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微微挑眉,转向万城道,“此处果然伏有兵马。”眸光在阵中稍掠,心中暗道,瞧这情势,奇木虽然熟悉阵法,亲兵却没有练习过,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仰起头,眸光掠过宽大的石阶,望向紧闭的行宫宫门。心中又道,叛军虽有兵马,但只要破阵而出,上了那片石阶,这五行大阵,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宫内情形不明,久战下去,却对我们不利。
微一思忖,转向万城道,“你们随我一起闯阵,护我攻入行宫!”身子微俯,已从座椅下取出一柄长剑,挑帘跃下王辇,一手带过一匹战马。
万城吓了一跳,急急喊道,“王妃,使不得!”眸光在她隆起的肚腹一掠,神情极为惶急。
甘以罗微微摆手,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转头向习横所派的十名将领望去,说道,“你们十人,听候丞相吩咐!”再向面前十余侍卫一指,说道,“你们,随我闯阵!”
“王妃……”万城要想再劝,却见她已跃身上马,低声喝道,“走罢!”手中长剑一摆,便向阵中闯去。
万城大急,疾命十员将领率兵两侧保护,自己疾冲而前,当先开路。
那边奇木正跨马督战,突然听到身后呼喝,回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马缰疾提,跃马迎上,唤道,“王妃……”
甘以罗微微摆手,说道,“宫门紧闭,那四百高手不见踪影,恐怕宫内情形也很紧急,我们要速战速决才行!”再不多言,纵马疾闯入阵。
奇木大急,“铮”声轻响,腰间长剑出鞘,向万城道,“万将军,你留在此处督战,我守护王妃!”再也不敢耽搁,一手回缰,疾骑随在甘以罗身侧,口中大声喝令。
甘以罗身后的一百侍卫、一百亲兵都是疾骑而至,跟在奇木身后,护着甘以罗,向阵内闯去。
甘以罗剑法精妙,奇木武功超绝,身后二百人,又是习横、万城二人精心挑选的精锐。这一杀入,大阵一角顿时微乱。
万城阵外瞧见,心中大喜,连声喝令。
阵中众亲兵剑招骤紧,银光闪闪,在阵内死死纠缠,严谨的大阵,终于松动。
正在此时,只听行宫一侧突然有人大声呼喝,阵中叛军齐声呐喊呼应,马蹄杂踏,脚步纷杂,五行大阵速变。
一时间,众亲兵只觉眼花了乱,千余人众,竟然陷身阵中,被割成几十个小块,再也无法聚拢。
甘以罗心中暗惊,抬头望去,只见山壁一侧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宽袍长衫,迎风而立,正手握一面小小的旗帜,大声呼喝。
“倪平!”奇木失声低唤。
此人,竟然就是当年的尚书令,倪纤纤之父,倪平!
而另一个,粗短身材,手握双锏护在一旁,却是大漠数次拦截,都被他逃脱的上将军牟章。
奇木眉头微皱,低声道,“倪平几时练出这样的阵法?”倪平本来是一介文臣,在朝为官二十余年,从来没有听说他竟然熟知阵法。
甘以罗狠狠咬牙,冷道,“若不是本宫身子不便,这样的阵法,岂能将我困住?”心中转念,突的喝道,“奇木,你先走巽位,反攻坤位!”向身后二人一指,说道,“你二人跟着我,杀!”
“杀”字出口,马缰疾带,竟然转身杀回。
奇
木一怔,眼见她三人三骑先向南冲,转瞬间,却又转而向东,心中顿时恍然,大喜喝道,“好!”马缰疾带,向阵法最紧密处杀去。
二人这一分击,遥相呼应,竟然很快将阵法撕破一角,十余亲兵,破围而出,随在奇木身后强冲。
山壁上倪平大声呼喝,阵中兵卒齐声呐喊,东西易向,南北分位,一时阵法再变。
甘以罗扬声长笑,疾声喝道,“奇木,转攻乾位,出阵!”
奇木再不思索,提缰反攻,向乾位奔去,长剑挥舞间,转瞬已携十余亲兵脱阵而出。仰起头,但见眼前山石壁立,正是倪、牟二人站立的地方。奇木再不等甘以罗喝令,身形拔地而起,剑芒疾吐,向倪平袭去。
倪平一意困住甘以罗,哪知甘以罗几次呼喝冲击,不为自己脱身,却只为奇木出阵。此时见奇木袭到,不由大吃一惊,大叫一声,转身便逃。牟章一声断喝,挥锏迎上,双锏长剑,战在一处。
奇木身后十余亲兵,却身形疾掠,径直向倪平追去。倪平再也无瑕顾及阵法,转身向着山上发足狂奔。
倪平这一逃走,山下大阵无人指引,众兵卒群龙无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甘以罗疾提回缰,从休门杀出,喝令声中,三十余亲兵聚拢,小队人马,又再向开门杀入,五行大阵,立时溃散,与一千亲兵,展开一场混战。
甘以罗再不多停,脱阵而出,身形离鞍飞掠,跃上行宫石阶,向宫门掠去。身后三十余名亲兵疾步紧随,一瞬间,便掠至宫门之外。
甘以罗身子不便,轻功就打了折扣,虽然能掠上石阶,却无法再跃上宫墙。脚步在宫门前一停,喝道,“破门!”
