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微微挑眉,问道,“如何见得?”
端木冶抿唇,低声道,“旁人都知道丞相惯使长剑,却不知道,他最厉害的,却是左手掌!”
“左手掌?”甘以罗扬眉反问。
还没等端木冶回答,就见下方奇木一剑斜指,引开胡义的单刀,左掌在剑光中无声无息的击出,胡义“啊”的一声惨呼,身子倒飞出去,撞上宫墙,摔落在地,挣扎着爬起,却被两名侍卫赶上,一脚踹翻,一剑结果性命。
“原来如此!”甘以罗轻吁一口气,眼见奇木退出战圈,又再转回,不禁轻轻鼓掌,说道,“丞相好功夫!”
奇木含笑一礼,说道,“奇木献丑!”仍立在她身侧观战。
胡义伏诛,宫内余下的郎浔兵卒顿时军心涣散,只是此时宫门紧闭,又哪里逃得出去,冲奔间,被北戎侍卫又连杀数人,余下众人一见,纷纷弃械投降。
奇木眼见宫内宫外已再无喊杀声,向甘以罗道,“奇木命人清理尸体就好,还请王妃回宫歇息!”
甘以罗点头,心中也挂念着无缺兄妹三人,说道,“好罢,本宫先回,这里有劳丞相!”说着唤过沙沙,带着尚勤迈下石阶,向后宫而来。
端木冶落后她半步,随后跟来,问道,“嫂嫂,依嫂嫂之见,那郎浔公主所说,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甘以罗微微摇头,含笑道,“旁的话也倒罢了,只是本宫知道,郎浔国也不知道你大哥的下落!”
端木冶点头,问道,“那侗聂呢?”
甘以罗道,“郎浔知道侗聂出兵,若不是事先勾结,就是侗聂军中有他的暗探,如果你大哥落在侗聂手中,他岂会不知道?”
端木冶轻吁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大哥也没有落在侗聂手里?那他会去哪里?”
甘以罗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说道,“我前思后想,总觉得你大哥不会有事,可是他究竟在哪里,为何不给我消息,却实在想不通!”
说到这里,脑中却突然闪过一念,皱眉道,“难道,他早在万城写信求援之前,就知道鹞鹰报讯会被人拦截,所以,在没有旁的法子之前,才不和我们通消息?”
端木冶眸光一亮,说道,“必定如此!”
沙沙在身旁听着,皱眉道,“鹞鹰传讯有人拦截,他身边儿还有许多亲兵,怎么也该传个信儿才好,要不然,岂不是让小黄白忙一场?”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王上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他命人到处寻找的沙沙公主不但好端端的在行宫里,还给自个儿寻到一位那样的驸马赶去增援?”
沙沙小脸儿微红,连连顿足,嗔道,“人家担心王上,王妃姐姐却拿人家取笑,沙沙再不理你!”说着话,越过甘以罗向前奔去。
甘以罗微微摇头,低声道,“真是个孩子!”心里却不禁有些羡慕。此刻的沙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而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却已经撑起整个南绍朝堂。
端木冶微微一笑,说道,“在大漠上,女子稀少,谁家有女儿,不到十岁,就已被求亲的男子踢断了门槛,沙沙到十三岁还没有定亲,足见沙白对这个女儿钟爱,舍不得她这么快就许了人家。”
甘以罗点头,听他语气中有些寥落之意,不禁心中一顿,回过头,向他笑望,说道,“如今冶也年岁不小,不知有没有
中意的女子,等你大哥回来,我们替你提亲!”
端木冶微微一怔,对上她明媚的笑容,不禁舌底微涩,低声道,“冶怕没有这个福份,这一生……”话说半句,已说不下去。
今生,也只有眼前的女子,九年前的一水之恩,令他在那流放的日子,回忆里多了一抹色彩。这两个月,大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又眼瞧着她的伤痛,她的坚强,她的聪慧。
在今日之前,他并不知道,那颗时时想接近她的心,表示着怎样的情感。而被刘春阳一番勾诱,却恍然明白,自己不是没有家室之想,而是……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子,已经是他所敬爱的大哥的妻子。
北戎国女子稀少,又连年征战,对已经成亲的女子,一向有兄死弟娶的习俗。过去两个月,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啊!”突然间,前边传来一声惊呼,将端木冶纷乱的思绪惊回。
“是沙沙!”端木冶一惊,失声低喊,手中剑向甘以罗手中一塞,说道,“冶先去瞧瞧,嫂嫂当心!”拔步向前奔去。
“冶!”甘以罗疾唤,却见他身影一闪,已拐前边的宫门。
甘以罗微微摇头,轻叹道,“傻瓜!”心底却微微泛出一丝暖意。
端木冶擅使长剑,一双肉掌却没有端木端的开山掌力,他听到沙沙的惊呼,想到前边有危险,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将他防身的利器交给她。
自己一手扶持的亲弟弟,为了王位,为了王权,甚至为了一个女子的挑唆,就要将自己置到死地。
而端木冶,虽然唤自己一声“嫂嫂”,自己却从不曾给过他什么,他不但舍命救护她的孩儿,还在她伤心难过时,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心中一时酸涩,一时欣慰,却并不着急,只是倒提着长剑,慢慢穿过宫门,向后宫去。
果然,在临近清溪阁的石阶上,两具尸体倒毙于地。沙沙见她过来,忙回身唤道,“姐姐!”
