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太和殿,大清王朝第六位皇帝,受父祖余荫,后来自谕为十全老人的乾隆帝此时端坐于龙榻之上,文武大臣躬身侧立,分列两厢,一名传旨太监正在高声宣读早已拟好的诏谕,这些古奥难解的文字,是乾隆帝追封两位早已过世的哥哥为亲王的册文,册文中不乏溢美之词。雍正帝一共十子七女,此次被追封的是死于8岁时的弘晖,为端亲王,和另一位同样死于8岁时的福慧,为怀亲王。宣读完毕,群臣一起山呼万岁。
之后,从朝班中走出一位老臣,乃是总理事务和硕庄亲王允禄,趋步上前,躬身奏道:启禀皇上,臣等查出 三阿哥从前原因阿其那获罪株连,与本身获罪撤去黄带者不同,今已故多年,蒙皇上笃念兄弟之谊,欲仍收入谱牒,于情理允宜。应钦遵谕旨,将三阿哥仍载入玉牒。俟命下之日,交与宗人府办理可也。谨奏请旨。
端坐龙椅之上的乾隆此时方开金口,谕示:依议,从前三阿哥年少无知,性情放纵,行事不谨,皇考特加严惩,以教导朕兄弟等,使知儆戒。今三阿哥已故多年,朕念兄弟之谊,似应仍收入谱牒之内。著总理事务王、大臣,酌议具奏。
他们口中的三阿哥何许人也,非是别人,也是乾隆的哥哥,雍正帝的第三个儿子,爱新觉罗弘时,弘时死时才24岁,至于死因,语颇浑沦,似有所顾忌,弘时实则是被亲爹雍正削宗夺籍,勒令自尽,何罪之有,罪在哪条?并无明示。
阿其那也不是别人,乃是雍正帝的亲兄弟,八弟廉亲王胤祀,因获罪于雍正,被雍正强行改名阿其那,意即:猪,也或是:不要脸,总之,是一种极具羞辱的称呼,胤祀获罪,雍正令朝中大臣将其罪行廷议,将胤禩、胤禟、胤禵之罪状颁示全国,议胤禩罪状四十款,议胤禟罪状二十八款,议胤禵罪状十四款。至于弘时,并无罪状,但弘时到底还是死了,生前削籍,死后无封,此时意欲收回宗牒,可见乾隆尚念兄弟之情。
乾隆就弘时一事做出谕示后,又下诏曰:“睿亲王多尔衮扫荡贼氛肃清宫禁。分遣诸王追歼流寇,抚定边疆。创制规模皆所经画。奉世祖车驾入都,成一统之大业,厥功最著。身后为苏克萨哈所构陷,首告诬陷以谋逆。其时世祖未尝亲政,经诸王大臣定罪除睿亲王封。朕念王若果萌异志,兵权在握何事不可为?其不于彼时因利乘便,直至身后始以入敛服僣越用龙衮,证为觊觎有是理乎?朕每览《世祖实录》至此,未尝不为睿亲王堕泪。睿亲王之立心行事实为笃忠,感厚恩明君臣大义。由宵小奸谋构成冤狱,岂可不为睿亲王昭雪?宜复还睿亲王封号,追谥忠,配享于太庙。依亲王园寝制度,修建其茔墓,令太常寺于春秋致祭。其王爵世袭罔替。
这是一道给已死去一百多年的先是被顺治皇帝追封为成义宗皇帝后又将其削籍的多尔衮的追封诏书,崇德八年农历八月初九日,皇太极猝死于盛京后宫,他生前未立嗣子,因此,郡王阿达礼、贝子硕讬劝多尔衮自立为皇帝。多尔衮诛杀阿达礼、硕讬,与诸王、诸贝勒、群臣奉福临即位。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多尔衮左右辅政,等福临年长后,当即归政,这个方案,打破了僵局,也顾全了大局,虽然没有得到皇位,却也不是这场争斗的失败者,由于拥立6岁的福临,一切实权掌握在他手中,凡事先奏请摄政王多尔衮,书写名子时,多尔衮亦先之。从此多尔衮开始专政,成为清朝实际的最高统治者。 但是,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多尔衮坠马身亡之后,先是被顺治追封为帝,不及两月,便削籍夺爵,掘墓鞭尸。
此次乾隆在诏书中说的很清楚,多尔衮当时兵权在握,若真有异心,早就当皇帝了,所谓谋反,纯属莫须有。
乾隆为雍正四子,自幼便受到父祖的格外眷顾,尤其是祖父康熙的宠爱,抚养宫中,亲自教导,雍正在后来的传位诏文中亦说到: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
乾隆自登基之后,一改父严祖宽,宽严相济,他登基之初就宣称:治天下之道,贵得乎中,故宽则纠之以猛,猛则济之以宽,天下之理,惟有一中。中者无过不及,宽严并济之道也”,并给一些在雍正朝获罪的皇亲贵族们平反封赏,以此笼络人心,消除积怨。
宣读完诏书之后,一等公讷亲出班奏道:皇恩浩荡,惠及枯骨,顺治五年,摄政王告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臣子,欲其各相亲睦,莫若使之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联姻好者,听之,后获罪于世宗,这一满汉通婚的谕示也随之成为大逆罪状之一,如今既已追封,此谕可否沿用,还望皇上圣裁。
话才落音,便听得一声厉喝:旗民不结亲,是为祖制,祖宗之法,岂可随意更改。
说这话的正是理亲王弘皙,所谓旗民不结亲,后来俗称为满汉不通婚,其实也不尽然,旗人不尽是满族人,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又将蒙古和早期归附的汉人编成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旗制与满洲八旗同,统称八旗,实则24旗。后来的八旗子弟凭祖宗荫蔽,可以从朝廷那里领取数量不等的粮饷,只是兵有常数,饷有定额 ,有些人不得不出旗为民,即失掉特权的一般平民,同是满族人的可以通婚,但非旗内汉族人是不可以的,这是祖训而非律法,但违者却是一样会被杀头的,故理亲王如此厉喝。
