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带着甘以罗从裳孜国返回大漠,两侧都是夹道跪拜的百姓,今日,却是渺无人迹。
沙白眸中闪过一抹惊怯,忙赔笑道,“沙白闻说王上是领兵路过,没有敢大肆张扬,百姓并不知道王上前来,这大风天,自然是都躲在屋子里抱娃娃!”说着话,干笑几声。
端木赞也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多问。
身后,向异心中起疑,纵马跟上,含笑问道,“沙白族长倒是消息灵通,怎么会提前知道我们前来?”
沙白一怔,忙道,“沙白是接到王城丞相大人的鹞鹰传书。”
“哦!”向异点头,说道,“原来是丞相传书,这就难怪!”说着侧头,向端木赞一望。
端木赞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奇木,当真是多事,孤王不过路过罢了,又何必劳师动众?”侧眸向向异一望,并不追问。
向异微微一噤,低声唤道,“王上!”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被他眸光一逼,又咽了回去。
身后万城跟上,伸马鞭在他大腿上轻轻一戳,见他回头,轻轻摇头。
向异心中一动,抿了抿唇,便不再说。
在场众人,只有这三人知道,如今北戎王的王印是在甘以罗手中,若有什么命令传出,必定是以北戎王的名义发出。如今沙白却说是接到丞相的传书知道端木赞率兵前来,显然是撒慌。
一则,端木赞为了兵行迅速,不被太多人知觉,不会让奇木传书给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行踪。
二则,奇木即便有要紧的事传书沙白,沙白此刻见到端木赞也该回禀,可他却只是说奉命相迎。
向异看出破绽,本想提醒端木赞,可是看他和万城的神色,又似乎早已察觉,却仍然不做理会,随着沙白向那片屋子奔去,分明是一步步踏入陷阱,不由心中暗暗焦急。
只是他身为降将,心中虽然对端木赞归心,可是行事总是多了几份慎重,生怕引起端木赞的疑忌,眼见端木赞没有任何吩咐,也只能暗暗戒备。
走到屋子之前,沙白当先下马,向端木赞行礼,说道,“还请王上和各位将军屋子里坐坐,沙白即刻命人去准备食物清水!”
端木赞含笑道,“有劳沙白族长!”随着他向屋子里行去。
身后万城却道,“有劳族长备办食物便好,我们人多,清水还是我们自个儿取罢!”转过身,目光掠过向异时,左眼微微一眨,跟着向身后一队二十名亲兵一指,说道,“你们,到湖边取清水!”
“是!将军!”二十名黑衫少年同时应命,翻身下马,去取盛水的水囊。
万城又向另外两队一指,说道,“你们,去湖边饮马!”
“是,将军!”两队四十名黑衫少年也是齐应。
众亲兵闻命,呼啦一声,整整齐齐全部下马,将马匹交给那四十人牵去,却仍然挺身而立,队列没有一丝纷乱。
沙白见到这等情形,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强笑道,“王上治下的兵马当真是令人佩服!”
端木赞微微一笑,说道,“兵马齐整故然好看,重要的还是沙场厮杀!”
沙白忙道,“是!是!王上言之有理!”
向异脑中迅速闪过万城方才那一瞬间的神情,向端木赞拱手,说道,“王上请安心歇息,末将率
兵在屋外警戒!”
端木赞点头,说道,“这里交给你和万城罢!”转身向屋子走去。
万城见向异会意,微微一笑,说道,“有劳向将军!”唤过十余名黑衫亲兵,随着端木赞向屋子里去。
沙白愕然,说道,“各位兄弟赶这许久的路,不到屋子里歇歇?”
万城回头,含笑道,“沙白族长,我们取了食物和清水,即刻就走,这一散一聚,怕又耽搁时辰。族长不必理会他们,陪王上坐坐说话要紧!”一把握住他手腕,跟在端木赞身后,向屋子里去。而此刻那十名黑衫少年,已抢在端木赞之前进屋,转了一周,才出来在屋门两侧分立。
沙白见如此声势,脸色不禁由青转白,再由白变青,却只能强笑着,与万城一同随在端木赞身后进屋。
向异直等屋门关上,一双警惕的眸子才慢慢向四周扫去,手指向身后黑衫少年们一一指去,说道,“你们,去那边警戒!你们,去那边!你们,那一边……”
随着他的喝令,黑衫少年齐齐应命散开,片刻间,五百人已错错落落,分散屋子四周,或坐或立,看似杂乱,却都遥相呼应,将端木赞所在的屋子,护在核心。
大漠上,大风狂卷,绿洲内,万树婆娑。向异寻了棵大树斜倚,双臂环胸而立,似乎对身畔呼啸而过的风声浑然不觉,微启的眸子,却警觉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眼看着湖水一边的黑衫少年已将水囊汲满,而另一边,饮马的黑衫少年也已在驱马上岸,四周,却仍然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是自己多想?
