估计这会子正等着你呢!”韫玉心思厚重,一时也想不起这话中之意。
回到宫里,见到瑶敏正在窗前写字,一笔一划写的格外认真。见了韫玉过来扭头一笑:“母妃稍等,瑶敏写完了就送给母妃!”韫玉最近十分繁忙,忽略了瑶敏许多,听了这话便慈爱一笑,在一旁坐了。瑶敏自来韫玉宫里也近一年了,身量长了不少,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杏眼微圆,但是鼻梁又很像父亲,高直挺拔,眉目之间已经有些佳人的样子。
韫玉远远看着瑶敏,竟是越看越爱,不由得浮想自己腹中的孩子,长大了应该是怎生的模样?
不消片刻,瑶敏已经写完了,举着那张蝉翼宣过来了,在韫玉面前恭敬的跪下,双手高高托起方才写的字,口里说到:“瑶敏恭祝母妃福如东海,寿延萱阁。”韫玉听了这话,微微一顿,突然想起方才齐姜的话中之意。今日居然是她的生辰,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急忙取过瑶敏写的字一看,宣纸上面用楷书工整的写着:九重春~色映霞觞,萱草长春庆慈诞。
韫玉心中一暖,抱起瑶敏搂在怀里道:“母妃近日有些繁忙,等过些时日,母妃带你出宫,去看看你宫外的姥爷!”
瑶敏听闻能出宫去,自是欢喜异常,拍手叫好。兰筝菊颂也喜气盈盈的过来道:“娘娘,寿面已经煮好了,还请前去用膳!”
韫玉笑着拉起瑶敏的手,“走!你们一同来吧!”
这一餐应该是兰筝菊颂着御膳房用心做了,除去韫玉爱吃的菜品,居然蒸了一个硕大的寿桃摆在桌子中间,一点俏色染红了桃尖,分外可爱。瑶敏眼中一亮,韫玉便将这个寿桃摆在瑶敏面前,让她吃个痛快。
彼时兰筝菊颂采珊等人也在另外一桌坐了,其乐融融,分别上前给韫玉敬了酒。兰筝菊颂一起前来,兰筝笑着说:“前些日子里菊颂说起娘娘的寿辰,奴婢等人都觉得娘娘近日辛苦疲累,去年也没有给娘娘贺寿,不如趁此机会让娘娘开心一下,奴婢等人就擅做主张了,先给娘娘请个罪!”说完兰筝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韫玉知她们体恤自己,微微一笑,也端起了酒杯。因有了身孕不敢饮酒,只略略沾了一下唇就罢了,便让两人去多拣些自己爱吃的去了。韫玉看着那些奴婢小臣饮的尽兴,心里觉得有些许快慰。
待到这一桌酒席散去,韫玉难得的陪在瑶敏身边一直等到她睡了。看着瑶敏恬静的睡容,月华如水轻轻流泻在床头,韫玉温柔的摸了一下瑶敏的发,替她落下帷帐。吩咐几个侍奉的宫女晚上需仔细帝姬踢了被子着凉,便带着兰筝出了宫。
兰筝在前面打了风灯,轻声问了一句:“娘娘去哪里?”韫玉淡淡的说:“陇雪阁!”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韫玉已经到了陇雪阁的玉阶下。抬眼望去,依旧是歌舞升平,丝竹入耳。这个地方,韫玉好久未来了。
韫玉制止了要去禀报的宫女,和兰筝拾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