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赫连平气恼到这样口不择言的地步,竟会当着我与周彦华的面说出这样难以入耳的话来。
他与周彦华偶尔会因意见相左而争执,却多是调侃说笑,无伤大雅。
一直以来,因为我的身世与那段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我多少有些害怕与外人接触,害怕他人不怀好意的接触。正因如此,周彦华似乎也怕我再次受到外界的干扰与伤害,从来不让我接触外边那些烦心的事,我也得以安稳地撑了过来。
我从不觉得周彦华如此做有何不对,甚至觉得女子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做好分内之事才是要紧。我不是周炤,没有她那样的自由洒脱,只愿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
所以,在听到赫连平指责周彦华的这番言论后,我心里有了几分气。因顾忌着赫连平的身份,并不敢将情绪表露出来,只是看着周彦华越来越沉的脸色,我并不想他因我与他这位友人有了嫌隙。
稳了稳心绪,我忙上前扯过周彦华的衣袖,小声唤道:“周彦华。”
周彦华浑身一震,低头看向我,神色缓了缓,眉间划过一抹痛色,看得我的心口一抽。
他看了我许久,面对我担忧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又看向一脸沉重的赫连平,语气放得极低极缓:“子舒,美珠不同于这世间任何女子,外界的一切,于她是好是坏,我会拿捏,一切会伤害她的人和事,我都不会让她接触,哪怕有些事情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止,我也不希望她在我可预测的事件里受到丝毫伤害。你明白么?”
赫连平看上去有些神思在外,许久,他眼中的光才一点点凝聚,定格在周彦华脸上,悲凉一笑:“阿烨,你爱得太辛苦了。你的爱,太重,但愿嫂子能承受得起。”
赫连平的目光看向我时,十分复杂难懂;而他的话,更是晦涩难懂。
离开时,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苍凉,明明轻快的脚步,在我眼中,一步一步,十分沉重。
我头次听到周彦华如此直言不讳地将他心中的想法讲出来,而这其中牵扯到了我,更是令我震惊不已。
我知晓他不让我接触外界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到伤害,却不知他做这一切的背后,竟是殚精竭虑地为未来预测着一切的可能。
赫连平说得没错,他爱得太辛苦。而这份爱,的确太沉太重。
这样不值一文的我,何以让他如此珍视爱护?
此刻,看着身边这个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太远,我伸手触摸不到,抓到了,又怕他会在下一秒离我而去。
若是抓不住,早就该在最初的时候放他离开。
可是,既然抓住了,又怎舍得放手?
我慢慢抱住陷入沉思的周彦华,伏在他胸口低低啜泣着。只要抱住他,我才会安心,才会觉得他不是天边不可捕捉的云朵,而是实实在在一直都在我身边将我护得好好的丈夫。
周彦华万分怜惜地回抱住我,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
这无言的拥抱,令我复杂难言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又何必因赫连平的那句话而乱了心绪呢?
再沉重的爱,周彦华既然加诸在我身上,我又怎会因这份爱而退缩?
在此,我们有了孩子,有了家,再沉重的爱,这个家都承受得起。
“你怨过我么?”
突来的问话,令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问出这一句话的周彦华。
淡淡笑意在他嘴角绽放,却总是显得落寞悲伤。
看着他,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怨你。我只是害怕,若有一天你不再这样保护我了,我该怎么办?”
周彦华将我往他跟前搂了搂,低声道:“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只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悲伤,顿住后,他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悲声:“只是,我怕将来我会先你而去……”
我哪里想得到他会考虑得如此长久,甚至谈到了生老病死的话题上来,听得我眉心紧蹙,忙开口截断了他的话:“胡说!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要胡说!”
周彦华的脸上这才有了明媚的笑容,阴霾一扫而开,低了头,笑道:“好!你不爱听,我便不说!”
我笑着掐了掐他的腰侧,嗔怪道:“你真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净会唬我!”
周彦华皱眉冷吸一口气,一掌抓住我掐着他腰间不放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道:“心里装着一个人,自然是想让她开心,有些话不自觉便说出了口。”
“不害臊!”小声啐了一口,我又低声对他说道,“方才你与县老爷因我闹了不快,他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呢,你去找找他,与他再谈谈……”
周彦华嗤笑一声:“他还会丢了不成?”
