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不知宫里最近又忙什么事,自己的丈夫总是很晚才回来。
陈宇宁帮金宇正更着衣,她也不去过问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忙了一天的金宇正,此时应该也是不想说话的。
“累了吧,洗洗赶紧睡吧。明日是不是还得忙啊。”陈宇宁将衣服挂在了门前的衣架上。
“近来朝中是挺忙的,明日倒是不用起个大早了。咱们的皇帝啊,老了。啊对了,夫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嗯?何事?”
“前几日两个孩子请安的时候,听夫人的意思是,媱儿带回来的红方以后也是要入族谱的?”
“哎,老爷说这个啊。那媱儿初将那孩子带回来就急着要封祇韶院掌事了。可规矩在哪摆着呢。我想着,既然媱儿这么在意这姑娘,那定是日日跟在媱儿身边的了。那不就是和允儿那孩子一样了,日后若是媱儿想着允儿倒是可以唤一句父母亲的,她那红方却只是一个不提名的丫头,难免心里又回泛起嘀咕。若是媱儿提起,倒也不是不能认这个闺女啊。”金宇正坐在桌子前拖着腮帮子想了一会。
“红姓的人馨水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媱儿这么在意的姑娘,夫人可去调查一二了?”
“查了。那姑娘原也是个命苦的人,九岁就从外面逃到了馨水。一个九岁的孩子你想她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受的苦太多跑了罢了。只不过是我们媱儿无意发现了她。不过,当时和媱儿一起发现这个姑娘的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位老者,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谁。”
“这倒是无可厚非,在馨水这么多年也不能将她赶出去就是了。身家清白就好,倒是个可以跟在媱儿身边的人。”
自媱儿回府,这老两口中的事情就永远离不开媞媱了。
吹了红烛,累了一天的金宇正很快就睡了。
和夫妻俩预想的一样,媞媱没过多久就提出这么一档子事。
这天请安,媱儿是一人早早的便去正厅了。告知了木柔以后,没用任何人的陪同,便紧紧的前往了正厅。
其实早在一月前,便是哥哥惹自己生气那天,媞媱就想到了这。她是记得娘亲说,那红方也是可以唤她一句母亲的。自己不再提哥哥惹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所想的这件事情进展得更顺利些。可是那日哥哥也在。方儿的反应自己才意识到,刚刚接回府便提出这种要求,未免操之过急了。
于是啊,就拖啊拖啊拖啊拖,拖到了这天。
媞媱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便是时时刻刻等着说出来。不过想来金府门禁森严,怕是要难上加难的。
进了正厅,父母高堂只是在圆桌上一人坐了一边。父母亲虽然恪守规矩,却也是和蔼可亲了。不到非去不可,那上几阶台阶才能坐上的位子他们是不会坐上去的。
“给父亲,母亲请安。”媞媱福了福礼。
“呀,今日怎得来的这般早。怎得就你自己来的,你哥哥没来?果然是贪睡。”这说着说着,就又责怪上了世祎。
媱儿心一惊,这可不能冤枉了哥哥“母亲不要这般怪罪。媱儿今日早来,却也是有事情要求助父亲母亲的。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爷夫人对视一眼:“哦?媱儿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和你母亲听听。若是有了什么困难,我和你母亲也可帮助一二。”
“媱儿有个不情之请,若是父母亲不答应,可万万不要怪罪旁人。”媞媱说着便走了出来,冲着父母亲行了大礼。
“媱儿自知这是为难父母亲的一件事。所以这大礼是要行的。父亲,母亲,女儿想请父母亲收一位可怜人做女儿,让她在也可在馨水立足。”媞媱跪在地上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亲对视那一瞬间母亲得意的眼神。如果说陈宇宁说话是没有语气的,可她那双天生灵动的眼睛,便是一眼就能感受到陈宇宁的语气了。
金宇正抬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赶紧起身扶起。他是最不喜欢眼前有人一直跪着不起了,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孩子,起来说话。”金宇正扶着媱儿坐到了他们身边。
“是什么人能劳烦我们的媱儿如此兴师动众?说来听听。”陈宇宁扶了扶茶盅,先引入了正题。
媞媱抬头看着母亲,她想到了这件事情会有多不顺利。但是看母亲这个样子,好像根本不是不顺利,是…毫无可能。
陈宇宁却一直没有听到心里预想的那个名字,便抬头。许是吓到媞媱了?陈宇宁又开口“可是红方那姑娘?”
“若…若是父母亲为难,此事,便作罢。”媞媱的心沉了沉,早知不会容易的。
喝着茶水的金氏夫妇对视了一眼,笑意藏于眼底。依自家女儿对红方的态度,不提出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女孩是个好孩子。自己女儿都是青楼长大,又怕她个外人?若是否了这件事情,媞媱定会心里不舒服。
“红方她,清清白白。也从未有什么逾矩。若是父母亲有难处,便也是不要怪罪红方,都是女儿一人的主意。”
陈宇宁放下茶盅。不是不可,只是不可草率。
“父母亲,同意你说的这件事情。但是,不可草率。我金府认女儿,是件顶大的事情。”媞媱愣了。这父母二人一唱一和,本以为会被教育一番,没想到就这么同意了?
