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后的枹罕城一片清新。
不知为何,从西凉义从枹罕部的军营一路赶到枹罕城的马伟心中却没有了以往赶路时所带来的舟车劳顿。
也许是因为这场及时的雷雨所带来的感觉吧。
驰道边上的小草不知何时,抽出了嫩绿的苗头,在经过几个十二时辰或是十几个十二时辰,它们就会接替那些春天里就抽芽的前辈们的责任,将这驰道再次点缀的生机勃勃。
还是郡国兵守卫的城门,只是这次的盘查明显比昨晚那次严格了许多。
看着前方的一辆从三辅远道赶来的马车被硬生生地盘查了一碗饭的功夫,就算是眼前晃动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些郡国兵们还是咽下了自己口水,最后还只是让马车上的两名儒生在枹罕城中逗留一个时辰并扣下了他们的马车,马伟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这样的严密盘查,从某种角度上就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譬如瘟疫传播的愈演愈烈,譬如秋季战役的迫在眉睫,当然更少不了了今天早晨发生的那幢刺杀案。
相比于前面二者,后面的那件刺杀案件更让他担心。
也许有的人在听说了这场刺杀案件之后,会不屑一顾地认为,死掉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从其他地方紧急调任一个来就是。
这般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对秋季战役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耽误,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马伟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他可惜的还有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少了个学习官场经验的对象。但在今天上午,宋扬特意将他留了下来,告诉了他,县尊大人或者说是以县尊大人为代表的凉州县令们的重要性。
凉州这等偏远地区的县令,可比其他几个州郡的郡守都要金贵上许多。
在连年的战乱和边境的巨大压力之下,像枹罕城的县尊大人这样干了几十年的老县令,在经验和胆魄上都是无可替代的。
凉州的复杂情况,让像县尊大人一样的县令们往往是军和政一把抓。在战争期间,县令们担负着动员民众和筹集粮草甚至是组织民兵防止敌人的探子渗透和破坏等等重任。这些看似简简单单的任务,实际上直接关系到一场战役的成败与否。
换句话说,若是前方的军队打了胜仗,那么这丰厚的战功中,起码有至少一半是各个坐镇县城中的县令们应得的。
凉州这几十年来的乱而不倒,正是因为这些县令的呕心沥血才换来的。在现任的凉州刺史耿鄙的心目中,这些年逾中年甚至是白发苍苍的县令们,就是凉州坚实的脊柱。
只要有这些人在,凉州就会如同重病的巨人一样,始终还吊着那最后一口生气。
可是今天早晨,自己的麾下的一名县令居然被当众刺杀,这不但是在他耿鄙的心头挖去了一块肉,更是对凉州刺史府的藐视和对秋季战役的破坏。
这种行径,耿鄙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
于是乎
,在事发后的一个时辰内。接到报告的耿鄙如同发了疯一般先是将自己书房中的花瓶什么的全部砸烂,然后过了不久,恢复冷静的耿鄙一连下了 道法令。
第一道法令就是下给自己的治中程球,让他手持自己的令牌立刻赶往枹罕城,将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同时在朝廷批准新一任县令抵达枹罕上任之前,枹罕城中的一应大小事务悉数交给程球处理。
第二道法令是下给自己的爱将洪雕的,让他在程球查案期间,带上一队亲兵。要他寸步不离地保护程球,不要让悲剧再次重演。
最后一道法令是下给负责枹罕城中治安的郡国兵的屯长魏立的,上面只有冷冷的一句话。严加盘查枹罕城中一应人等,并实行宵禁。
这三道法令均是以三百里加急的快马从刺史府发到枹罕的,由此可见这次耿鄙是动了真怒了。
(在真正的历史上,凉州刺史耿鄙是在中平三年,也就是公元186年才接任被免职的前凉州刺史杨雍。而他所宠信的治中程球,也是在耿鄙上位之后才暂露头角的。本文为了剧情的发展,所以就适当地调节了一下汉末几任凉州刺史的任期,希望诸位衣食父母不要见怪!)
马伟的马车在通过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魏立带人过来巡视。
看到熟人,马伟自然是下车一拱手,这就算是见了礼。
四名负责盘查的郡国兵在伍长的带领下上前一步准备搜查马车,却被魏立一声怒斥吓退了回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西凉义从枹罕部的马参赞的车子,还不快放行!”