虽是这样说着,周彦华却依旧松开了我,皱着眉头,对我低声交待着:“我去找找他,赖老板那边你看着些。”
我点点头,出门前,我又对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县老爷没恶意,你别再因我与他闹得不快。”
周彦华展颜,欣慰一笑,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也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出门去了。
对于周彦华偶尔不经意间的这个宠溺动作,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从他的动作与神态看来,仿若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一般,这让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对福多做出这一举动时,福多躲躲闪闪的无奈神情。
周彦华比我年长十岁,也许,在他眼里,我仍旧是那个需要被人包容的小姑娘。
然,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十分依恋他这般似兄长的爱护。
在周彦华出门寻赫连平的期间,赖冬青便醒转过来,我将厨房内剩下的醒酒汤给他醒了醒酒。
我不知他喝了多少酒,但依照他稳重平和的性子,这样无所顾忌地喝醉在别家,怕是头一次吧。
大醉后的不适依旧令赖冬青看上去有些颓丧和低沉,而他对自己这番行感到十分难为情,面对我时,整张脸都尴尬不已。
我想着让他出屋透透气,他并不推辞,便随着我来到了花木架后的石桌旁坐下。
因不放心在屋子里睡下的周洲,又有些话想与赖冬青谈谈,我只得将周洲抱了出来。
与赖冬青之间毕竟有多年未通信,关系自然不如幼时那般亲密,曾经的无话不谈,如今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赖冬青随意夸了夸周洲,我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欲言又止的模样令赖冬青起了疑心。而他似乎已猜到我的心思,敛眉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小鱼儿,让你看笑话了。”
我自然知晓他所指为何事,皱眉道:“冬青,我不知你如今是否还当我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却依旧拿你做最好的朋友来看,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赖冬青惊了一惊,对上我笔直的目光,他也不避开,笑道:“我自然如你一样。”
他的目光坦然真挚,低沉简单的话语,令我心口莫名一暖。
既然我与他依旧当彼此是最好的朋友,我也便直截了当地道:“冬青,我知晓你一直都喜欢大姊,大姊出嫁的那一日,你更是特意赶回来送她,甚至哭了,说不想她嫁人。自那天之后,我就知晓你之前与我交好,都是因为大姊。说实话,明了你与我交好的初衷后,我心里对你是有怨言的,可我后来想通了。”
“我相信冬青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为了接近大姊才与我结交。”我看赖冬青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最后慢慢恢复常色,又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姊也快要忘了你,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小鱼儿。”
赖冬青突然冷清清地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双目通透澄澈,用坚定不移地口吻道:“这一生,我再也遇不上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我蓦地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言不讳地将对阿姊的爱恋讲出来。
在我愣愣看着他想要一窥他心时,他又轻快地笑了笑,竟也透出几分羞涩之意,全然不似方才一脸坚定的深情模样。
他说:“这些年,我娘也为我相了好几户人家,可我……我总是不由自主将那些姑娘与……与她比较,还是觉得她是最好的。即使她已嫁人生子,能看到她,我就很满足了。”
只要能看到她,他就满足了。
这样一颗痴心,却得不到回应。
时至今日,我依旧为阿姊不值。可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难以捉摸,又怎是值得与否可以衡量的?
“可是,你也不应为此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赖冬青拧眉,目光深沉悠远,缓缓地道:“我的一生,便是守着她。她的喜乐,她的哀愁,她的一切,就是我的一生。”
此刻,看着他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庞,我有些恍惚。
柔光倾洒在他清秀的脸庞,那双满含情意的双眸深处是我看不懂的缱绻情深,眉间相思凝成解不开的结,夹杂着温情,还有深藏的落寞悲伤。
他只要看着她,便觉得满足了。
这样的爱,我不懂。
他偏头一笑,眼中波光敛去,依旧如最初那般清明,略显尴尬地看着我,笑道:“我许是醉酒未醒,小鱼儿别笑话我。”
我缓慢地摇着头,看着他,却已说不出话来。
他的一番话,对我的触动太大。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他心中的爱与信念。
这样的他,周炤又如何能走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些情情爱爱牵扯出的人和事,我感觉有些抑郁。
与赖冬青又闲聊了两句,赖冬青说想去附近散散酒气。对此,我自然不好阻拦,只提醒他早些回来,别错过了晚饭时间。
将近黄昏,冯婶一人便来到天井内,见我正逗弄着周洲,她近前来,慈眉善目地笑道:“夫人,天色不早了,这晚饭该做了。我也不知要准备几人的饭呢?”