“父亲希望媱儿明白,金府并非一般门第。今日不早了,你哥哥也快来了。父亲最近也是忙着朝中的事情。待哪日朝中不这么忙时,你和红方一同来正厅。兹事体大,还有好多事情是要一同商议的。”
媞媱是彻底听傻了。
“我们媱儿长大了,自己会知人辩人了。这是好事,父母成全。”金宇正抬手摸了摸媞媱的头。
父母亲这个样子是早有准备的。就算父母亲阅历年岁摆在哪里,可是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应该是如此平淡。就算母亲素来没什么言语表情,可她的眼睛里却也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于,父亲已经想好了以后怎么做。要么是哥哥也曾提出过这种要求?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想着想着,哥哥就来了。媞媱实在是无心理会哥哥的到来,自己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把红方的事情解决了。她越来越无法忍受每日看着方儿低眉顺眼的样子了。
自己的心不在焉,更是被一旁的父母亲看在眼里。
金宇正心中了然,照着自家女儿这副样子。这件事情怕是宜早不宜迟了。
也恰巧,朝中的事情因为一位皇子的婚事,耽搁了。阂宫上下也忙着皇子的婚事了。三天的大赦,让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一日午后。
天微微的有些阴。媞媱看着外面,再耽搁,怕是要被雨困住了。便想着紧着与母亲商议此事了。可是却并不想让红方得知。若是红方知晓,定是万般阻挠。不说金府的女儿,就是那醉香楼的二小姐,她便是自言受不起,又何况是现在的金府女儿。可明显不让方儿跟着,她又会胡思乱想。媞媱抬眼看了看红方道:“方儿,父亲今日难得休息,我想去正厅陪陪父母亲。”
这红方一听,便也犯了难“若是姑娘想与老爷夫人续话,那红方便在厅外等候便是了。”媞媱想了想,也好。
正清和。
红方抬眼定定的看着正厅匾额的三个大字。为什么会叫正清和呢?就像姑娘的院子为什么叫祇韶院?
正直清朗和气。这是金府每个人做人的信念。
“就知道你心急。我本与你父亲想着,若是今日你不来,明日请早安的时候也会与你说说此事的。”媞媱笑笑,不再说话。这件事情还得父母亲主导。陈宇宁心里明白的紧,媱儿的性子是随了丈夫的。瞒不住什么事情。除却说话没什么语气是随了自己,若是她心里有了什么事情,怕是藏不住的。说话没语气,眼睛可是会说话的。
“待选个黄道吉日。这件事情急不得的,你要知道。你且先不要告与这孩子。祎儿还与我说过这孩子胆小怕事心思重。再为了这件事情日夜难眠可是得不偿失了。既是我金府认亲,定要风风光光的。得了空让黹绱院的姑姑去仔细的品量一番,那婆子可眼尖,一眼就能猜个那姑娘的大概。你亲自去盯着那裙子的做工,万不可选中与你那日回府时所穿裙子一样的颜色。再有什么…母亲也实是想不起来了。于姑姑,你和媱儿说仔细了。”陈宇宁唤了声于毓。只见于姑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稍稍的有些尴尬,她可是与这位长公主发生了过节的人。她也是在领会了这位大小姐的牙尖嘴了与巧舌如簧。
“老奴,见过长公主殿下。”说完便是行了个大礼。
却还未等全然的跪到地上,便被扶住了。
“于姑姑应当知道,阖府上下最讨厌过分的繁文缛节。我一个小辈,日后还请姑姑教引的很多。那日是媞媱唐突了,还请于姑姑莫见怪。”于姑姑抬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这张脸和没有温度的话,与她当年保护的陈府大小姐,重合了。那日心急且害怕,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大不敬,可又无法违逆世祎那孩子的话。硬着头皮与媞媱顶撞一番,可她,是看着媞媱出生的。又怎会不心疼这个孩子。
“大小姐,当真是像极了当年你母亲。”陈宇宁在一旁捂着嘴笑了。她就知道,如果不是祎儿那孩子调皮捣蛋,于姑姑定会处处护着媱儿的。
因为于姑姑不在黹绱院,媞媱便也多了借口将红方支去了那里。这烈日当头的,晒上几个时辰可是吃不消。
陈宇宁听着听着就累了,便和金宇正回房午休了。剩于姑姑和媞媱在正厅乐此不疲的聊着。
大到该如何操办,小到红方该住哪个院子配几个丫头。于姑姑无一例外的细细讲着。论金府的规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果不其然。黹绱院今日的女工做完,红方已经又回正厅门口候着的时候。他们刚刚聊完。媞媱走出正厅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红方也没见过的。
下了几滴小雨,竟也出了火烧云。
“方儿,近来你便不用日日跟在我左右了。今晚得了空,去月星院挑上四个你看着舒服的丫头,将初昭院打扫出来。这可是母亲亲自给你安排的任务,你定要认认真真的完成。哪日得了空,我同你出去走走,买些你喜欢的小玩意。”红方在一旁听着,心里奇怪。这打扫初昭院无非自己领个头,这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做什么?便权当是姑娘赏赐的吧。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红方没抓住。摇了摇头,姑娘高兴就行。
媞媱又叮嘱红方,最近黹绱院新赶制的裙子异常重要,要时时的去黹绱院盯上一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