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右边响起,谢青沅心里一惊,手中拿着的半块薄荷糕一下子被捏碎了掉落下来。难怪那小厮那么周到地带了她过来休憩,原来是他安排的?
纪霖负手看着刚好滚到他鞋前的一块糕屑,声音低低地问了出来:“就这么怕见到我?”伸手一拂衣摆,却是在另外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青沅。
谢青沅觉得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像带了钩子似的,逼得她不得不转脸看过去,还未开口,纪霖却突然伸了手过来,大拇指在她唇上轻轻一抹。
“沾了糕屑。”纪霖慢慢收回手,给了一个不像解释的解释。
谢青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身子急忙往后一缩,一边胀红了脸扫了一眼周围,一边取出帕子擦嘴:“我自己会擦!”
她手上用了些力,才把纪霖一触即退、却似乎一直留在唇上的麻麻痒痒的感觉给抹去了,见纪霖的目光还带着一股占有性的意味落在自己的唇上,心头忍不住涌上羞恼:“你要再这么无赖,我就……”
“我说过了,你不许喜欢他!”纪霖却一口打断了她的话,“小心别逼我做出什么事来!”
宁王身为天潢贵胄,要霸道强硬起来,谁又能拦得了?谢青沅气恼地瞪着他,最终还是被那双凤眸中幽深的认真给打败,僵硬地转过了脸:“现在大庭广众的,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后再说好不好?”
明明生气了还在强忍着,模样就像个受了夫君欺负,偏偏还得在人前维持着面子的、别扭的小媳妇。
纪霖被那句“我们回去后再说”给一下子说消了气,眼睛盯着她,良久才“嗯”了一声,自己取了空杯过来,斟了一杯清茶,也捏了一块薄荷糕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纪霖的目光却不时肆无忌惮地眷在谢青沅这边,直到瞧得她侧颊慢慢晕出粉红,一双凤眸这才带了笑意略略回转了开。
风从竹林中穿过,天地间似乎静得只剩下竹叶沙沙翻飞的声音,说不出的静谧祥和。
谢青沅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来,只是下一刻,纪霖也长身立起,站在了她身边,大有她往哪里走,他就黏着一起走的意思。
谢青沅不由含了气:“宁王殿下很闲吗?今日宴上这么多名门贵女娇胜牡丹,宁王殿下就不打算挑上几人,免得浪费了大长公主一番心意?”
原来她也知道今天这场牡丹宴的意义,只是她却不知道,若不是她来参宴,他原本可不打算来。
她站在那里,侧首斜睇过来,一双桃花眼明明含着气,却被眸中的水色化出了几分薄嗔,说不出的媚惑勾魂;纪霖忍不住伸手过来想抚上她的眼:“还要挑什么,这不是挑上了你吗?”
自他把喜欢说出口以后,对她说话就再无避讳,直接了当起来。
谢青沅恼怒地退后了一步,低斥了一声“无赖”,正想转身先走,纪霖却逼近了上来,伸手捉住了她的手,紧紧包进自己掌心。
“放手!”
“不放!”
两人正在争执,一声清脆的黄鹂鸣叫又响起,谢青沅反射性地看向四周,果然远远看到几人往这边走来,不由又急又恼:“纪霖你放手!”
纪霖抿着薄唇不再说话,看也不看远处的来人,那只大手却牢牢捉着她的手不放。
他甚至做好了谢青沅又想用毒或是想按他手肘麻穴的防备,谢青沅却并没有这么做;纪霖心里总算宽慰了几分,就在那几人快要走到竹林边时,才险而又险地松开了谢青沅的手。
人已经走近前了,这时她再转身走未免太过欲盖弥彰,谢青沅只得站在原地,看向过来的几人;没想到竟是梁玉珠带了两个侍女。
梁玉珠远远就看到竹林这边站着两人,只是隔着竹叶看不太真切,直到走近前才看清,竟然是宁王和谢九。
宁王身着暗绣竹叶银纹的玄衣,谢九穿了一身竹青色绣了银线竹叶纹的长衫,两人都长身立在竹荫处,远远看去,说不出的相配和谐。
梁玉珠的眼睛不由眯了眯,等到走近前,目光在两人的发上略微一凝,才轻轻蹲身一福:“宁王殿下,谢九殿下。”
纪霖冷淡地“嗯”了一声,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礼,谢青沅将刚挣出的那只手负在身后,暗吸了一口气淡淡回了一声:“玉珠公主。”
纪霖和谢青沅两人都对梁玉珠没有什么好感,没想到这回梁玉珠倒是知道分寸,行过礼后就直接告辞:“宁王殿下和谢九殿下既然在此清谈,玉珠就不打扰两位了。”
直到走出了几十余步,梁玉珠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人还面对面站着,纪霖似乎略低了头在跟谢九说些什么,似乎感觉到有人窥伺,突然抬眼往这边看来,目光凌厉冰寒。
梁玉珠心里一跳,连忙扭回了头,心里却开始翻江滔海起来。
刚才她看得分明,两人不仅衣服绣纹相似,就是头上的簪子也是同一种样式,谢九簪了支翡翠竹枝簪,宁王殿下簪的是黑玉竹枝簪。
黑发上用黑玉簪,本是不太引人注意,可是那簪子是极品黑玉雕制,水头莹润亮泽,在光线下如上好的浓墨一样蕴着一团灵气;梁玉珠一眼就看了出来。
而且,先前隔着竹叶影影绰绰地看不太清楚,等到近前,她却是看到谢九脸上还隐有粉色,神色也有些不太自然的,这么说,先前她看到的动作,果然是两人手拉在了一起?
李湛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梁玉珠心里越想越惊;难怪宁王这些年都没有动过娶妃的念头,听说后院就是丫鬟都很少,原来真的是好的这一口!
明明那样清贵俊美的一个人,竟然……
想到这些年她从未听到过关于宁王这方面的传言,应该是宁王把这个癖好掩得严严实实,梁玉珠不由打了个寒颤,刚才她真的是无意中路过,宁王不会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吧?
还有刚才宁王看来的那一眼,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