对于冯婶的出现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今日是周洲的满月宴,宴席散了之后,我也没想过冯婶会过来张罗着晚饭。当即愣了愣,我也没有多想,便道:“家里留了两位客人,午间酒席上也留了些饭菜,您简单弄一弄便好,多备些醒酒汤。”
冯婶轻快地应了一声便朝着厨房去了。
我本打算抱着周洲出门找找出门未归的那三人,才跨出院门,便见那三人一道向家门而来。
我退到门楣下立住,等那三人走近,周彦华请两人先进了屋,随后从我怀里抱过周洲,又空出右手牵住我的手,与我并肩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赫连平转过身看着我与周彦华相握的手掌,眉峰挑动了几下,却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观他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不快,依旧是我熟知的县老爷。
而赫连平许是见不得我与周彦华亲密无间的模样,一手搭上赖冬青的肩,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堂屋进了书房。
我单独在屋子里陪着周洲在屋内用了饭,周洲吃饱喝足洗净后,反而愈发精神了,躺在床上总会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我笑着。
看着他这副天真无忧的模样,我的内心仿佛熨烫过一般,十分舒坦自在。在他笑脸上亲了几口,他更是乐不可支,咯咯笑个不停,又是蹬腿又是挥手。
逗着他玩了会,他也累着了,双眼渐渐合上,瞬间安静了许多。
看他睡得香甜,我便拿出针线,坐在床边为他缝制几件合身的衣裳。
黑夜,万籁俱静,偶尔夹杂着几声男人的交谈声,不时有习习夜风从半开的窗子里窜进来,清凉舒爽。
经这悠悠南风一吹,我不觉有了睡意,待到眼皮已撑不住,我只得停了手中的活,解下外边的衣裳上床歇着了。
身边是周洲舒缓的呼吸声,这感觉令人十分安心。
宁静无波的心海,伴随着夜风,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我的睡眠一向较浅,当听到床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我便醒了过来。借着投射进屋内的稀稀拉拉的月光,我便看见正坐在床沿弯腰脱鞋的周彦华。
“周彦华?”
我的声音带着丝丝朦胧的慵懒惺忪,有些无力。
然,在这寂静的夜里,再细小的声音也是落针可闻。
周彦华回身看了看我,略带歉意地问了一句:“吵醒你了?”
我并未言明,在他躺下后,我皱了皱鼻子,蹙眉问道:“你们又喝了多少酒?怎么喝到这个时候?”
周彦华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快,忙轻声道:“你若不爱我喝酒,我往后少喝一些。”
说着话,他侧过脑袋在自己身上上下左右地嗅了嗅,却是疑惑不解地问着我:“我洗了许久,可是身上的酒味还未洗尽,熏到你了?”
起初,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这会儿,那酒味许是散了许多,也不再那样刺鼻了。
然,听他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我忍俊不禁:“好了,睡吧。”
周彦华轻应一声,便躺了回去,静默片刻,犹犹豫豫地开口:“明日……随子舒去县城?”
这本是早已定下的事,他如今又来征询我的意见,我内心一动,仰脖注视着他的双目。那双眼虽明亮,却似藏有许多心事在其中,深不见底。
我不由得向他靠近了几分,轻声应了他。周彦华顺势揽住了我的腰肢,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幽幽叹道:“睡吧。”
我察觉出不对劲,微微仰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周彦华却是轻轻笑了,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我的鼻尖,满心欢喜地说道:“如今,我心里装的都是你和孩子,有什么事也是你和孩子的事。白日里,应酬得累了,没什么事,你别忧心。”
闻言,我不禁红了脸,小声啐了一口:“贫嘴!”因听闻他是应酬得累了,也不再多问,任由着他抱着窝在他怀里睡下了。
正睡意袭身时,我模模糊糊听见他在头顶说了一句:“美珠,我一刻也不愿与你分开。”
在我听来,他这话说得凄凉哀伤,然,因睡意浓浓,倒是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每逢农忙时节,学堂都会停课一段时日。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周彦华早已闲了一段时日。在周洲满月宴之前,我虽时常见他出门办事,却并不知晓是何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昨夜,我与周彦华本就商量好今日随赫连平一道进县城,一则是去看望周炤,一则是去见识见识。
对于那未知的地方,因有周彦华的陪同,我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与紧张,反而十分期待。
然,一大早陈秀梅却不请自来。昨日满月宴也没见她露面,今日一早过来也不知为何。
我本不待见她,不论是她几番纠缠周彦华,还是她对福多态度的突然转变,都令我不喜。
陈秀梅这一趟风风火火,也不管这家里还有着客人,甚至那客人还是县老爷。她进了院子,穿过堂屋,径直奔向在天井里修剪花木的周彦华,一脸委屈地冲着周彦华质问了一句:“先生,我听我爹说,乡里的学堂要转到县城里去,这乡里的人若想读书,就得去县城,这是不是真的?”
