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华并未回答我,而是将头缓缓地搁在我肩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美珠,你想去长安看看么?”
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听他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愈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想回长安?”
问出这句话,我心底一片茫然,甚至不知自己期望得到怎样的回答。而长安,毕竟是他的家,他思念故里想回去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通这一层,不等周彦华回答,我又道:“你若想回,便回去看看吧。”
周彦华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的醉态:“等学院停课后,我带你们长安看看,去看看长安的雪。”
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长安,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周洲还小,怎经得起这般颠簸?你若真想回长安看看,年后便去吧。”
“我们一同去长安,也带上巧兮。”周彦华却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看着我说道。
我看他态度坚决,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忤逆他的话,便顺从地点头应了一声:“你安排吧。”
周彦华似乎知晓我心中的抵触情绪,捧住我的脸,轻声开解道:“别担心会被人瞧不起。我们只是去长安散心游玩。你不是挂念炤儿在长安的道观里不习惯么?我们也可顺路去看看她。”
他如此哀求,为打消他心中的顾虑,我只得道:“我愿随你去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周彦华心满意足地笑了,轻轻抱住我,说道:“我也是。”
在我与巧兮提起此事时,她显然对长安神往已久,恨不能立马飞去长安。
然,这趟长安之行,终究只能是周彦华的念想了,也成了巧兮永远实现不了的愿望。
次日,醉酒苏醒的赫连平似仍未醒酒般,在巧兮服侍着他洗漱时,竟满是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是想让赫连平留下来用早饭,哪知双脚才踏进屋内,便听见他向巧兮问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巧兮更是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满腹委屈地提醒了一句:“老爷,您还未醒酒呢。这里是先生家里。”
闻言,赫连平浑身一个激灵,环顾四周,见了我,酒意似乎散了七八分,对着我笑了笑:“失态了。那个……嫂子,我没说醉话吧?”
我睨着巧兮,笑道:“巧兮守了你一夜,这事儿你得问问她了。”
赫连平转而看向巧兮,眉心纠结在一处,不等他再问,巧兮便老老实实地道:“除了一直念着周姑娘,倒没多说什么。”
赫连平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感激又是歉意地看着巧兮,说道:“辛苦你守了一夜。”
巧兮淡淡应了一声,端过赫连平梳洗过后的温水便一声不响地出了屋子。
“嫂子,这丫头被你与阿烨惯得长了脾气啊。”
我自然也留意到了巧兮离去时的神情,显然生着闷气,而这一切的缘由,自然是因为赫连平的缘故。
我既已将巧兮认作了妹妹,却也不想她在赫连平这儿撞得头破血流,而她对这段因感激而生的情愫,就像是守着心中的那份信仰般,任谁也劝不动。
此时,赫连平既然这般说了,我也便将话与他讲明了:“赫连老爷,我不知你是否知晓巧兮的心思,但是,我如今这般说了,你该是知晓了。所以,不论是为了炤儿,还是巧兮,我在此恳请你不要伤害了她们任何一个人。”
我似乎从未如此严正而又理直气壮地与赫连平说过话,他微微诧异过后,却是宛然一笑:“嫂子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会处理好。”
得到他的保证,我也便安心了。
不管巧兮如何看我的这般自作主张,我都不想再看到她深陷其中了。
感情的事,长痛不如短痛。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与周彦华商议后,便决定带着巧兮,回白水乡与阿娘和福多过完这个年。
据赫连平所说,白水乡至沧水镇的山路已可通行,日后再稍作修整,修建两处驿站,也能与外边及时互通消息。而当初那场意外,看在赫连平诚心诚意挽救的份上,乡民也没再多说什么;甚至有乡中长者代表乡民托赫连平向周彦华表达歉意。