向异皱了皱眉,转头向端木赞所在的屋子望去。那里,房门紧闭,隐隐的,还能听到端木赞爽朗的笑声。门外,十名黑衫少年分两侧立在门外,像十条黑色的石柱,矗然不动。
目光扫回,向四周的黑衫少年们望去,也是没有一丝异样。向异微微抿唇,心底却没有一丝松懈,一双隐在双肘下的手,悄悄握紧。
多年沙场征战,练就敏锐的触觉,此刻狂风中的宁静,让他嗅到危险的气息,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两边的黑衫少年,已各自上岸,沿原路向这里返回。这时,一个一身布衣,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快步从屋侧绕了过来,向门口十名黑衫少年一望,停住步子,扬声道,“族长,干粮已经备好!”
“好!”屋子里,传来沙白的声音,跟着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沙白探头出来一望,向那中年汉子说了句什么,又转身回去,向端木赞禀告,紧接着,是端木赞沉厚的声音,说道,“那就走罢!”
向异心中一紧,转头向黑衫少年们望去,有几人的目光与他一触,微一点头,又各自移开。
房门再响,端木赞当先跨出屋子,回身笑道,“有劳沙白族长,今日孤王急着赶路,改日回师,再和族长痛饮!”
看到端木赞出门,黑衫少年们前前后后,稀稀拉拉的站起。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断喝,“动手!”一瞬间,箭雨满天,千百支精钢短箭,向端木赞激射而来。
门外的中年汉子身形突然疾起,向后暴退,转眼逃出短箭激射的范围。
与此同时,向异也是一声断喝,“动手!”手向腰带一扯,随身单刀执在手中,已向短箭来处扑去。
随着令下,“铮”声长响,门口十名黑衫少年长剑齐出,布成一道剑幕向数天箭雨迎去。刚才还懒懒散散,散在四处的黑衫少年,却像平地掠过一阵黑雾,迅速向四周扩散,暗处低呼声起,一阵箭雨之后,再也没有短箭继续。
端木赞此时整个人已跨出门外,正回头与沙白说话,却在前一声断喝声刚起,整个人突然疾跃而起,凌空倒卷,向中年男子逃去的方向扑去。
同一时间,屋内的万城双掌横出,向沙白疾撞。而此刻沙白的身子正挡在门口,以防端木赞反逃进屋,闻耳后风响,向前疾纵,跟着着地一滚,避开纷射而至的短箭。
屋内万城一掌击空,身子疾侧,缩身墙后,眼见十余只短箭穿门而入,“叮叮叮……”连响,全部钉在地上,箭尾还在嗡嗡轻颤。
饶是万城早有准备,这一下也惊出一身冷汗,张嘴骂道,“混蛋!”耳听屋外箭羽声落下,身子一闪,疾跃而出,径直向沙白扑去。
只是这片刻功夫,屋子四周早已战成一团,端木赞矫捷的身影在左侧林中骤忽来去,朗笑声中,只听到一声闷哼,一条人影被横着抛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正是刚刚传话的中年男子。
而屋子四周,黑衫少年早已和刺客战成一团。刺客与黑衫少年都是一身黑衣,混战中,黑影纠缠纷错,竟然分不出谁是谁。
那里沙白避过短箭,打个滚爬起,就拼命向屋后奔去,刚刚拐过墙角,万城已随后赶到,扬声笑道,“沙白族长,怎么独自先逃,岂是待客之道?”长笑声中,已一掌向沙白颈项横劈。
若是再早二十年,沙白本也是沙场上一员虎将,可如今不要说他已没有当年之勇,就算仍然是当初,又岂能是一身内家功夫的万城的对手?
万城一掌劈到,沙白耳听着背后劲风袭来,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大叫,只觉后脑轰的一声,整个人已向前扑倒。
万城俯身,一把将他提起,老鹰抓小鸡一样,返身奔回。
而另一边,向异冲入箭手藏身处,刚刚挥刀砍杀一人,就见湖畔岸上红影一闪,一条身影一瘸一拐,向远处林子逃去。向异眉心一跳,手中单刀斜挥,又结束一名刺客性命,纵身向远处林中追去。
这片刻功夫,屋侧林中人影纷飞,已被人一一扔出林来,十余名黑衣人叠在屋前的空地上。众刺客不过百余人,眼见端木赞早已有备,五百黑衫少年又像出林乳虎,勇不可挡,此次刺杀已不可能成功,不由发一声喊,向四周逃散。
哪知黑衫少年不听军令收兵,竟然是死缠烂打,一路追击,竟然丝毫不放。
万城将沙白往地下一掷,抬头向林中望去,唤道,“王上!”
林中笑声传来,端木赞高大的身影轻捷如猿,骤忽闪出,笑道,“痛快!痛快!这半年没有和人动手,这一战当真是痛快!”
万城笑起,摇头道,“这些人,哪里挡得住王上的神勇!”
端木赞向地上的沙白一望,挑眉道,“孤王顾着厮杀,竟然忘了这厮!”走去在沙白腰上重重一踢,咬牙道,“想不到我北戎还有这等败类!”
万城皱眉,冷笑道,“不过是利欲熏心,被人许下什么好处罢了!”抬头见众黑衫少年已将敌人尽歼,已在慢慢返回,突然道,“咦,向异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