那被魏立喷了一脸口水的伍长连忙指挥自己的四个手下将拦在城门处的拒马给搬开了,站在一边弓着身子让马伟的马车通过。
马伟坐在马车上朝着魏立一拱手,用感激的眼神朝着魏立看了一眼。
魏立精神有点恍惚地点了点头,从他的黑铁头盔的边上,可以看到不断滴落的汗珠。
现在虽然是天气燥热的夏末,但是在中午的那一场雷雨之后,气温已经降了不少,在这种情况下,魏立还大汗淋漓的情况就只能用一种可能来解释了。
那就是来自刺史府的交给他的那道法令了。
驿站的驿丞中,有着宋扬的熟人。所以早在魏立和洪雕接到自己的法令之前,宋扬就已经将帛书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在那道专门下达给魏立的法令中,没有一般的公文套路的开头,也没有任何上级对下级的寒暄。有的只是几行潦草的隶书,和言辞凌厉的语句。
马伟在从宋扬的口中听说了这道不合常理的法令后,在脑海中已经想到了在起草这道法令的时候,刺史耿鄙的愤怒之情。
县尊大人被刺杀,身为负责枹罕城治安的郡国兵的屯长,当然不可避免地负有重大的责任。
如果刺史耿鄙想要找人来泻火地话,那么魏立首当其冲地会第一个成为县尊大人的陪葬。
那么现在魏立如麻的心情就可以理解了,这就是官场,即使是碌碌无为,也有可能被卷进历史的潮流中,成为无辜的存在。
下了马车,马伟走在光洁如镜的石板路上,现在枹罕城中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了,之前的那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枹罕城似乎已经被这场突然的雷雨而洗去,剩下的只是一个冷冷清清的城池。
受了这些不好的影响,就连一向生意不错的青柳楼这次也变得有些萧条。
马伟来到青柳楼的时候正是下午,按照往常,此时的青柳楼应该早早地迎来了第一波的客人。可是现在,整个青柳楼中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酒客在一楼喝酒,至于一直火爆的二楼雅座,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为了达到见面的隐蔽性,马伟在进了城之后,就将马车停在了王府里面,自己则是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连侍卫李渊都没有带,就一个人来到了约定中的见面地点——青柳楼。
没有仪仗随从的马伟自然不被有心人发现,他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将那半边玉璧轻轻地放在桌边,就扭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雷雨冲刷之后的枹罕城焕然一新,但是马伟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欣赏这些难得一见的美景的意思,他的心中,渐渐浮现了即将和自己见面的那个人的资料。
唐周,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在汉末风云际会的历史上,也只是如同昙花般一现。
此人之所以能够出现在汉末的历史上,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良臣猛将,不是因为此人掌握着什么过人的技艺,更不是因为此人有什么造福大众的技艺。
恰恰相反,若是说太平道掀起的黄巾起义有一半的失败是败在了大汉仅剩的那几位良将手中,那么可以说剩下来的一半正是因为这个名叫唐周的弟子。
在黄巾起义没有爆发之前,这个唐周是大贤良师名下的亲信弟子。
每一位太平道中资质不错的信徒,都会得到大贤良师张角的青眼相加。而在这些侄子不错的信徒中,会有那么几个特别幸运的人,被大贤良师选拔为亲信弟子,从而被委以重任。
在唐周的同门师兄弟中,唐周所承担的任务绝对是最重要的。
较之于程远志等人的组织信徒,唐周所承担的是最艰巨的外交任务。
正是在黄巾起义的前期,就是这个唐周在联络京城中的宦官们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向官府告发了张角等人的计划。
震惊的朝廷,立刻采取了行动。
尚在京城中组织信徒的大方马元义被车裂,官兵开始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并且下令冀州追捕张角,而张角等人也被迫将黄巾起义提前了一个月。
准备不充分让黄巾起义埋下了失败的祸根。
这个唐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贵为张角的亲信弟子的他,在太平道中拥有着至高的地位,他为什么还要选择朝廷,从而背弃了自己的战友和恩师。
(本章完)