一旁的和亲王弘昼也出班走到纳亲跟前,指着纳亲的鼻子骂道:你这奴才,吃里扒外,放什么臭屁。纳亲见两位王爷发怒,忙陪笑道:二位王爷息怒,奴才只是如实上奏,还请皇上圣裁。弘昼道:你这奴才,不必圣上圣裁,来人呀,拉下去掌嘴。说罢,一拂手袖,转身欲返回朝班,纳亲见弘昼欲去,忙道:王爷息怒,听奴才给你回话。弘昼不理,纳亲情急之下,伸手去拽弘昼袍角,弘昼见纳亲欲拽自己,立时发飚,口中骂道:狗奴才,你要打本王不成。
纳亲自知失礼,在八旗制度里,奴才当多大的官,在旗主贵族门的面前还是奴才,当官只是暂时借给朝廷使用,不当官了,归旗之后还是奴才,弘昼身份极尊,纳亲虽也位列公卿,但依然是奴才,伸手来拉,便是大不敬,弘昼更是素来骄横荒唐,一边说着,一边拿圭板朝纳亲头上狂打,殴打纳亲,满朝文武无人敢言,乾隆自及帝位之后,对这个兄弟恩眷尤厚,以至于恃宠而骄,行为乖谬 ,甚至荒唐,弘昼因为小事而殴打纳亲,《啸亭杂录》上是有记载的,弘昼”尝以微故,殴果毅公讷亲于朝,上(乾隆)优容不问,举朝惮之。
被殴打的纳亲喊又不敢喊,更不用说还手了,虽为一等公,可打他的却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便是乾隆,也是经常被这个弟弟气得不行,念在兄弟之情,往往也就一笑了之,可这次弘昼当着自己和文武们的面殴打大臣,的确有些过头了,纳亲缩着脑袋,护着脸,狼狈之极。乾隆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先是隐忍,正欲发作之时,只听得,正在打的起劲的弘昼哎哟一声,接着便捂着腮帮子,又见他弯身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石子,然后环顾左右,眼睛睁得老大,呼哧地问道:是谁,是谁用石子弹本王,快给我站出来。连喊数声,也没人出来答应,乾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弘昼见没人回应,又四下环视,但见大殿边角幕帐下面悉悉索索,似是藏的有人,便捂着腮帮子近前,果见有只脚尖露在外边,他气急地用手一撩幕帐,用手往里一探,说道:你给我出来。
果然从幕帐里拉出一个人来,那人用手半遮着脸部,扭着头,不敢正视,可弘昼还是认得,他不是别人,便是深受乾隆喜爱的第五子爱新觉罗,永琪,也是他的亲侄子。弘昼一脸诧异,永琪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皇......皇叔。 弘昼半晌也没想明白一向懂事守礼的五阿哥永琪躲在这幕帐后面干什么,弘昼不及细想,似乎这幕帐后面还有人,便要伸手挑帘,并问道:后面还有谁,给我出来。永琪挡在弘昼前面,陪著笑脸说道:皇叔,里面没别人。弘昼哪里肯信,永琪想挡也挡不住,幕帐被弘昼给撩开一角,赫然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被乾隆封为格格的小燕子。小燕子双手反抄在后面,大大的眼睛正瞪着弘昼,眼珠子咕噜咕噜直打转。弘昼认得是小燕子,他捂着被打疼的腮帮子,正找不到人撒气,见小燕子古里古怪,又反抄着双手,定有情况,便问道:你手上拿著的是什么?小燕子被弘昼如此喝问,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回答,直在那里眨眼,却急坏了一旁的永琪,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打手势,突然,小燕子冲弘昼一笑,道:你猜?弘昼正没好气,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是有名的荒唐,但这个小燕子更是荒唐,他们在这里的一问一答,早惊动了龙榻之上的乾隆,问道:是谁在这里面?此时是躲不掉的,永琪,小燕子,弘昼一起来见乾隆,乾隆见到小燕子,心情立时舒畅了不少,他打自心里便觉得和这个小燕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一见之下,便生欢喜,仿佛就是失散了的亲人一般,无有理由,全凭感觉。乾隆一扫方才的不快,声音一下提得老高,半是质问半是调侃地问道:小燕子,这大殿是朕和大臣们议政的地方,你不呆在淑芳斋,躲在这里面干什么?小燕子在乾隆面前,也不觉得拘束,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听说皇帝坐殿,好威武,我就是想看看皇阿玛威武的样子,因为不允许女子上朝,我只好躲在这后面悄悄地看了。小燕子虽说着话,却将一只手藏在身后,乾隆问道: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小燕子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在一旁的弘昼地催促下才将手里的东西亮出,这不是别的东西,却是一个弹弓,一旁的弘昼立时明白,指着小燕子,气呼呼的说道:方才拿石子弹本王的是你?