若非赫连雪莹暗中与我提起,我不会知晓,在张庆延一事上,他早已在事发之后当面给张家人致了歉,并私底下给了平翠儿资助。
无意中得知此事,我十分震惊,却又想不通周彦华为何要瞒着我这些事。
他所做的种种,我并不会反对抵触,而他如此瞒着我,却令我十分不喜。
而阿娘与福多显然也是知晓这些事,却独独苦苦瞒着我。
我不知,为何张庆延已离我而去,他们仍旧如此防备着他?即便是与他有关的一切,也要煞费苦心地将我埋在鼓里。
而想到即便是赫连雪莹这样的外人也知晓他的一切决定与行为,作为他亲近的妻子,却事事被埋在鼓里,我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太过失败。
说到底,他自认为的保护,实则是不信任。
不过,既然他不愿我知晓这一切,不如便遂了他的意,我仍旧可以当作不明一切。
启程回乡那一日,事先雇来的车马车夫早已等着门前。
天冷风寒的清晨,巧兮见那车夫缩着脖子跺着脚等候在一旁,便回屋拿了两块热乎乎的烙饼塞到那车夫手里:“辛苦您早早地候着,您还未用早饭,先进来坐坐吧。”
那车夫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老人,感激地接过巧兮递过来的烙饼,却是摇头笑道:“多谢姑娘!不过,我就不进去了,在车里等等也不冷。”
巧兮还欲说些什么,周彦华已搬着打包整理妥当的年礼走来,她欲上前帮忙,周彦华却是绕过她,道:“去屋里帮美珠拿些细软衣裳。”
巧兮没多说,快速跑到屋子,不由分说地替我挎过细软包裹,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姊姊,可还有落下的?”
我又细细点了一遍,抱起周洲,替他拢紧了衣帽,笑道:“都清点齐整了,走吧。”
巧兮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着:“我从未如此盼着过年。从前是一个人靠着他人的施舍救济活着,只要能填饱肚子便好,过年不过年跟我也没多大干系。其间,替人家做过短工,过得也不如意,后来,因不忍受到那些人的欺压剥削,我便逃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赫连老爷……”
我甚少听巧兮提起她的身世遭遇,她也只与我说过遇到赫连平的前后,却不知她竟吃过这许多苦头。她说得简单,但这些年的艰辛苦难又岂是这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
自那日与赫连平谈过巧兮对他的心思后,我不知晓赫连平之后与巧兮说了什么,但是看她之后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必赫连平是将话与她讲明了。
即便心疼她为情所伤,我更不愿她日后承受更深更大的痛苦。
如今,她再提起赫连平已然没有最初的欢喜与忐忑,更多的是无奈与伤感。
见她如此模样,我轻叹一口气,轻拍了拍她的肩,劝道:“别去想他了。今后,你也有家人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家人每年都能团团圆圆地过年。”
听闻,巧兮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却是依旧笑得明媚:“巧兮有姊姊就够了!会一直留在姊姊身边照顾姊姊!”
我被她这番话逗笑了:“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家总要嫁人的,你赖在我身边,可不像话!”
巧兮嘟着嘴抱怨了一句:“哎呀!姊姊怎么总是想要我嫁人呢!”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跑去,一骨碌地爬进了车厢。
即便是在车马启动后,巧兮依旧是闷着脑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知是在与谁怄气。
近来,我的确常常在她耳边念叨此事。一来是她也到了出嫁的年华;二来是想让她早些对赫连平死心,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走出来。
如今看来,我倒是低估了她对赫连平的痴心程度。
而巧兮见我挨着她坐下,如临大敌般,忙起身向旁挪了挪,在车马一阵颠簸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周彦华一把拉住她,待她重新坐稳后,皱眉质问了一句:“车马颠簸,不好好坐着,胡乱动什么?”
一听周彦华这有些责备的话语,巧兮便深埋着头不声不响地坐着了。我不满地斜了周彦华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拧,随后又笑容可掬地对巧兮道:“你别理会他!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好了,你不是很高兴能与家人聚在一处么?你看,今日就回家了,高兴些。”
巧兮微微抬头,掀起眼皮瞧着我,低声问:“姊姊没在乡里给我安排亲事吧?”