一声令下,当先十名亲兵飞身疾纵,向宫墙扑去,其后十人紧随,纵跃之际,在前十人肩头一点,已扑上宫墙,反身回手,最后十名亲兵刚刚跃起,手掌交握,瞬间越墙而过。
最先十名亲兵势尽跌落,疾步退回,仗剑守在甘以罗身后。
甘以罗柔唇微抿,侧耳凝神,倾听宫内动静。只听一瞬间,喊杀声震天,宫门内,果然藏有伏兵。而……就在那一团厮杀声中,一阵沉厚的笑声从远处扬起,瞬间已到近前。
甘以罗又惊又喜,扬声唤道,“赞!”一颗心,怦怦直跳,一瞬间,心底欢喜莫名。那样熟悉,那样亲切的声音,除了一个月来毫无消息的端木赞,又能是谁?
“以罗!”隔着一道宫门,端木赞微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宫门“咯咯”几响,从内缓缓打开。
甘以罗再不多停,长剑一领,疾掠而入。宫门内,大殿前宽敞的空地上,二十名亲兵剑气纵横,正与一队青衫剑客战在一处,仔细瞧去,正是当初大殿伏击端木赞的部分高手。
剑光闪烁,十余人向她扑来,甘以罗身后黑影轻闪,十余亲兵疾掠而入,挡在甘以罗身前。
甘以罗仗剑而立,急切的眸光,在场中扫过,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却闻身畔一声轻笑,唤道,“爱妃,可是在寻找孤王?”
甘以罗急急回头,却觉腰间一紧,一瞬间,整个身子,跌入一副温暖的怀抱。
端木赞一手长剑斜挑,挡去一人暗袭,一双灼亮鹰眸,深若幽谷,却定定望向怀中女子,低声道,“孤王料定,你必会传令出兵,却不料你
竟然亲自赶来!”
甘以罗微微抿唇,轻声笑道,“你虽然毫无消息,我也知道,你必然不会将我抛下!”仰起头,望向山坡上的层层宫阙,问道,“赞,无缺、无忌可曾寻到?”话问出口,心中却暗暗一紧。
端木赞潜入行宫已有一个月,若是他不能寻到,那两个爱子,又能藏在哪里?
端木赞浓眉微拢,说道,“他二人不在行宫,只是……”鹰眸闪过一层凌厉,沉声道,“孤王应该知道,他二人在哪里!”垂下头,眸光在甘以罗肚腹上轻扫,鹰隼眸光,顿时变的温软,柔声问道,“以罗,你身子全好了?”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虽然不能与以前相比,谅来无防!”
端木赞笑道,“那就和孤王同去!”不理殿前厮杀,手臂一紧,揽着她的身子,径自穿过福泽门,奔上石阶,向后宫疾掠。
甘以罗身子被他揽住,只觉脚下一轻,竟然足不点地一般,自己丝毫不必用力,随着他一同奔去。越上两排石阶,只见左侧山峰清泉飞溅,竟然是往清溪阁的去路。
甘以罗心中大奇,问道,“赞,你不是说,无缺、无忌不在宫里,又去清溪阁做什么?”
端木赞沉声低笑,说道,“以罗,你竟然忘了,这里有道出宫的侧门?”口中说话,脚下片刻不停,越过清溪阁外的石阶,径直从行宫的侧门奔出。
转过两个山弯,从林中斜出,前边,就是当年二人登崖的摩云岭。甘以罗仰首上望,只见一条银带斜挂,当年的激流,恍如昨日,当年事,一幕一幕,瞬间在脑中闪现。
正在甘以罗心神微晃间,只听前边一声低喝,两条身影从左侧林中穿出,眼前寒光闪烁,两柄长剑,当胸袭到。
甘以罗不防,心头一惊,撤身闪避,只听“当当当当……”十余声紧密连响,端木赞已挥剑挡去二人连袭。
那两人一轮急攻,无一奏效,身形疾退。一人喝道,“端木赞,你果然来了!”另一人却道,“端木赞,若要你两个儿子的性命,就速速退回!”
甘以罗心神微定,凝目向那二人望去,只见两人都是一袭青衫,仗剑而立,挡住前边一条窄窄的山崖横梁。而……穿过那道横梁,就可进入邑娄王子寥子怀所住的山谷。
只这一怔神的功夫,只见暗影连闪,山崖上影影绰绰,现出许多的人来,这里,竟然守着数十剑客。
甘以罗听到那人呼喝,不惊反喜,轻声道,“无缺、无忌果然在此?”
心中转念,却又暗道,“去寥子怀的住处,这里是必经之地,而那谷中,除了他的院子,再也没有旁处安身,无缺、无忌二人在此,那寥子怀又是什么角色?”
当年,她以俘囚身份,与寥子怀相逢,言谈间,倒是极为投缘。那时她满腔愤恨,心中尽是家国之仇。而寥子怀却安之若素,淡定如恒,反而劝她在端木赞面前稍加辞色,借以进言,以救天下苍生。
事隔多年,当年的邑娄王子,可还是那个宠辱不惊,与世无争的寥子怀吗?
甘以罗的心,有一瞬间,难以平稳。
如果,寥子怀以邑娄国王子身份,也搅入这场叛乱,那无缺、无忌又是什么处境?
若他也以无缺、无忌的性命相胁,意图复国,她,又该如何应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