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长不短的几个时辰,小红方可是没休息好。进了早膳便靠在软椅上翻来覆去的想着睡着休息一会,这样中午更有精神一些。可这一会可是把小红方难受坏了,既有些期待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又有些担心自己担不起姑娘的一番好意和父亲母亲的期许。金府女儿可并非谁人都可以当的,若是自己当不好,又定要被嘲笑。辜负了这么多人的一番心意,若是如此,那便是不要当了。可是现在又怎么会有退路让她自己选。红方摘下头上的金钗,看着那支凤凰涅槃发呆。娘亲,从今往后我便是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了,金允姀。还会有人记得我曾经叫红方吗?最重要的是得自己记着吧。娘亲我现在已经是金府女儿了。若是过一段时间可以去看望娘亲,一定要告与娘亲。
当昍晴再次为红方带上那支凤凰涅槃的时候,太阳马上就要升到正空了。
太阳挂在正空就那么一瞬间,便是要在那一瞬间,宣布红方的新身份了。眼瞧着正午马上就要到了,小红方的脸上可不是那么高兴。
“总是要有这一天的,开心点。”媞媱挽着红方,往正厅走。总是要有这一天的?看来姑娘早开始打算了吧。
红方跪在了金老爷子和夫人面前的阶下,等待着新命运的降临。金宇正上前,扶起了红方。红方缓缓地转了过来,她尽量的去避开台下的双双眼睛。忽然,她看到了一身藏蓝色长袍的少年,原是紧盯着不放的眼睛在她看向他的时候慌张的移开了。
“今日,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诸位能看在鄙人的薄面上,来参加今日敝舍的宴席,鄙人实是感谢大家。”说着,金宇正变向席间众人鞠了一躬。这席间众人哪里受得住金宇正这么一拜,忙纷纷站起来回礼。红方却注意到了只有刚才的少年,没有起身。虽说年岁不大的样子,周遭的气质却也并非一般人能比的。也没见到谁去与他搭个闲话。
金宇正继续说着“诸位客气了。今日是我们金府认了位女儿,便是要为这女儿摆一摆这酒。金家几世单传,有了女儿本是不易。我金某今生有幸,竟有了两位女儿。鄙人先干为敬。”说着,一杯酒便下肚了。馨水的女儿家越来越少了。不知为何,朝中命妇近些年来频频生子,就连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也是多子少女。馨水多了位公主固然高兴,何况又是金家认了位女儿。
“长公主万安,姀公主万安。”丫头家丁们便是跪了一地。
“谢父亲,母亲,承蒙父母厚爱。”红方再次跪谢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她真的不愿在抬头了面对众人又羡慕又惊讶的眼光了。
席间,名媛才子,皇亲贵胄。
媞媱拍了拍红方,冲红方招了招手。
“现在的正厅都是些父亲的同僚大臣,我们在里面也是好生无趣。不如出来逛逛吧。”这种宴席,无论主角是不是你,最后的讨论结果一定都不是你。众人再惊讶这位姀公主的身份,金府既然已经认了,再问就是多余了。一些元老大臣们聚到一起讨论的事情便是今年馨水又有多少人饿死了,又收了多少粮食…
不多时,金世祎身旁并肩走着一位白衣少年郎,一起走向媞媱。看来也是实在无趣便出来了吧。
“媱儿,这等大事你哥哥我竟不知?藏的够深的。”金世祎笑着嗔怪。
“哥哥这不就是说笑了?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哥哥的眼睛?”
“若清,你瞧我这妹妹。伶牙俐齿的。”偏着头对着身旁的白衣少年郎诉苦,想到了什么,便又转头看着媞媱道:“这是若清,你也是该唤句哥哥的。”
“兄长。”媞媱福了福礼。即是哥哥垂青,那便是自家人。
“这可使不得。长公主生来尊贵,怎可向我行礼唤一句兄长的。祎兄,你这可是胡闹。”世祎身旁的少年郎忙拒绝着。在他看来,这可是有悖伦理纲常的。
“诶,此处只有我们几个,不必这么见外的。”金世祎自顾自的热络着,媱儿该认识些自己的身边人。一来以后若是他不在媱儿也可有人照顾,二来媱儿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可是媞媱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媞媱看着白衣少年郎。生的倒是清秀俊朗,这眉眼看着面熟,似在何处见过。
早年,在金媞媱还未回府认祖归宗时,上街撞到了正在闲逛的哥哥和这位白衣少年郎。只是当时的媞媱,无心看哥哥旁边有谁,只知看到金世祎的那一眼,便是莫名其妙的乱了心绪,似乎是有一种特殊的惺惺相惜,或许是血浓于水吧。可媞媱与白衣少年郎的眼缘,绝不止在街上的那一次。媞媱出神的想着,可是没有在意已经偷偷溜走的哥哥。
“长公主初回府,想来定是与我眼生。我与世祎从小一同长大,世祎可比我聪明得多,想来长公主也是如此。我姓尹,名若清。长公主不必唤我兄长,日后也万不可向我行礼,长公主的身份如此贵重,若清可是受不起的。”若是说这尹若清的祖辈,是从他的祖父那里在馨水发家的。可尹若清的祖父可是当时馨水数一数二的大文豪,那便是金世祎的祖父都是极不上万分之一的。当年金宇正的祖父看上了尹祖的才华,便助了一力,得到了皇帝的赞许,赢得了当时姑娘们的不少芳心。据说金宇正的母亲当年也是差些就要嫁给尹祖的,未果,还是嫁到了金家。可那尹祖却是个性情中人,从不拘泥小节。就是上了大殿也是随心所欲,畅所欲言。皇帝也是拿这个大文豪很是没办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个很爱做饭的主,每次感谢金宇正祖父知遇之恩的时候,便是给他做一桌子饭。金宇正祖父吃着也开心,两家的交情,就这么来了。
可谁知到了尹若清这一辈,可并不像他祖父那般豁达。