我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这脑袋里想着什么呢?姊姊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份力气啊!我许久未回乡里了,到哪里去给你找如意郎君呢?”
闻言,巧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那便好!”
巧兮因放下了心,也便紧挨着我坐下,开始逗弄着我怀里的周洲。车厢内,一时欢笑阵阵,却是周彦华完全被隔离在一旁。
今日阳光甚好,照进车厢,暖融融的。
冬日的暖阳,最是醺人,巧兮与周洲玩闹了这会子,在车厢内吃过饼子填饱肚子后,这一大一小便沉沉地睡去了。
我找出细软包裹中的衣裳为她披上,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此时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听到我这轻微的叹息声,周彦华靠过来,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巧兮,又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舒展了眉头,温温浅浅一笑:“没事。”
周彦华却是不信,伸手抚了抚我的面颊,静静地盯着我看了片刻,便凑近轻吻了吻我的嘴角,柔声道:“你为她尽心尽力了,有些事你左右不了,别去强求。”
被他当着巧兮的面与我这般亲近,我有些不自在,慌乱地点头后,便推开他坐直了身子。哪知周彦华却是愈发贴近了我,伸臂将我捞进了他的怀里,在我耳边说道:“难得她与孩子都睡下了,这一路,你还要冷落我么?”
我瞬间红了耳根,嗫嚅着:“外边还有……你忍一忍不好么?”
周彦华却是在我耳边暧昧地笑道:“我并未对你做什么啊?你要我忍什么?”
听他如今得意的调笑口吻,我自知他是故意曲解我话里的意思,以此消遣我。然,面对这样的周彦华,我又打从心里欢喜,面上又羞又恼地道:“你真是……再这般欺负我,我便不让你进门了!”
周彦华正了正脸色,忙道:“不可!我还指望着你为我开枝散叶呢!”
我见他愈说愈没个正形,对他怒目而视:“在外人面前,你也与我说这些话呢!”
周彦华笑道:“我方才一时着急说错话了!别生气……日后,这些话我只在你面前说。”
他微顿过后的那句话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呢喃,缠绵旖旎,听得我面红耳赤,若不是眼下情形不容许我做出过激的举止,我哪会任由他由此胡说下去。
平复了紊乱的心绪,我睨他一眼,小声骂道:“登徒子!不害臊!”
而周彦华丝毫不理会我的低骂,却是轻轻抚上了我的腹部,吓得我险些站起了身,好在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皱眉低声质问:“做什么?”
周彦华极其认真地看着我,继而十分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何你肚内至今没有动静?”
我嘟囔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绞尽脑汁终于回了一句:“你也说了,孩子的事,要随缘,急不来的。”
周彦华却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回县城后,找雪莹看看。”
我不由奇怪地问:“我没生病,看什么?”
周彦华掐了掐我的脸蛋,浅浅笑道:“你这身子无论怎么补,不见长肉,反而又瘦了。我让雪莹为你开副方子,对症下药,补补。”
看他说得忧心忡忡的,我也不反驳,玩笑了一句:“你这可是嫌弃我了?”
周彦华一脸正色地道:“岂敢!”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沧水镇,已是午后时分,在此歇过脚后,车马绕过白水峰山脚,一条平坦宽敞大道蜿蜒在群山之间,路旁落叶落满地,偶有积雪未融,枯叶白雪倒也格外相称。
巧兮是头次进白水乡,在车马驶进这条大道后,她便兴奋地撩开车帘,整个身子都贴在车壁上,口中啧啧称奇着。
“呀!松鼠!”巧兮突然兴冲冲地叫道,又回头对我说道,“姊姊,这山里有松鼠呢!”