陈秀梅来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我,我抱着周洲站在屋前,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周彦华要去县城教书了?
听到周彦华肯定的答复,我震惊不已。此时,我也顾不得与陈秀梅之间的隔阂,忙走下台阶,冲着周彦华问了一句:“周彦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彦华脸上并无太多神采,先是瞥了陈秀梅一眼,便朝我走近,解释了一句:“本想着去了县城与你细说,你既然提前知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说着话,他也不顾陈秀梅,拥着我的肩头就将我往屋子里带。陈秀梅紧跟了两步,周彦华转身对她笑道:“此事详情,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陈秀梅虽有不甘,看着周彦华不容拒绝的神情,也只得愤恨不平地转身离去了。
周彦华拥着我回到屋子里坐下后,又从我手中抱过周洲,便坐在了我身旁,一边逗弄着周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这副态度令我有些不满,我从他手中抢过周洲抱在怀里,没好气地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你既然早已决定了,我问再多又能改变什么?”
听闻,周彦华的脸色有些为难,望着我,诚恳地说道:“美珠,为了你和孩子,我只得出此下策。我与子舒商量妥当了,只要你愿意带着孩子在县城里住下,我们也不用分开。当然,你想回来住,随时也可以回来。”
我冷笑:“我一没见过世面,二没与城里的公子小姐打过交道,去了城里不是给你丢脸么?城里的学堂该是不比咱们乡里的学堂,能进学堂念书的不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么?若是让人家知道周先生娶了一乡野女子,人家会怎么看你?”
周彦华的眉心紧紧蹙起,压低声音道:“你如何这般看低自己?城里也多是平民百姓,并非你说的那般。你若是住不习惯,可以再回来。”
我知晓他有此打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他规划已久的。我已猜到他之前去县城办事,就是为了落实此事。
我虽不愿他去城里教书,却也明白他的无奈之举。
如他所说,为了我和孩子,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不由得想到昨晚临睡前,他说的一刻也不愿与我分开的话,原是为这般。
他不愿分开,我又何尝愿意?
许是内心波动太大,我抱着周洲的手劲也大了许多,直到他被抱得哭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听到哭声,我也只得暂时放下了方才的事,赶紧抱着周洲起身来回走动,轻声哄着他。也不知他今日一早是怎么了,这一哭,任凭我如何哄,竟是哭得愈发凶了。
周彦华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道:“我来吧。”
见此,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周洲送到了他的怀里,周彦华不费一言一语,竟让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彦华再一逗弄,他便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小没良心的!”看着眼前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子,我心有不甘地骂了一声,继而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十月辛苦怀胎一朝分娩,却是你这个做爹的捡了个大便宜。”
周彦华抬头笑着看我:“与孩子较什么劲儿?你方才弄疼他了,他一时害怕不愿你抱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依旧气难平:“他长大了定是个只要爹不要娘的白眼狼!”
周彦华紧锁眉头,略有不悦地指责了一句:“怎么说孩子的呢?”
我气哼哼地道:“你没发现么?他虽然才满月,可就是依赖你喜欢你一些,若不是我能喂饱他,他哪里还知道我这个娘?”
周彦华上前伸手揽过我的腰肢,温声道:“你气我,将气撒在我身上便是,别与孩子较劲了。子舒与赖老板睡了一夜,酒也该醒了,我们收拾收拾,用过早饭便去县城看看。”
我一甩头,冷哼一声:“我看完炤儿便带孩子回来,你爱如何便如何。我不会住到城里去!”
周彦华立时变了脸,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一脸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