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成国公世子陆凌风在一骑绝尘而去的昭华郡主后面喊道:“您慢一点。”
“世子爷。”
莫昕岚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凌风,羡慕又宽慰焦急的说道:“您不是母亲,不知昭华郡主疼亲生骨血之心,这世上最真挚的爱就是父母对亲生儿女的疼惜,无论什么时候,父母总是保护在儿女身前,为此宁愿牺牲性命,昭华郡主对世子爷的疼爱更重,容不下任何人算计您。”
陆凌风低垂下眼睑,阳光在他脸上扯出一道阴霾。
“我扶世子爷去上药,可好?”
莫昕岚略带几许羞涩,担心陆凌风追上昭华郡主,以莫昕岚的本意更盼着昭华郡主狠狠的教训陆天养。
陆天养便是权柄赫赫,吓唬别人成,在昭华郡主面前就不够看了。
况且昭华郡主身后可是站着镇国长公主呢。
一旦陆天养因昭华郡主削去官职……莫昕岚小心翼翼的掩藏起窃喜,以后的事情不会再有什么让她意想不到的意外了吧。
街头,人潮涌动,因镇国长公主举办的宴会日期总算确定了,在街上来往的命妇和小姐特别多,几处京城有名的贩卖精致首饰,衣衫的店铺更是人满为患。
虽是勋贵重臣家都养着绣娘,匠人,但开设在帝都的店铺首饰和衣裙的款式总是最特别的,当然价格也比寻常地方要高。
“这明显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嘛。”
阿九小声同姜氏抱怨,首饰的定价是天价,比寻常翻了三番,就这样还有价无市。稀奇珍贵的首饰摆上去不一会就被人调走了,还有人家进门就说把最贵的首饰取来。
“阿九!”
“看了她们,我明白一句话。”
阿九笑嘻嘻的说道:“无论多有底蕴的家族。女人再梳妆打扮上是没有理智的。”
虽是开国贵胄出身都不高,一身暴发户的撒钱气势。阿九在店铺可不仅看到了开国贵胄,还有几位最近神武帝委以重任或是身居要职的重臣妻女。
若被莫冠杰看到,一准会说少买几件无用多余的首饰可以自助更多的寒门学子。
阿九本身也不缺首饰。
姜氏明白阿九说这么多就是不想买首饰,戳了戳她的额头,“不喜欢就说,非要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母女两人从首饰店出来,听见远处有人喊道:“闪开,闪开。”
一位夫人纵马扬鞭。疾驰而过,街道上的人随着她挥舞的马鞭向两旁闪去。
“昭华郡主?!”
阿九目光一闪,翘脚看去,“娘,好像昭华郡主去得是……北镇抚司衙门,她又寻……陆叔叔?”
“我很少见昭华郡主这般愤怒。”
“的确。”阿九赞同的点头,“娘,我们去看看可好?”
在姜氏的目光下,阿九糯糯的低头,“陆叔叔总归帮过爹爹。”
姜氏道:“去看看可以。但你不许惹事。”
“嗯,嗯,嗯。”
阿九连连点头。从没感觉自己惹事,都是麻烦找上她的好不好?
不仅阿九赶过去看热闹,见昭华郡主气势汹汹在京城纵马,许多闲人跟在昭华郡主身后。
“见过郡主殿下。”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敢阻拦坐在马上的昭华郡主,躬身行礼,“不知郡主大驾……”
“少废话,陆天养呢?”
马鞭甩到锦衣卫身上,昭华郡主道:“让陆天养滚出来!”
“郡主殿下,陆指挥使身上不妥。您是不是……”
昭华郡主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冷笑道:“你敢阻挡本郡主?!”
挡在昭华郡主身前的锦衣卫背后发凉。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属下不敢。”
自从有了陆世子后,昭华郡主收敛许多,一心扑在相夫教子上,很少在像以前一样鲜衣怒马,横行帝都,曾经一身红杉的昭华郡主是帝都最耀眼,也是最自由,张扬的女子。
神武帝宠她宠上天,甚至鞭抽重臣,贵胄,神武帝还在一旁鼓掌叫好。
当年,昭华郡主一直住在皇宫中,算是神武帝和病逝被追封为元后的先皇后养大的。
多年不曾露峥嵘,昭华郡主的暴躁,护短的脾气可没见少,马鞭搭在锦衣卫肩头,“滚开!”
“……”
拦路的锦衣卫向一旁闪去,刘铁成兄弟赶过来,“昭华郡主息怒,息怒。”
“啪。”
昭华郡主的马鞭落下,刘铁成的脸上横斜了一道鞭痕,“让陆天滚出来。”
她原本就没打算进北镇抚司衙门,在府衙门口才能狠狠的落陆天养的面子,让帝都的人都看明白,什么人是不能碰的,谁也别想伤害陆凌风。
“我数到三,若是他不出来磕头赔罪,等本郡主闯进去,他别想再活下去。”
“……”
刘铁成摸了摸脸上的鞭伤,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气,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还是一个女子,真把锦衣卫当做奴才看了?
就算他们是鹰犬,也是神武帝的鹰犬。
刘铁功相对冷静,晓得不能得罪昭华郡主,毕恭毕敬的解释:“陆大人前些日子在处理案子时,遇到刺客,受了重伤,如今不不得床,郡主殿下有吩咐的话,尽管同下官说,下官一定一字不漏的转达给陆指挥使。”
“他受伤了?”