“嫂嫂!”端木冶转身,说道,“瞧样子,是胡义的副将,我们顾着瞧胡义,竟然没有留心这两人。”
甘以罗微微一笑,目光越过宫墙,抬头向清溪阁的殿顶望去。
在那里,符坚正懒洋洋的斜倚着飞檐,向她微微晗首为礼。
甘以罗笑起,一手将长剑递回端木冶手中,一手牵过沙沙,问道,“吓着了吧?”
沙沙瘪了瘪小嘴儿,说道,“想不到会有人潜来这里,真是奸诈!”伸脚向面前尸体一踢,颇有些愤愤。
甘以罗“嗤”的一笑,摇头道,“这叫做‘兵不厌诈’!”刚才那种情形,胡义一方只有擒到无缺兄妹为质,才有翻身的机会,又岂会不来一试?
沙沙点头,又笑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连摇,说道,“幸好姐姐机警,早早命符坚守在这里!”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有备无患罢了!”若没有符坚的神箭,她只能分出黑衣亲兵来这里防守,虽然说无缺兄弟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总也会分薄兵力。
说着话,已牵着沙沙的手跨进清溪阁宫门,仰头向符坚一望,说道,“多谢!”
符坚微微点头,却不应话。
甘以罗知道他性子淡漠,倒也不以为意,转身向偏殿去。
偏殿里,无缺、无忌二人正捧着小脸儿,围坐在寥子怀身前,愣愣的听他说话。
一见甘以罗进来,无缺一跃而起向她奔来,说道,“娘亲,快来,寥叔叔讲的故事好好听!”
无忌却挑了挑小眉头,只是站起,说道,“寥叔叔说了,这不是故事,是真事哦!”转过头,向寥子怀问道,“寥叔叔,后来呢?公主有没有保住父王的江山?”
甘以罗心头一跳,抬头向寥子怀望去。
寥子怀微微一笑,也抬头向她望来,说道,“她自然保住了父王的江山,只是她自个儿并没有当什么女王,而是还政给她弟弟,自个儿伴着夫君离开,自然另有一番作为!”
“哦,没当女王啊?”无忌微觉失望,摇头道,“大好的基业,送到那无能的弟弟手里,恐怕日后也难保住。”
甘以罗听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种话来,微觉诧异,不禁向他多望两眼。
而无缺终究大了几岁,瞧见寥子怀的神情,不由问道,“寥叔叔,你讲的南国公主,是不是就是无缺的娘亲?无缺记得,娘亲喜欢唱南绍的歌儿,尚勤也唤娘亲‘公主’。”
寥子怀没料到他仅凭这几点,就猜到自己讲的是甘以罗十三岁稳定朝堂的故事,不由也觉意外,向甘以罗笑道,“王妃的这一对孩儿,一个聪颖机智,一个端稳周密,可都不是等闲人物!”
甘以罗含笑摇头,说道,“公子谬赞!”口中虽然谦逊,心里也着实得意,一手牵着端木无缺,一手揽过端木无忌的身子,说道,“前殿厮杀,有没有吓着妹妹?”
虽然说怕几个孩子受伤惊吓,但行宫不大,前殿的厮杀在这里必然能够听到,她也不粉饰太平,只是轻轻一句话带过,浑不在意。
兄弟二人见过几次阵仗,倒也并不惊慌,一个说道,“无双醒了一会儿,吃了奶又睡去,并没有哭闹。”
另一个说道,“我和哥哥在这里护着她,她怎么会害怕?”
甘以罗笑道,“哦,无忌和哥哥护着妹妹啊?当真是了不起!”摸了摸他的头,终究放心不下,向寥子怀轻轻点头,向端木无双的寝殿去。
花厅里,端木冶停步,坐下与寥子怀叙话,沙沙却跟了进来,随着甘以罗瞧了瞧睡的正香的端木无双,忍不住问道,“王妃姐姐,那个女人逃走,会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来?”
她对刘春阳殊无好感,既不说名字,更不提什么公主。
甘以罗微微一笑,淡道,“你放心,她逃不了多远。”
沙沙眨眼,问道,“为什么?难道姐姐还有兵可用?”
甘以罗侧头,向她一笑,说道,“今日沙沙见到我们多少人马?”
沙沙掰着指头算道,“宫门外亲兵二百,宫墙上五十,宫内五十,已经用尽。另外,宫墙上守卫射箭的侍卫三百人,宫内围攻的侍卫五百,还有……”眸子眨了眨,失惊道,“姐姐不会是说,行宫旁处都没有守卫,另外二百人已出宫去截击?”
“自然不是!”甘以罗微微摇头,笑道,“我只在最要紧处留有岗哨,出宫的,只有一百人!”
沙沙眨眼,说道,“一百人?随那女人逃走的兵马,怕有三四百人,这如何拦截?”
甘以罗摇头,说道,“一些残兵罢了,不必与他们正面交锋!”
沙沙问道,“姐姐和丞相,还另外定有计策?”
甘以罗点头,浅浅笑道,“你就看我们如何瓮中捉鳖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