我不曾想到她会如此喜爱这座大山,看她流连于车外的景色,我便道:“回去了,我领你进山里转转。”
巧兮的眸子瞬间亮了:“谢谢姊姊!”
我也未曾如此行走在群山中,看着车外缓缓而过的诸多景致,即使是花木衰败的寒冬,山中依旧绿意盎然,松柏傲然而立,山峰之巅雾气缭绕,白雪覆盖的山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华流转。
因事先与阿娘通了消息,车马抵达家门时,阿娘正伫立在院门前翘首以盼。见了车马,忙迎上前,迫不及待地接过我怀里的周洲,便将我与巧兮往院子里引。
我回头见周彦华正与车夫说着话,便喊了一声:“周彦华!”
周彦华忙应了一声,与车夫算过账后,便快步进了院中。
邻里有人闻讯过来往院内瞅,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齐妹子,你日后有福了!不单单是有福多在跟前尽孝,这女儿女婿也能为你养老送终了!”
阿娘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养儿养女不易,好在我家美珠与福多都是孝顺的孩子,也不枉我这个做娘的辛苦了这些年。”
那邻人妇人又笑道:“可不是!咱们这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儿女成家立业!如此,咱们这把老骨头也该享享儿女的福了!”
阿娘与那妇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家常,我只得从阿娘怀里抱过周洲,却总觉得那妇人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不想理会这些事,熟门熟路地领着巧兮上了楼。
此时福多并不在家。听阿娘说,他又去河里抓鱼了,想着抓到鱼为我们一行人接风呢!
阿娘上来时,我已整理好携带的细软包裹,看我与巧兮将屋内收拾得妥妥帖帖,阿娘便笑道:“你这是要在家里住下么?”
我不解,疑惑地问道:“娘这是何意?”
阿娘道:“信里你们也没说是住在家里,还是回自己家里,娘便两边都收拾了一番。你们河湾那边的屋子倒是还未铺上被褥,你既然要住在家里,娘也便不过去收拾了。这段日子,你与巧兮一个屋子,让周先生与福多睡一间屋子吧。”
此事,我早已与周彦华和巧兮商议过了,自然没有异议。至于河湾那边的屋子,我也想着要回去看看。自我与徐简之事发生后,周彦华口里不说,心里早已有了芥蒂,也便将屋子的钥匙交给了福多,由着福多进出打理。
再次回到生养我的家,我感觉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般,这里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自搬去县城后,我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家人,便是张庆延。如今,张庆延不在了,对于怀着他骨肉的平翠儿,我也多了几分关注。
询问过阿姊如今的境况后,我又忍不住问了问平翠儿如今的情形,不知她是否仍因张庆延的死而神志不清。
阿娘起初对于我的这番询问有几分担忧,见我面色无异后,才道:“娘回了这乡里,便没见过她了。听福多说,她被县老爷接进城里了,请了专门的人照料着。张家大媳妇进城去看过她,听说她的情况好了许多,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呢!”
我喃喃着问:“是赫连老爷安排了这一切么?”
阿娘一脸茫然地道:“乡亲们都这么说。按日子推算的话,正是周先生在家养伤的那段时日的事了。因这一事,乡亲们也说县老爷是宅心仁厚的好官呢!”
我听赫连雪莹说过,周彦华也在暗中给予了平翠儿资助,那么,将平翠儿接去城里养胎的主意,也定然有周彦华的份。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要对我隐瞒这件事?
我找到周彦华询问平翠儿的去处时,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毫不犹豫地对我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的这般坦然爽快当真是令我始料未及,周彦华却从我这一系列表现看出我心中的猜疑。
他轻轻向我解释道:“不与你说,是不想你再去回想那些事。毕竟,她始终是诋毁你贞洁的罪魁祸首,我不想与你提起她;若非她怀有庆延的骨肉,我不会如此轻易地原谅她对你的伤害。”
我蓦地明白了他与赫连平这般做的真正意图,不禁打了个冷颤,生涩地开口问道:“你内心不喜她,却依旧与赫连老爷这般资助她,一是为了延哥哥,二是为了……为了看住她,是……是这样么?”