“是。”刘铁功点点头,“还请郡主殿下海涵,陆指挥使也是为陛下……”
“舅舅可没让陆天养捉拿山西煤王,没让都督的百姓用不上煤炭。”
昭华郡主笑容里盛满嘲弄,虚空甩了甩马鞭子,“本郡主看他就是活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复仇的鬼儿。陆天养阴狠的事儿做得太多,老天爷是张眼睛的,活该报应他身上!”
“郡主!”刘铁成手放在了绣春刀柄上。
“怎么?你敢伤本郡主?”
昭华郡主冷傲的说道:“借你是个胆子。你也不敢动本郡主一根汗毛。“
跟在昭华郡主身后的百姓哄然大笑,纷纷助阵般咒骂陆天养活该报应。寻常时,百姓可不敢在北镇抚司衙门撒泼,今日有昭华郡主在前面顶着,百姓也好,得了消息赶过来看昭华郡主发威收拾陆阎王的勋贵也罢,大多竭尽能事辱骂陆阎王。
不趁此出气,等到何时?
“陆天养,你敢动本郡主?”
昭华郡主上前走了一步。抬起手中马鞭高傲的指着一个方向,“本郡主以为你要做缩头乌龟呢。”
陆天养披着长裘,露在银鹰面具下的下颚肌肤透出病态苍白,身体虽然一如既往挺拔,不知是不是错觉,阿九看出陆叔叔的虚脱来。
“娘,我不喜欢昭华郡主。”
“……你不是一向喜欢恣意潇洒,任性张扬的大女子?”
姜氏同样压低声音,“昭华郡主始终是镇国长公主的女儿,她们性情很像。昭华郡主比长公主少了历练,长公主气势更为逼人。”
阿九眼睛不错神的看着昭华郡主,直到见到陆叔叔带伤跪在昭华郡主面前。胸口隐隐露出的绷带染上了血迹,伤口再一次崩裂,“还是不喜欢她,不管她为何事为难陆叔叔,起码陆叔叔是朝廷命官,她不该折辱命官,尤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只为一己私利,她这么做不是潇洒。刚烈,而是目无法纪。自持郡主身份,践踏帝国刑律。”
姜氏死死的拽住阿九。警告道:“你答应过我,不许惹事。”
“……”
阿九咬着下嘴唇,眼里似要喷火一般,话语却很冷静,“娘,我不会惹事。”
她白净清秀的脸庞透着一抹果决,刚毅,姜氏微微愣神,手劲不由得松上几分,阿九此时不像围着自己撒娇的小女儿,这股气势,她只在镇国长公主身上见过。
昭华郡主满腔的愤怒,把陆天养的辩解当做了狡辩,“你敢指使人伤我儿子,本郡主就敢要你的命儿,你一条低命……抵不上凌风一根汗毛!”
陆天养突然抬头,面君被阳光反射着白光,一双深沉到极致的眸子看向昭华郡主,下颚绷紧,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下官性命的确比不上成国公世子贵重,然下官绝非世子爷身上的汗毛,也不是世子爷脚下的尘土。”
“……”
昭华郡主突然像是卡壳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慎重又仔细的打量陆天养,手中的马鞭探向他脸上的面具。
阿九不由得的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马鞭的方向,陆叔叔就要‘露脸’了?实在很好奇陆叔叔的相貌,此时姜氏已经拽不住阿九了。
“啪。”
在马鞭即将碰到面具时,陆阎王伸手握紧马鞭,身体后仰,脑袋向后,躲开昭华郡主步步紧逼,“郡主殿下,下官得陛下恩准面罩面具,您想违抗陛下口谕?”
“本郡主同舅舅说一声,想看你掩藏在面具下的面容……你说,舅舅会不会恩准?”
“……”陆天养苦涩的一笑,神武帝不会拒绝昭华郡主的要求,何况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气势不弱的冷笑:“敢问殿下想在下官身上找寻什么?以至于高高在上的昭华郡主偏偏为难下官?方才郡主殿下的意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慌,郡主殿下光明磊落,想来就算是半夜从孤坟前路过,您也不怕冤死的魂魄来寻您报仇。”
“娘,陆叔叔同昭华郡主一定有仇。”
阿九小声的对姜氏说道,“一定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怎么会呢?昭华郡主就算仗势欺人一些,品行上也可称为光明磊落啊,难道是……”
“什么?”姜氏好奇的问道。
“求而不得?”
阿九随即好笑的摇头,昭华郡主和陆叔叔之间一定牵扯进什么人,陆叔叔说得每一句话都似有所指,是自己误会么?
“咳咳。”
陆天养不愿意在昭华郡主面前示弱,可惜身体状况着实不佳,止不住咳嗽起来,又因为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势,再次裂开的伤口鲜血深处,慢慢的染红了绷带。
昭华郡主借机会抽出被陆天养拽在手中的马鞭,仿佛被激怒一般高高扬起鞭子,眼前的人就是伤了她宝贝儿子的人……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淡淡的血腥气息,她的鞭子始终没有落下,不想为儿子报仇么?
昭华郡主死死的咬着皓齿,陆天养一个阴险的小人而已。
“郡主殿下。”
阿九忍不住开口,“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世子爷受伤是陆……陆指挥使所为,当街责打朝廷命官的您同陛下最恼恨无视律法,嚣张跋扈的贵胄有何区别?”
昭华郡主回头看清楚说话的人,先是愤怒,随后却被阿九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震住了,“阿九。”
“郡主。”
成国公陆江拨开众人,走到昭华郡主身边,从她手中拿过马鞭,眼角余光扫过陆天养,“凌风伤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