难怪你不敢拿出来,还叫本王来猜,真是岂有此理。永琪在一旁替小燕子圆道:皇叔,小燕子不是有意地。小燕子脑残地来一句:皇叔,我逗你玩的。永琪用胳膊去碰她,乾隆亦忍不住一笑,方才还大气也不敢出地群臣也偷偷地掩嘴,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了许多,乾隆又问小燕子:小燕子,你为什么拿弹弓弹你皇叔,这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永琪忙道:小燕子不是有意的。弘昼在一旁催问道:你说,为什么弹本王?,小燕子已经想好回话的词了,说道:皇叔,我本来是要弹那个气你的叫什么的,可皇叔的脑袋总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我明明看得很准的。弘昼半信半疑,但气已消了不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小燕子一再保证,乾隆趁机从中调解,安抚兄弟,并说道:退朝之后,让纳亲去你和亲王府登门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你若气出病来,叫为兄以后依靠谁去。
一句话,说的弘昼很是受用,纳亲更是连称愿意登门道歉,弘昼也就不再殴打他了,永琪小燕子退出大殿,乾隆依旧同众位大臣商议国是。
这时有户部尚书上前奏道:启奏皇上,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之期,臣已写在奏章里,呈送皇上龙目御览。早有太监将奏章接过呈与乾隆过目,乾隆边看边吩咐一旁的太监,道:小桂子,把世宗选秀女的谕示口诵一遍,给众位臣工们听一听。那太监得旨,便大声道: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秀女,每三年一次,由户部行文八旗二十四都统,直隶各省八旗驻防,及外任官员,将应阅女子年岁,由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及族长逐一具结报部汇咨户部,户部奏准日期,行文到旗,各其清册,委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族长及本人父母或亲伯叔、父母兄弟、兄弟之妻送至神武门,依次序列,侯户部交内监引阅。有记名者,再行选阅,不记名者,听本家自行聘嫁。如有事因故不及与选者,下次补行送阅。未经阅看之女子,及记名之女子,私自聘嫁者,自都统、参领、佐领及本人父母族长,皆分别议处。有残疾不堪入选者,由族长、领催、骁骑校、佐领具结呈报都统声明缘户部奏闻。
八旗选秀女,每三年一次,由户部主持。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重要性自不待言。当然,这些人中虽然也有一部分后来升为妃嫔,但绝大部分都成为后宫妃嫔的使女。
秀女们要走进紫禁城高高的宫墙,必须经过一道道的考察。
首先要严格审查旗属与年龄,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顺治朝规定:凡八旗官员家中年满14岁至16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秀女挑选,17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乾隆五年进一步规定,如果旗人女子在规定的年限之内因种种原因没有参加阅选,下届仍要参加阅选。没有经过阅选的旗人女子,即使到了20岁也不准私自聘嫁。乾隆皇帝命令“户部通行传谕八旗,所有未经选看之秀女,断不可私先结亲。”
每到要挑选秀女的时候,先由户部奏报皇帝,奉旨允准后,立即行文八旗都统衙门,由八旗的各级基层长官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上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最后由户部上报皇帝,皇帝决定选阅日期。
乾隆乾隆看完户部承送上来的奏章,又开尊口,谕示:“嗣后阅选秀女无论大小官员及兵丁,每女子各赏车价银一两,今岁看过者皆令不给,著动用户部广储司库银。
今年总管选秀女一事,乾隆谕示由理亲王弘皙总管,和亲王弘昼监督协办,两位王爷领旨,弘皙何许人也?爱新觉罗·弘晳,胤礽次子,康熙帝长孙,子凭父贵,自幼深受祖父喜爱,养育宫中。在其父被废黜太子后,时有传言因“皇长孙颇贤”而有三立胤礽为太子的可能。康熙帝去世第二天,28岁的弘皙被雍正封为郡王,累加多罗理郡王。雍正八年晋和硕理亲王。弘昼又是谁,是雍正帝的第五个儿子,乾隆帝的亲兄弟,雍正十一年正月封和硕和亲王。
议完朝政之后,已是将近正午,传旨太监一声:退朝,百官散去,乾隆亦回转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