“若清哥哥比媞媱大,那媞媱唤一句哥哥也是无妨的。即是哥哥如此要好之人,那媞媱便将你视为自家人。还希望若清哥哥不要嫌弃。”媞媱说话难免有了些语气,似在哄着尹若清。初见,这人怎得生的如此别扭。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长公主折煞小生了。”媞媱皱了皱眉,便也是没有在说什么。有了自家哥哥这个对比,这个尹若清当真是不大一样。
这说话的空档,小红方已经是去尚膳院拿了自己想了很久的点心了。
“长姐?我还给你包了,过会可以让竹筠给拿回去。”小红方自顾自的将点心递给了媞媱,这才抬头看到原来还有人,倒是唤醒了在沉思的媞媱。
“这是若清哥哥。与哥哥一同长大的。”媞媱介绍了一句。倒是尹若清盯着略带青涩的小红方看了一会,自己常出入金府,这可并非金府的人。当年叶百浅想认金老爷子和夫人为爹娘的时候可是花了好一阵功夫,最后闹的馨水是满城风雨,却也只是以浅儿日后定会嫁给金世祎为由就此作罢。但是坊间传闻,叶夫人一直贼心不死。而这位姀公主,虽说看起来端庄大方,可却也到不了一瞬便能入了金老爷子和夫人眼的地步。馨水自从知道金府要认个女儿的事情便是炸开了锅,各方势力开始盘查。却无一人查处了这位姀公主的来历,生身父母是谁。然后大家就不明所以的,吃了金府为这位姀公主办的这场风风光光邀请了全部元老的宴席。若清自知自己与世祎的关系如此好不单单是因为两家的世交,更是金老爷子分外垂青自己,才能与世祎一同进入翰林院。得了金家庇佑的尹若清,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可自己到底是一个男孩,展现自己的机会可要比一个女孩多多了。他实在是想不通面前的女孩子是如何令金老爷子和夫人铁了心这般喜欢的。
更何况,皇亲国戚家的闺女本就比男子的地位大。被金府认了干女儿,出来那便是整个馨水的公主,这是何等的殊荣。
“若清哥哥?”红方向尹若清福了福礼,只看着这尹若清有些呆。
“啊?啊…姀公主不必如此谦谨。公主身份贵重,不宜唤我句哥哥的。还是只唤我一句若清便好。”媞媱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少年郎,这分明是个?愣头青?怎么说的话都一样。
诶哥哥呢?若是哥哥在,定会从中多嘴。哥哥的身边竟也会有这样的朋友…
他们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花园里已然有了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出来,却突然不闻其声了。三人抬头,只见那位藏蓝色银丝长袍的少年缓缓而来,三三两两的人纷纷行礼:太子殿下
红方晃了一下神。既是太子殿下,那刚刚断然是不会一直盯着自己看了,许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可红方,素来是擅察言观色的。第一秒洞悉那人的眼神感觉出的是不会有错的。红方的这一点,长姐和娘亲都是知道的。
“司徒府已经好些年没像今年这般热闹了。”不出这半年,金府已经是两度宴请宾客了。在馨水这几百年,金氏一族低调为人,行事谨慎,从未有过这等先例。这半年,金府可是赚足了眼球,上次赚足眼球是什么时候?是百年前立帝的时候了。几代单传,也只有每代的金公子成亲的时候有一次最大的宴席。可这次,等这三人出嫁,怕是又要有宴席了。上次的宴席,是皇帝老儿亲自来的。这次,宫里刚刚出生一位小公主,皇帝老儿乐开了花,自然是来不了了。要说今日可真是个大喜的日子,一连出了两位公主。不出几日,现在在金府的这些人,该去皇宫庆贺了。
三人纷纷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要说这太子殿下,可是众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了,却赢得了众老臣的爱戴,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金老爷子,这东宫之位是越做越稳。其余皇子,部分流放,部分圈禁,骄奢淫逸,也断断是留不得的。且这小太子的生母孙贵妃,生前便是皇上最宠的嫔妃。在为皇帝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却是母子俱亡,皇帝老儿自觉对不起这小儿子,又因为这小儿子确实才华横溢是个做帝王的料,众大臣又复议。弃了嫡长子继承制等诸多繁文缛节,年幼的张謦翛破例被推上了太子宝座。这小皇子当上太子也委实不容易。
皇帝老儿已是垂垂老矣,这小太子肩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
“长公主便不必多礼了,若清与我是旧相识了,不必如此拘束。”太子殿下弯弯绕绕的绕过了红方。淡淡的,不着痕迹的瞧了红方一眼。
“这世祎就这么把妹妹扔给了若清?世祎呢?”
“诶,太子兄,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怎么叫做我把妹妹扔给若清了呢,总得认识点身边的人吧。”金世祎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悠悠的说着。
“强词夺理,我们三个就数你能说会道的。”
初昭院。
红方终是脱下一身金装,一身疲惫的歇在了软榻上。
是金府的女儿又能怎么样,终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就连对世祎一句兄长都是不敢唤的。还有那太子,便是连正眼都不肯瞧一下自己的。红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真的不想再想了,无非就是自己是个外人。
没有人发现,红方瞧瞧的溜回自己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