周彦华莫测一笑:“是,也不是。”
我听不懂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追问道:“到底是不是?”
周彦华沉沉一笑,在我耳边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都是为了你么?”
我似懂非懂,周彦华也不急,缓缓地道:“不论你是否忘了与庆延的那段往事,他在你心中,始终是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疤。如今他不在了,若连他的妻儿也保不住,你这一生又如何能安心?美珠,我不求你彻底放下,只愿你能安然无恙地过完这一生。你要坚信,你的身后,始终有我。”
“嗯,我信你。”
月光洒满河面,如同铺了一层银霜,皎洁动人。
这样浪漫而温情的时刻,是最易动情的时刻。
我就这样依偎在周彦华的怀里,听着他低低浅浅的温情话语,安心地闭眼睡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而我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睡下的。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有些晚,未避免扰了巧兮的睡眠,我轻手轻脚地下床,正穿戴着,巧兮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姊姊如何起得忒早?”
我小声回了一句:“从前在家时,也是这个时候起了,在县城倒懒散了许多。”
见巧兮也要起身,我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将她重新摁回到床上:“天还早,你再睡会。”
巧兮许是困倦得厉害,也没有多说,躺下没多久,我又听到了她轻缓的呼吸声。
院子里,阿娘已起了,见了我,晨曦下的脸便漾起柔和温暖的笑容:“怎么不再睡会?”
我笑道:“睡不着,也便起了。”
阿娘道:“锅里还有热水呢,你去洗洗脸吧。”
洗漱过后,帮着阿娘在锅里烙了玉米饼,闻着香喷喷的玉米香味,我早已饥肠辘辘。阿娘看着我这副馋嘴模样,打趣道:“在城里周先生亏待你了?怎么见了这粗粮像是狗见了骨头呢?”
我一听,鼓着嘴道:“娘,您如此编排女儿,可真令女儿寒心!任他山参海味美味珍馐,都不及娘的手艺。”
阿娘笑啐一口:“就你嘴甜!”
我笑着没再说话,继续盯着锅里的玉米饼。
好容易烙好了玉米饼,福多便闻着香味摸进了厨房,感叹了一句:“好香啊!”
然,福多的话音才落,院中便传到一道声音:“齐妹子,一早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可真香啊!”
阿娘嘱咐我看着锅里后,便出屋去了院子里。
我透过窗子向外看了看,来人正是昨日白日里前来的邻居何家的媳妇。
阿娘将那媳妇引进屋子坐下,倒上热茶后,便问道:“你这一早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媳妇在屋里四下环顾了一圈,又凑近阿娘耳边嘀咕了一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阿娘脸色剧变,慢慢露出了为难之色。
最后,我便听阿娘满是歉意地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我先问过那孩子的意思?”
那媳妇笑道:“我也知此事有些唐突,可我家那小子自见了那姑娘,就像失了魂般。我这做娘的也是无法,才厚着脸与你说起了此事。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见到城里水灵灵的姑娘,更是高攀不上。也只有妹子你这样有福气的人,才能找到周先生那样好的女婿!”
阿娘客客气气地道:“凡事都要看缘分。我这边有结果了,便与你说。”
那媳妇道:“那便麻烦妹子了。我先告辞了。”
从两人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我勉勉强强听懂了这话中之意,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待阿娘送走那媳妇后,我先是拿筷子敲打了正欲偷吃的福多的手,也不去看他委屈可怜的眼神,便对一脸忧心忡忡进门的阿娘说道:“娘,隔壁的张婶找您说了何事?”
阿娘苦恼万分地叹了一口气:“昨日你们回来时,她家那儿子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巧兮,在家吵着要讨巧兮做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